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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一看赵路的样子,心里立刻明镜似的。他跟赵路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那种信任就像对自己的手脚一样。如果杀云心真有他份,那不啻是种背叛。
赵瑾一个跨步上去,揪住了赵路的胸襟,将他高高举到了头顶,恶狠狠地仰瞪着他:“说吧,你是怎么做到的?谁支使的你?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一段时间下来,赵瑾已能熟练运用扳指了,赵路虽然有所感觉,可哪有这么直截了当的感受,当即比杀了他还害怕。上回云心擒人颈皮,尚且朝天托着,这会儿一睁眼,仿佛就自空中坠落,当然更是惊恐,吓得连悬空的四肢也不敢扑楞了,僵僵直直,眼睛瞪得像铜铃,好似全身的血都要从那飚出来。
“你以为我不想摔死你?!”赵瑾暴怒异常,用力抖了一下那根擎天柱似的手臂。
“别,少爷,小的说小的说……”
嘴一张,劲一松,裤裆口立马一股骚臭冲了出来,几乎同时,滴滴哒哒,像檐口的落水一样,赵瑾顿感一股暖湿顺着自己手臂的外缘就很快下来了。
赵瑾想不厌恶也不成了,手一松,立刻把赵路抛到墙角里。“说!”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虽说是一抛,但赵瑾用起力来还是托多掷少,所以赵路虽然吃了一个屁股蹲,但终究惊多险少,只是吓得实在不轻。其实严格地说起来,上次主仆两人一同去追小乐,在海边,赵瑾还不怎么会使这扳指,那一掷可比这会儿重多了,幸好那时掉在海里,海水沙滩可比地板软和多了。只是赵瑾那回是无意,这会儿光那表情就够吓人的了。
赵路还从没见过少爷如此发脾气,想不害怕也不成:“他不是人,他真的不是人……”
赵路颠三倒四,只会这一句了。赵瑾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便到他的跟前蹲下。“你凭什么说他不是人?说,你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待见他了?”
赵瑾正说着,忽然脑子里出现了那人的咳嗽声:“算了,现在追究已经毫无意义……”
又是这种提醒,赵瑾都有点反感了:“就算是小乐的指使,我也要问个水落石出……”
赵路自然不会知道在主子的脑子还有那么一番争执,更不会知道原来寄居在云心身上有个魂魄,现在已经附在少爷身上了。只是看着赵瑾的神色越来越狰狞,心里愈发打鼓:“……少爷您不知道啊,这妖孽是怎么算计咱家……”
“怎么算计?”赵瑾本对云心与自家的关系颇多疑窦,只是没人肯对自己说实话,所以一直深埋心底。现在赵路主动提及,他就再想饶过也不成了。
“……他欺负了你娘,”赵路只当云心已死,再无顾忌。“我爹他们都知道……”
“你在说什么?!”
赵瑾又要去揪人,赵路吓得拼命往墙角里挤。“……不是我说的,我爹不让我说……”
“我让你说!”赵瑾也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往后退了一步。
“……”赵路惊魂不停,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有话不敢说出来。
“说吧,别再瞒我……”
赵瑾这句话不仅说给赵路听,实际上也是说给脑子里的那个人听。这一会儿,从前曾想回避的东西又搁到了面前,而且加上这一段的经历,他总有一种疑虑,总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远非自己所仅见,不会简单。就像站在一只马蜂窝面前,有一种想捅开的冲动,却又怕真相一旦呈现,将会更加令人不堪,所以内心本来就矛盾,总希望自己能够突然找到一股非凡的勇气。
“……我爹说你的来路本就不正……”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似乎随时准备刹车。“当年二太太老不坐怀,就去景山寺求子,回来之后就有了少爷您……”
“嘿嘿……”赵瑾何尝没有怀疑,自己的长相完全跟胞兄两回事,赵瑜简直就是父亲的翻版,一个年轻,一个年老,而自己,人家总是说太像母亲。尤当那日看到那位大和尚居然会藏在母亲的房里,再懵懂也不会一无想法了。
“你想象的不错……”那个魂魄看到一个大大的问号在赵瑾的脑海里升起,也就轻笑一声,直接说了:“……在后世有个伟人说过:世上决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和云心,当初就决定把你作为继承人培养……”
“为自己生一个儿子?!”一旦明确,赵瑾真不知道该如何来标定自己的心情了,他只能暗暗苦笑一声。“那么您和云心,我到底该认谁是我的父亲?”
“这不重要……”那个魂魄自然听得懂赵瑾的嘲讽,只是他现在不想抬杠。
“我总怀疑……”赵瑾沉吟着,忽然改口问道:“为什么一开始不就告诉我?”
“根据后世研究:在所有的直接血缘配属中间,父子是最容易逆反的关系……”
“那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其实只是没有挑明而已,彼此心照不宣何尝不可?知道你不会那么糊涂……”
“我要听你亲口说!说!”这等于是又一次被愚弄,赵瑾能不咆哮?
猝然出声,赵路自是又给吓了一大跳,身子愈发缩紧。
赵瑾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他了,他的脑子里像开锅一样沸腾:“那么那个可怜的赵老爷子呢?”
“血缘只是人际关系的一种生物属性,有时候这种属性,人们并不太在乎……”
“说人话!”
