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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七八天,船队终于靠岸了。
甄汇早就报告过了,风向一直西北,所以他们最后抵达了中土北国的海岸。
但她怀疑这是一种故意,自己虽说海上经验不足,但是大江大河上的航运也不陌生,尤其在那些大湖上,感觉到的情形跟海上差不多,并非两码事。假如航海全靠风向,那还要舵手干吗?要想骗过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的她面临一个选择,如何处理自己跟摩门的关系。这种关系完全起于猝然,由于变故,纯粹是一种不期而遇。去年在江湖上游历时,鲁童不少给她讲江湖典故,尤其摩门,鲁童一直提醒她要小心应付,只是没想到会有今天这种状态。那好像不是一个庞大的江湖门派,而仅仅是一件物事,甚至小得有点不太起眼,让自己一不小心捡到了,于是就变成自己掌中的玩物。
不过,既然可以把它比作一件宝贝,自然也有它的不同凡响之处。她有一种感觉,刚刚接触的这个摩门,表面上已经听属于自己,但是实际上还是那个甄汇说了算,虽说脑子里的人总会帮她,可那种隔膜感还是难以避免。
表面上,只是脑子里寄居的那个神灵宣布了一声,可实际上感觉却是以甄汇的臣服为标志,而起到关键作用的竟是这只不起眼的扳指,真让人稀罕。
小乐出生于王府,王爷又是出名的富翁,各式宝贝应有尽有,这种小巧配饰,根本就算不上稀罕。只是这只扳指如此神奇,完全出人意料,兼之赵瑾居然也有一只,小乐想不稀罕也不成了,就算为了赵瑾,她也必须珍惜。
前面的一切假如都算被动接受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小乐就不会容许自己再那么被动了。且不说她脑子里现在还有一位神灵帮忙,就算形只影单,孑然一身,她也不会得过且过,否则也就枉为王爷……她父亲倚重了。
自从脑子里的那位明确告之她的身世,小乐只觉得自己的心气想不旺盛也不成了。忽然明白她的三哥肖正德为什么要去国谋反了,原来就是一股心气,当看到一个稀世宝贝离自己咫尺之遥,那种占有的欲望谁也抑制不了。
从前,她何尝没有反思过,自己不过是一个天生的奴婢,家生子,就算王爷看好,也不该那么自信满满,就像自己本该就是公主或者郡主。现在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是血性,自己血管里也淌着王爷父亲的血,这回跟肖正德乃至肖正则可是名副其实的兄妹,只是同父异母,不再需要别人市惠抬举了。
她虽然一介女子,不会像三哥一样野心勃勃想当皇帝,可架不住她也有老公,也有家,而且将来也会有一大堆孩子——现在这肚皮里不已经有一个了吗?这些人的未来应该有一个体面优渥的生活,这一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只是她也清楚,自己要想实现这种目标,可能难度并不输于三哥想夺社稷。原因非常简单,王爷老爹虽然宠信自己,但迄今为止并没有给自己正名,这就最能说明问题。毕竟她已算待字年纪,此时不正名,也就等于一辈子该埋没了。王爷老爹不见此意,那就只能说明他不想或者不能给她正名了。
她不想去追究自己无从正名的原因,就算追究了她也不一定能得到准确的答案。但是王爷的这种尴尬,实际上已经昭示了这种拨乱反正的艰难程度。
正是这种难度,可以想象,但是未可尽知,也就她想达到自己愿景的难度。
也许换一个人,会跑去找王爷,迫他坦承,并且开口向他索要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她不想这么做,既然王爷早先就无法为自己正名,那么现在去逼他只能适得其反,她不想为难她的生身父亲,为难他实际上就等于为难自己。这就是所谓的欲速则不达,捷径有时候很诱惑人,但也可能是条不归路。
