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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盼儿露出眼去,就听到一声马嘶复一声闷哼,一股黑影直扑二门而入。盼儿本就高度警惕,赶紧挥剑一挡。若是真有人扑进来,估计也该撞在剑锋上了。
然而那剑一圈划过,却无一点着力之处,倒是手背上一阵温湿,像是浇了一瓢热水。
“莫非毒汁?”盼儿先是一惊,随之一股腥味飘过,再看清颜色,这才发觉是鲜血。
“哇——!”
真是不争气,盼儿一旦弄清,再也忍不住,一声干呕直冲而出。幸好到现在连中午饭也没吃,肚子里空空如也,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吐,白恶心了一场。要说她也会武,况且给人的印象刁蛮泼辣,这会儿却算是见了真章。
“出来吧!”
就这本能的忽闪,也给来人一个可趁之机,突然一把刀伸进来,直指她的眉心。
“我说那两个死鬼干吗往这里逃,原来这儿还藏着帮手呢,还不快滚出来!”
来人一边狂喝,一边手上也不耽误。只见眼前一闪,那人已经腾身进了二门,刀尖却一直没离人额前。“还有谁?一块儿出来,老子杀多少也是一个杀!”
盼儿自是本能地往后退着,除此之外,再也不敢乱动,明晃晃的刀尖指着,她可真是被吓着了:“你想干什么?你是剪径的?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嚯!还是个雌货?!”盼儿一串哭腔露出了本相,来人不禁冷笑一声。“两个跑马的还带个相好的?该不会是怕路上闷得慌,还是你要跟哪个谁私奔?”
这话听着腌臜,若在平时,对方一个耳掴子是没跑的了,可现在盼儿却只会哆嗦了。有生以来,盼儿就跟素不相识的人动过两回手,一回在景山寺且不说,第二回则是兰子想拿她为人质,反而着了自己的道。两次都没什么害怕,也不算太过紧张,只缘二哥都在自己身边。就景山那一回稍微远点,不过也是一个山上,一个山下,自己只要稍微大点声,就不愁二哥听不见。
眼下显然不是那两回可比,刚才那瓢血,回头再没动静,这回面对的可是个真正的杀手。
“你说什么信使?我不知道……”
看到对方好像有点见色起意了,盼儿虽是更加厌恶,然而反倒找回了一点镇定。
心说这是咋啦?难道自己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那日在景山寺,一群恶僧都没能奈何得了我,还有那日平江行在,兰子两人即便偷袭不也没奈何得了自己?怎么现在就叫几滴血弄得可怜巴巴,只会一个劲儿害怕了呢?
“你真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来人是个足以跟常飚兄弟一匹高下的彪形大汉,乱发虬髯,粗胳膊粗腿粗腰身,一身褐色短褂裹在身上,居然让他穿出了甲胄的模样,无一处不是紧绷得发出油亮,仿佛庙门口的泥塑金刚被人吹了一口气,活了,委实有点吓人,但也粗鄙得真可以,让人一看只剩个畏字,而再不敢肃然起敬了。
关键就他一个人,细听外面再没动静,显然没人跟着来,胆气便又再添了一点。
现在最大的威胁是他的刀尖不离自己的眉心,倒是贸然不得。再一瞅原来是自己还紧抓着剑把,立刻恍然大悟,如此僵持,人家的刀尖怎么会轻易移走?
一念及此,手先松了。铛啷一声,钢剑坠地,她索性继续泣声,像是怕极了:“这位大哥,不管您信不信,小女子确实不知道你们外面究竟怎么回事。只是想找个地方躲雨,却听到外面有声音,以为剪径了,没想到撞上大侠……”
那壮汉一见盼儿吓得剑都丢了,刀尖也就垂下不少,只是警惕之心并未全消,两眼还在不停睃着。“哼!小妮子伶牙俐齿,你以为你就哄得了麻某?”
话虽这么说,刀尖却已经慢慢落向地面。盼儿就等这一刻了,只见她双足一蹬,一招赤兔凌空已然成形。那壮汉反应也快,刚落下的刀尖立刻反挑过来。
看那刀势劲头,只怕没等自己的足尖踢到对方的面门,先自被斩到脚踝了。盼儿哪曾见过这等狠辣的招式,早先在宫中抑或官邸,大多是跟二哥对练,纵是凶狠招式过来,也知道对方必定点到为止,所以心中自不乏一份从容。然而这一会儿对方是在拚命,根本不用想都能感觉得到,能不慌神?
