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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罗璧一听灵山一行也已号了艘画舫,正跟自己预料得差不多,就放心得多了。只要还走水路,不管兰子号不号船,至少一路上与灵山交结的机会就少了。
换句话说,自己的干系也就轻了。毕竟在公主面前承过诺,兰子的安危,他还得担点责任。至于木子,估计只会缀着兰子,也可少操点心。再说自己有了船,直放灵山,也能掩去不少形迹,甚至到了灵山,都可以作匿身据点。灵山要是发现自己再次潜到他们的脚下,估计戒备程度定会远远大于兰子。
避了三天的风雨,就开始往震泽方向来。他一点也不急,甚至希望自己赶到灵山脚下,兰子已经弄出点动静来了,那至少自己不会像现在这样茫然无措了。
水路不赶,走了六天,他终于抵达了灵山脚下的灵山镇船埠。
灵山坐落震泽之滨,这几十年来又是道家胜地,真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现成的活神仙,人称山中宰相的吴渊岳就在山上筑洞修真,能不热闹?
罗璧早年在山上学艺,就知道山脚下有个大镇紧挨,与山同名。开始只是一个小渔村,十来户人家,其余都是靠村泊船歇脚的疍民。就为玄坛来,灵山名列洞天福地,并在第三峰建了对外开放的三清宝殿,受人香火供奉。
香客游人多了,小渔村也就成了一个大船埠,并以船埠为核心,慢慢兴起了一个大集镇。灵山的船埠,要比华亭大多了,它跟溪口都属龙山地境,从前还要比溪口热闹一些,只是近十年玄门不兴,香火未免凋零,所以市面也冷落了些。
这是他前一段时间的印象,今天一踏上码头,却觉得比从前似乎还要萧条一些。
这会儿风雨早已停了,只是天色有点阴沉,还有点闷热,大晌午的天就像黄昏似的沉重。他让秀娟娘——那老婆子把船停在疍民的一堆里。震泽各个船埠都有疍民,一般一家都是一艘乌篷船,吃喝拉撒睡全上面,总是干着最下贱的营生,捎带出卖皮肉,也就是自生自灭的贱民,哪儿有连片水域,哪儿就有他们的身影。罗璧求之不得,跟他们混一起也不会引人注目。
罗璧还没走到街上,就发现不少野狗在身边蹿来蹿去,这才想起来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茬。原来这灵山上下,方圆百里,爱狗成风。传说就是因为吴渊岳属狗,所以狗在这一带就被视为神兽,不许有所不敬,更不许故意虐待。否则,必将遭到神谴鬼谪,据说还真有不少虐狗者在此受到过因果报应。
时间一久,这方圆百里也就成了狗的天堂,特别是野狗,好像也真的有灵性,全往这儿聚,似乎全天下的野狗都汇集这儿。路上是狗,巷里是狗,野地是狗,场院是狗,胆小的人晚上都不敢出来走路,随处可见红红的小眼睛在闪光。甚至不少还敢登堂入室,无论家居,还是客店,与人争食,却不得滥加驱赶。所以很多客人来此要么不多逗留,蒇事即走,要么夜宿船上,因为这船在水,而狗一般都怕水,尤其是那种很容易咬人的疯狗特对水恐惧。
一开始找船,罗璧倒是把这一条给忘了,现在一想起来,忽然发现自己无意中又做对了。同时也不免为兰子他们担心,但愿他们也很快晓得这一点规矩。
其实从前,他常常潜回此地,有时候还化化妆,易易容,包括前番在建康幕府山落入灵山十杰之手复又投湖潜逃后,来救王玉凤一家,也曾在此逗留几天,也是借住在疍民的乌篷船上,所以这儿的一切对他来说毫不陌生。
尽管如此,上得岸来,他还是倍加小心。今天他给自己安排了两桩事情,然而目的只有一个,看看吴渊岳他们回山了没有,再要确定兰子他们是否已经抵达。
没走几步,他又感觉有点异常。只见不少疍民,还有普通的船工船婆都在匆匆上岸,像要去赶大集,却又不带赶集的行头,形色匆匆,方向都冲一个。
越往前走越如一道道冲向低洼的涓涓细流,都在汇向直街深处。
“这位大哥留步……”罗璧不愿被人流裹挟,就近拦住一位疍民模样的老人。“这位老哥,在下只是一个乡野游客,初来乍到,敢问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客官!”疍民身份低,见谁腰都不敢挺直。“说是抓了一个杀狗卖肉的……”
“杀狗卖肉?!”罗璧心说跑这地方来杀狗卖肉,岂不是找死吗?
那老疍民见罗璧不再问了,便歉然一躬,顾自头里走了。
罗璧也不由得紧上几步,跟着那老人,虽说他不会把杀狗卖肉这种事跟兰子乃至木子他们联系起来,但挡不住街上野狗成群,人不招狗,狗还会惹人,一个莽郡主,一个半人兽,再说还有瑾儿那畜生,惹出点事,岂不也麻烦?