“赵老员外更关心他的家族有没有希望重新振兴,至于谁来振兴不很重要……”
“于是你就乘隙而入?”
“其实同样的研究表明,忠诚度跟血缘的相关度相对比较高……”
“说人话!”赵瑾拿住扳指,作势要捋:“要是再糊弄,我宁可断指也要把它扔海里……”
“你也不用威胁,我的意思就是说因为你某种意义上是我的子嗣,所以背叛的概率就会很小……”
“概率?!”
“也就是可能性的意思……”
“嘿嘿!”人家直言不讳,赵瑾还能再说什么?“那你又究竟对赵路做了什么?”
“这我倒是也不清楚,真不知道在哪伤害了他……”
“那他为什么要杀你?”
“这你得问他,我还想知道呢……”
这一说,赵瑾倒是来了兴趣:“赵路,你说那大和尚还对你做了什么?”
赵路虽然惊惧不迭,但也一直在偷觑赵瑾的脸色,见他阴晴不定,本就感到了转机。
在他眼里云心就跟鬼魅无异,只是不知为什么少爷待他不错,后来老爹说和尚曾经欺负过二太太,他这才有点似懂非懂,不过他也觉得不是好事,更恨人家,所以只要云心一出现,他就恐慌,云心追到亶洲来,他能不紧张?
那天接风宴前,黄暹看着小乐早有防备,他便打起了赵路的主意。云心来到亶洲之后,赵瑾很是欢愉,而这小书童总是畏畏葸葸地往后缩,黄暹早就看在眼里。私下里一问,原来小书童护主,曾在那大和尚手里吃过不少哑巴亏。在这个小书童嘴里,大和尚看上他的少爷,分明就不安什么好心。
听到黄暹他们也嗔怨大和尚,赵路自然视作同路,虽说这些爷们也不太像好人,可比起大和尚来总让人容易捉摸。再说自从中土人等自行盖房居住后,他们大有把他当个小管家看待的趋势,这让赵路也跟他们亲近了不少。
就这样,黄暹给了赵路一双筷子,关照他专门放在大和尚的面前。赵路虽然没料到最后大和尚会死,但也不后悔,兼之小乐同时失踪,再也没见人追究大和尚的死因,他也曾暗自庆幸过,总觉得自己又为少爷去除了一个危险。几乎可说轻而易举,记得当时胖爷千叮咛万关照,搞得像马上大祸临头似的,其实要跟在那荒滩上熬着,等人来救相比,简直就算不了什么。
“你少奶奶竟然一无察觉?”赵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盯上一句。
“就是少奶奶专门吩咐的,她盯着后面,我盯着前面……”
“那么大和尚就没注意到筷子的异常?”
“他知道,落座后,大爵爷动了一下大和尚面前的筷子,我就赶忙上去换了双……”
“你还换了一双?”赵瑾一时没转过弯来,多问了一句。
“就是胖爷悄悄给我准备的那双……”
赵瑾懂了,不由得暗叹设计巧妙,只是还不敢相信云心那么疏忽。“大和尚难道一点也没注意?”
“注意了,他还冲我笑了笑,像是在赞许我殷勤小心……”
赵瑾还想接着问,却叫脑子里的声音打断了:“正是这样,当时我确实还感激他呢……”
赵瑾一听,顿时明白了,心想也该大和尚倒霉,饶你后世翘楚睿智聪敏,人家就是利用你的防备心态,让你不知不觉入彀,不一样着了毒手而浑然不知?
“这筷子掉包是你的主意?”赵瑾不甘心,惟怕赵路陷得太深。
“不,那是胖爷教我的,等到大爵爷动过大和尚的筷子,我才能上前去换……”
那个魂魄自然明白赵瑾的意思,便又插话了:“算了,就你说的活该也罢……”
赵瑾自然不可能知道茅泳早想金蝉脱壳的本意,总觉得杀了一个人便是罪孽,而且这还是出于自己的书童之手,若论上下主仆之分,自己再怎么说也有纵奴妄为之嫌,所以他多么希望赵路只是被人胁迫,一时不得已罢了。
避罪逃责也算人的天性,只转念一想,那黄暹毕竟也算金兰之交,这误交匪友又何尝不是一种罪名?左思右想,自己总是难脱干系,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关键是这大和尚似与自己还有父子名份,若以弑父论处,那还有什么颜面存世?
“我之所以不想揭开这层关系,就是不想你有心理负担……”那魂魄自然能够感知得到赵瑾的纠结,他换了一种口气劝道。“要说也是我的责任,打乱了正常的人伦秩序,也算变相的咎由自取。有些事情,不是你能规避……”
这话赵瑾何尝不懂,其实他更感到憋屈的是自己早已遭人设计,然而到头来却还欲罢不能,回想起这几个月来,哪一步不是踏着人家的轮辙亦步亦趋?且不说别的,现在光子承父命这一条,似乎自己就该永远听命于人了。
“好了,我明白了……”赵瑾扶着自己的膝盖起身,又用脚尖拨了拨赵路。
“去吧!该干吗干吗……”
“慢着,”那魂魄又拦了上来,说道:“你让他去通知你的那些难兄难弟,待会儿就照着我的意思演示一下你的扳指,我要让他们知道,这扳指只能属于你一个人……”
赵瑾也没啥想法,只能如是吩咐赵路,顺便想着如何跟肖正则提琪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