就在仓皇之时,但听咔嚓一片乱响,其中还有嘎啦一声脆音。把眼睃去,原来是对方刀头落得太下,已经插到废门的格栅里面——那门正是盼儿搬来当床垫的,这会儿正被人踩在脚下。那人也是用力过猛,格栅大门虽然有点腐朽,但是骨子还在,碎木乱飞之处,那薄薄的刀尖竟也被撅断一截。
这一插曲,自是消去了刀势。盼儿本在惶急,正后悔自己是不是没有找对反抗时机,一看那门正被挑在半空,只当对方用来砸人,也就没有多想,正待落下的双脚,随着身子一旋,立刻踹向那门,同时借着力,飘身退后。
又听喀拉一声,门自反而砸向对方,只见一刀一手,竟自格栅之中破豁而出。盼儿这一踹已用拼命之力,劲道自是不小,那门本身沉重,也就顺势向人倒去。
盼儿惊魂未定,但也不肯就此逃跑。此处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又是野路半道,又是黄昏暮色,若是打不过对方,怕也逃不出多远,故而也只有一拼而已。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嘶鸣,又接一声惨叫,原来那人连门后倒,竟是撞向盼儿的马了。马识人性,本见厮打已自惊惶,那人撞到,只当是来加害自己,且不说究竟有没有人兽一心,同仇敌忾,但那后蹄却已狠狠尥了出去。
嘶鸣的自然是枣红马,惨叫的却是那彪形大汉。
原来马的尥蹶功夫天生就好,本为同类之间倾轧之用,虽没练过,但是绝不乱踢,要伤同类,也是专门找着对方不很粗却又十分活络的部位——马腿。这会儿自然也是驾轻就熟,照着似曾相识之处一脚尥去,那个准儿自不待说了。
开始,盼儿还以为对方使诈,心说你一个虬髯壮汉,直如金刚天神下凡,那一扇破门,我都轻而易举,怎能奈何得了你?又看他单膝跪地,以刀拄身,一头一脸的汗珠幽幽闪光,浑身都是痛苦难忍的情状,倒像是真的受了伤。
而那马也被惊得乱转,只是缰绳未解,终究转抹不开,倒把那根廊柱扯得摇晃起来,只怕再弄几下,那正殿后半截也会塌了,这样一来,那人连马也就惨了。
“吁吁吁……”
盼儿虽然招式上不敢一点懈怠,但也不想杀人,更怕屋顶塌下来连自己的马也伤了,于是连声轻唤,远远绕到了马的一边,抚捋马背,想让它安静下来。
就在这当儿,那货又发动了,趁着她安抚马的时候,竟是奋力把断刀掷了过来。
盼儿本就一直处在惊惧之中,始终一个惕字当头,嘴上虽然对马千般温馨,万种和蔼,身子却是哪敢半点放松?似乎早就料到对方会再一次偷袭。看也不看,闻着风声就是一起脚,正好迎住刀背,轻轻一点,一个镂空叶子已经高起,身子飘到空中,翻了整圈,下落之处,正是那个壮汉的后颈。
那货也是自不量力,腿折了,也就服软吧,偏偏还想绝地反击。弄巧成拙,却不料人家反攻过来,就光剧痛牵扯,纵然晓得对方目标也是应对无力。
那日在景山寺,四个和尚尚且弄她不住,这会儿这个壮汉更是万万没有想到,其实这个女子的功夫绝不在他之下,只是人家一少江湖经验,二缺实战锻炼,少了点自信心而已。真要逼人拚命,等于是在帮助人家激发潜能。
那人有所觉悟,已是晚了,后脖挨了一脚,想动也动不了了。
那刀本就脱手而飞,中途又被盼儿借力踩了一脚,自是哐啷一声,蹦到不见了。
“嘻嘻……”
一击成功,满满的自信立刻又回到盼儿的身上,压抑了好几天的心情顿时也轻松了许多,惯常的嬉皮笑脸又自动回来了,只见她给人又补了两指:“看来您的功夫也不咋的,江湖经验也不太够,不过我不想重蹈您的覆辙……”
这两指又封了壮汉的两路经脉,这是师父真传,如果吃不透对方的武功路数,千万不能只封一路。否则对方比较容易冲开,一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
“对不住,本姑娘可不敢如您一般大意……”看到那人委顿在地,盼儿又是嘻嘻一笑。
拾起佩剑,庙里庙外统统搜查了一遍,确信对方没有同伙跟着,方才返回。
从大路往土地庙来的岔路上,躺着一具死尸,都不敢看,脑袋只剩半拉了。
正殿上,土地公公的神坛之前,倒着一匹黑马,马屁股上扎着一颗铁蒺藜,已经死透了。一个兵弁半个身子压在马尸下面,头上有个血洞,也像是没气。
那颗铁蒺藜露在外面的尖头有点发蓝,一看就是淬过毒的,盼儿不敢去碰。
她强忍着恶心,再去看那兵弁的伤口,却发现他好像还有点气,便用剑尖轻轻拍他的脸。
“喂!你没死吧?”