纵观整个情势,老天对自己也算不薄。且不说已有一个神灵在侧,答应扶助自己,而且还有一个庞大雄厚的江湖帮派,正等着自己,或者干脆说等他们夫妇俩去统领。这简直就是一种无法想象的实力,如果经营得理想,那正名不就变得简单?说不定王爷还会抢着告之世人:那是我的女儿女婿。
跟掌握摩门相比,正名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的一点趣味而已。不过正名代表法统,帮派代表实力,没有法统,民众不会信你,没有帮派,百姓不会服你。哪一样都不可或缺,而且以赵瑾现有的状况,唯有名实并举才能成功。
小乐在自己心里盘算的时候,那个名叫夏峦的魂魄一直在暗中频频点头。他没有出声,但怕干扰了他半宿主的思绪。他甚至有点后悔,悔不该一开始先把兰子选做自己的半宿主,差点与更理想的目标失之交臂,铸成大错。
夏峦非常欣赏小乐的野心,而且觉得她的想法切实可行。故而在小乐脑子里闪过想找王爷证实一下的念头,他立刻加以鼓励:“应该去,说不定王爷还能帮我们重组一支航海舰队……”
最后他们两个商定了一个计划,就从北国渤海湾登陆,由甄汇带着一路巡视各地的摩门分舵,陆上行程的终点就定在临川,在那儿会过王爷之后,不管结果如何,就从临川沿江下海,然后再回亶洲。如此安排,什么也不耽误。
海船出海,每次回来之后总要维修一遍,否则不敢再行出去。所以现有的船队则正好沿着海岸线南下,就在扬子江口的海陵港,一边维修一边等候。
至于人员分配,船工船婆还有土著就随船走,太监宫娥也至少有百把号人,留一半跟船队。关键是在每只船的低舱还都关着夏峦-吴晁晖多年来收集豢养的那些巨蟒,鼍龙,还有猴子,若是把它们给放出来,哪还不轰动于世?
这边小乐甄汇带着,还有六七十号人,甄汇考虑还是雇几艘内河船。
尤其废帝废妃,他们不敢不带在身边,这次行程中准备到北国大昭的陪都晋阳去一趟,那儿有废帝的兄弟在,所以要想串连他们,废帝才是不二人选。只是废帝他们脑子不好使,怕路上太著形迹,所以有船最适合匿藏了。
从渤海口有条蓟河入海,东西横贯,直向内陆腹地伸去,只是北方的河道大多浮在地表,难以疏浚,要比南方差上不止一些,时断时续,据说有的地方上行还需要纤夫。所以决定先租船,实在不行了再上陆,也算个且行且说。
换船的地方叫高城,是北昭最近海的县城。
底下人忙着换船,捯饬行李。甄汇过来,则引着小乐上岸,说是高城境内也有分舵。
“他说的没错……”凡是小乐未知的事情,夏峦总是在她的脑子里不失时机地提示。他既然一开始就决定采用半人半神的姿态出现,所以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底细交给小乐:“……观音岛故岛主在创建摩门时,中土各个关隘要地都设有分舵,所以不管哪里传来消息,你将来都能比别人更快地知道……”
“那……亶洲的消息呢?”
小乐几乎不假思索就问,甄汇吓了一跳,他正引着小乐往外走,压根儿没防备:“夫人要问亶洲?奴婢到了高城分舵可以催催,只怕海上风浪刚歇……”
小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声了,便莞尔一笑:“我也只随便问问,有消息再说也不晚……”
上了码头,已有一顶凉轿等着了,翎子羽子跟着自己,欢儿喜儿已经在轿子两边,只是都还了衣裳,两小厮两丫鬟,还有一老仆,只是两丫鬟细看长相有点老,算嬷嬷还差不多。反正也没人讲究,只听着甄汇的号令默默赶路。
小乐坐轿里,微微挑起篾帘,瞧着沿途的光景。尽管出来也有一年多了,可从没到过北国,看店铺也有不少,只是比起南国的略显粗略,人多的时候常能闻到一股腥膻味,好像这儿的人都塞了一肚皮的牛羊肉,掺着葱韭大蒜。
七转八拐,最后来到一栋寺庙里面,轿子直接抬进了一个后院,轿帘开处,已见两位老僧迎在门口。寿星眉,耷拉眼,差不多年纪,只是胖瘦略有不等。
“恭迎门主!”老僧见面不宣佛号已让人诧异,又称自己门主更是很惊讶。在船上,自从欢儿改口,大家都称自己夫人,所以现在一时还真适应不了。
“他们只知道扳指是门主信物,不必跟他们多解释,应下就是。”魂魄看出小乐的疑惑,说道。小乐心想奇了,赵瑾不也同样一扳指,岂不成了两门主?