从临湖的横街一拐到直街上,就看见半里地外嗡着一大堆人。这条直街本接灵山的山门,在上山台阶起步前,有一大空场,这会人山人海就在那里。
且不说已挨近灵山,就这么多人,罗璧也不敢大意,可不敢再蹈幕府山的覆辙。今天上岸前,特地把自己装扮一下,就像一个邋遢的船工,发髻还故意散了半个,遮住半边脸,背也更驼些,还找件大号的长衫,往腰里一束。
一挨近人堆,他果然看到熟人了。
谁?王大江,王大河,龙山县里的两个孪生捕头,上回去龙山梢抓木子前,他们曾到听松小筑养伤的卧榻旁审过他,无非是问些那夜人犯的情形,当时他一口咬定天黑,又是受到突然袭击,一推三六五,统统是个没看清。但愿他们的记忆不深,毕竟他当时还是背上受伤趴在春凳上,应该看不太真。
“捕头老爷,两位王老爷,你们难道不记得小的了吗?”
罗璧正用眼睛去寻人犯,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先响了,或者干脆说人家一直在乞求,只是这一会儿近了,也专注了,终于听清了,就差点惊叫失声。
再细细一端详,真是一点不错,赵贵?老东家的大管家赵贵,怎么会是他?!他不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眼睛也不敢信了。反复打量之下,应该没错。毕竟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近十年,这还有什么可能会认错?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刚才老疍民还说是杀狗卖肉?这种行径要是按在一个流民或者疍民的头上还好说,那是饥寒交迫,困于生计。可堂堂赵家,不说是龙山县境的大富翁,至少也是一方地主老财,堂堂管家即便出门在外,也不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莫非赵家出事了?会不会跟兰子的身份披露有关,毕竟赵家作难过兰子一家。不过记得他还就覃府一事帮着东家给县太爷和捕头们上过礼,怎么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还是这些狗差官知道赵家已经得罪了当朝嫡大公主,所以也就随风转舵不认人了?
罗璧的脑子里乱转,只想找到一个最合理的解释,然而身子也不敢有一点耽误,往后退着,迅疾,却又不能让旁人看出来,尽量把自己往人群里藏得更深点。好在这会人越挤越多,迟到的都想抢个好位置,他让还当是被挤出来的。
“两位王爷,王老爷,我是赵贵啊,龙山梢赵府的管家……”赵贵哪来的工夫注意周围,只见他双眼死盯着那两个捕头,脸上拼命堆满着笑在哀恳。
这会儿他被绑在空场边上的一棵大槐树上,后面就是突起的山崖,前面围着他的先是一圈狗,也不知家的,还是野的,反正一个个都伸长了舌头,挂着哈喇子,似乎就等有人一声令下扑上去撕咬,罗璧在一旁看着都瘆得慌。
狗屁股后面两个捕头,还有几个华服老者,一看就是地方耆绅。最外层则是几个捕快,正横着哨棒不让围观的人太往里挤。看样子,他们像在等人来呢。
“王老爷,您再看看,两位,我是赵无求赵员外家的赵贵啊……”赵贵一直不停地在哀叫,然而那王氏兄弟却像根本没听到似的,只顾跟耆绅说话。
要说罗璧从前匿身在赵家祠堂,一个管家,一个更夫,虽说赵贵对外的名声不好,可对自己却从来没有特别刻薄过。木子的事情,人家完全可以为难自己,但也就不了了之。按理说这会儿人有难,自己也不该做缩头乌龟。
思量之际,罗璧已经把全场的情势都约略打量了一遍,那几个耆绅明显不是练家子,王氏兄弟充其量是跟赵无求差不多的横练坯子,再说上一次兰子拒捕劫囚,都已经掂量过他们的功夫,当时的兰子都能跟他们有一搏,那还不用自己太操心。跟随他们的几个捕快更是不济,一看都是只会欺负老弱妇孺的愚夫莽汉,自己这会儿要是出手,就凭这几块料,救人应该不难。
只估计他们是在等人,此地已是灵山山门下了,莫非正是在等灵山来人?若是灵山人来,哪怕只要十杰之中的一个,那自己就甭想再轻举妄动了。虽说自己练功不辍,可他们都抵得上自己的半个师父,他并不缺自知之明。
再说现在的问题是他来此地,可不是为了救人。
“阿弥陀佛!”就在这时,忽听一声佛号,像煞熟悉,再一看,心里不禁乐开了花,怎么能把他给忘了呢?原来竟是云足进了人圈。罗璧随又一惊,心说怎么没注意到他也来了,同时也不免心虚,不知他发现了自己没有?
“喂喂,这位师父,您想干吗?”
时风尚佛,所以即便官差见了和尚也不敢过分放肆。罗璧一看王大河的态度,心中更是庆幸,看来这和尚来得太及时了,只要救得了人也算平了自己的良心。
一时之间,他甚至懊悔过早撵走云足了,这货一身袈裟还真能替自己挡不少事。
“阿弥陀佛,施主在前,贫僧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