“你……”那兵弁果然睁开了眼,然而一句话没说完便不动了。
盼儿还真有点害怕,呆了一会,又用剑尖拨拨,那人再也没有反应。
这时候天色愈发黑了,正殿里已经看不太清了。盼儿便退到殿后,想看看秋儿给她装了火媒没有。那个壮汉斜倚在二门上,两眼始终紧张地盯着她。
“要火?!”
“唔……”她这才想起刚才忘了封了人家的哑穴,要是他有同伙,一嚷起来,还真是麻烦。看来他确实没有后援,如此一想,盼儿提着的心又放回一点。
“你有吗?!”
那人动弹不得,只是把眼睃向自个儿的脚。盼儿过去,用剑尖拍拍他的靴筒,果然有硬东西。但也不敢贸然去搜,又封了他双臂的穴位,方才翻找。
原来这人一个靴筒里装着一把匕首,一个靴筒里正是一个带皮套的铜质火捻子。盼儿心想这货怕是还不甘心,若是不封他的双手,只怕来取火捻子的时候,他若能真的冲开一只手,那匕首就在手边,自己说不定还就着了道了。
“是不是还在想好事?”盼儿一边诘责,一边拨出匕首揪着他的胡须就割。
那人先是哇哇乱叫,铜铃般大的眼珠上也布满了恐惧,弄得盼儿都不好意思再虐待人了。
“你别以为我是雏儿,扮猪吃老虎懂吗?”手上听了,嘴上还不想太饶人。
“敢问女侠,不不,姑娘,您是不是甄融甄老师的手下?”
“怎么?!”听到甄融两个字,盼儿微微一怔,但她实在不敢掉以轻心:“嘿嘿,你还想跟我玩花招?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人?还是我本就看着老实好欺负?”
“冤枉姑娘,我看你身上这套劲装有一点眼熟,在下还想请您好好帮忙呢……”
“你说你熟悉什么?”
早先薅下的草有点干了,盼儿把手里的短须扔到草里,聚成一堆。又把那些废门窗捡了几个断茬过来,准备点一个篝火。点火之前,她还等着对方回答。
“敢问姑娘,您跟使持节官邸是不是熟悉?”
“怎么说?”
“我看您这是使持节官邸亲卫的劲装,只不知您跟那儿是何关系?”
“你希望本姑娘是什么关系?”
“您该不会是前几日从官邸不辞而别的盼儿公主?”
“不辞而别?谁不辞而别了?”
“那您真是盼儿公主了?”
“盼儿公主?我什么时候成了公主了?”这话一出,盼儿真是后悔也来不及,这世上还有谁比自己更傻的呢?这一反问,岂不是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啊啊,谢天谢地,看来您真是盼儿公主了?”那壮汉来劲了,想挣扎着坐起来。
“别动,谁跟你套近乎了?”盼儿正在倒腾篝火,一看他在挣扎,便又是长剑直点。
“您若真是盼儿公主吧?那令兄与我使都有救了……”
“你说什么?”
“令兄难道不是使持节大人?”
“我可不是什么公主……”盼儿一想不对,忙问:“你说有救?他们到底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