心里乱想,嘴上却还恭恭敬敬地回应:“辛苦了,两位大师……”
“门主抬举,折煞属下了……”
没等他们客气完,甄汇却已插了上来:“夫人,这是高城分舵的正副舵主,胖瘦两头陀。老胖,你们雇来的转驳船不错,夫人赞过你们了。你们说有重要的事,非要当面禀报,夫人来了,你们抓紧时间说,我们还要赶路呢……”
小乐有点不满甄汇的越俎代庖,却听脑子里的声音说:“甄汇和他的胞兄甄融乃是本门两大护法,位置在各舵主之上,他可能是怕你对舵主们太客气了……”
原来如此,小乐也就不再计较了。
“喏,夫人里面请!”
这里以胖和尚为主,引到一间布置雅静的禅堂,他让小乐上座,然后携着瘦头陀退到她面前跪下,重行三跪九叩大礼。小乐想拉,又叫甄汇止住了。
“属下觐见新门主,礼不可废!”
既然如是说了,小乐也就不再客气,只是把身欠着,不敢大模大样全受下。
“两位,有什么事请说吧……”
“禀上门主夫人,晋阳分舵来信,本要传至岛上,只要风浪来袭,不得不耽搁……”
“信呢?”甄汇心说我们就从海上来,风浪能不清楚?
那胖头陀连忙从腰带里抠出一只锦袋来,甄汇接过,取出一张折叠好几层的素帕,递给小乐。小乐打开一看,全是点残缺不全的字,根本看不明白。
“甄护法?!”小乐一头雾水,自然要把眼去找甄汇。
甄汇一笑,要回那张素帕:“奴婢该死,忘了禀告夫人,此乃本门密语,故意缺胳膊少腿,生造了一些文字。只缘汪溥的人太厉害,不得不有所防备……”
那声音也在说:“这是他们水师惯用的密语,我也认不得……”
小乐没辙,只好说:“那就请甄护法说来听听,晋阳那边到底有什么急事?”
甄汇约略看了一遍,便说:“禀夫人,其实此信本是吾兄所写,只是他怕所托匪人,所以借用了晋阳分舵的口气,实际上是说肖综一事已经生变了……”
“肖综?!”小乐器嫩不认识?只是不清楚那位不可一世的皇子怎么会跟摩门发生关系。
这时候,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又不失时机地响了:“原本摩门想鼓动肖综造反,即便推翻不了肖嘉王朝,至少也要撼动一下它的基石。甄汇的胞兄甄融就在肖综的身边潜伏,专门负责此事,估计这封信就是来报告他的进展……”
那边,甄汇也在边读边讲解心中的内容,他借着他兄长的口气,把策反肖综的经过约略说了一下,最后又说道:“……愚兄说,肖综那边的情形已有所变化,主要是他的生母在越境的时候不幸中箭,已经身亡。原本门主是想以吴贵妃作为内应,鼓动肖综去国举事,现在吴贵妃已失,肖综又有点动摇不停,即便勉强起事,只怕也难达预期的效果,请问要不要重新考虑?”
小乐一听,当即张大了嘴巴,差点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