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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江看到一个长得象根竹竿似的和尚突然走进人丛,也不见他丁点推搡,旁人纷纷退避。来到自己面前,虽然显得彬彬有礼,却也不敢放松警惕。
“好说好说,还请师父多走几步,这儿是临时法场,只供断头酒,不供斋饭……”王大河却没兄长那么拎得清,自以为官身,口气里也就不免揶揄连连。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就想化这一顿断头酒,还望施主大老爷成全……”
“和尚?!你说什么?”王大河这下可真有点恼了,人家叫明了砸场子,再有顾忌也顺不了气。再则这是灵山地境,虽说天下都跟皇帝老子崇佛,可这毕竟是道家胜地,也由不得你一个秃驴单枪匹马来逞能,这口气不能不争。
另外还有一层原因,他们兄弟俩本就跟着玄坛渊源不浅。要说这爱狗实际上就是在敬玄坛老道,而玄坛老道早年就点拨过他俩的武功,尤其兄弟俩赖以成名的阴阳双刀这套刀法,就是吴老道为他俩专门设计,说来也算个私淑弟子。在师父的仙山之下,本就等山上派人来监刑,哪还容得半路拆台?
“阿弥陀佛,施主容陈,这位事主赵管家,贫僧与他在敝寺曾有一面之缘……”
“敝寺?!敢问宝地?”
“阿弥陀佛,不敢不敢,敝寺乃景口县景山寺也,贫僧法号云足……”
赵贵本就一直打量着云足,他倒是不认识对方,只觉得来了个仗义的和尚,现在一听,立马反应过来,那日少爷一争成名,景山寺来了不少和尚,只可惜自己负伤躺着,不能一一辨识。再说云字辈,也算景山寺的大师父了。
“云足大师,救我,我真是赵贵……”
“赵施主稍安勿躁,旁边告白上说你滥捕滥杀,可有此事?”
“慢慢!和尚,这儿用得着你来审案吗?我看你还是哪儿凉快往哪儿去吧……”王大河虽说凶巴巴的不可一世,却也不敢太挨近云足,只是紧握刀把。
“官人,您也稍安勿躁,贫僧眼里,这灵山镇还就这灵山脚下最是凉快了……”罗璧一听,忍不住要笑了,心说要跟这秃驴斗嘴两官差还算找对人了。
“好啊,和尚,别以为天下人都让秃驴三分,我们兄弟俩也就怕上你们了……”
王大河正发着威,王大江却拦了上来:“喂喂,我说和尚,您可得明白了,这可是妨碍公务在先,扰乱法场在前,别怪我们兄弟俩不给您大和尚面子……”
“哥,对了,和尚,你说你是景山寺云足,那么云心大和尚又是你什么人?”
“阿弥陀佛,那正是贫僧的师兄……”
“原来……好说好说,这云心大师反正也跟我们熟,敢问大师!您是究竟想?”
罗璧一看王氏兄弟先倨后恭,尤其听到云心的名号之后,好像气势自动收敛了不少,顿时想起来他们在覃府抓捕木子的时候也曾见识过云心大和尚的手段,必定是想到了那一层,是不是怕云足的武功也不差,先自怵了几分?
若真这样,这赵贵倒真是有希望了。
“阿弥陀佛,适才那告白上说,一命抵一命,要拿这一位赵施主替狗抵命……”
那云足一口一个告白,罗璧极目一寻,原来山道两边各有一棵高大的槐树,这边绑着赵贵,那边一人高的树干上贴着一张黄板纸,大概就是那告白了。估计上面写明了案由乃至将要实施的处罚,怪不得云足已经显得门儿清了。
“两位官人,无辜杀戮,是有不对,可以人命抵狗命,未免有点草菅的意味不是?”
“大师明鉴,小的不是无端杀戮……”赵贵好不容易觑得个缝隙,赶紧叫道。本来王氏兄弟提了裤子不认人的做派,让人又愤怒又委屈。只以为那几个耆绅来头实在太大,居然能唬得这两个跟自己本该相当熟识的差官,他们一个劲儿装糊涂,竟是连脸都不要了,他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现在一看云足摆明了是为自己挑头,当下又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能不拼命抓住?
至于赵贵为什么会来到灵山脚下,还该从王玉凤自杀之后,肖玉姚回建康路上顺道拐了一下龙山梢说起。原来身世神秘的覃家小姐竟是当朝嫡大公主的私生女,这不用花银子的消息传得比风还快。有人担惊受怕,有人幸灾乐祸,反正想看好戏的人不少,都以为嫡大公主走后,立刻会有一队官兵来把赵家满门抄走。令人失望的是,左等右等,都没把这队官兵等了来。
最后人们只看到一个后果,那位在乡里不可一世的赵无求,突然中风倒下了。都说是吓的,究竟是不是被吓坏了,赵贵心里最清楚。老爷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伤筋动骨还不足一百天的他硬叫了去,并命令他赶快出门,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赵瑾,让他千万别回家,先在外面躲一阵再说。
赵无求的想法非常简单,自己作恶,欺负了覃家,不遭到报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况且自己一家又是御口亲判的罪臣之后,现在又无意中把皇裔一脉逼上绝路,关键那有托孤之功的覃老夫人被逼得走投无路,都等不得嫡大公主去救,已经跳崖自尽了,怎么算这笔账,都逃不了一个灭门诛族。至于迟迟不动,很可能是侦得二少爷不在家,不能斩草除根,所以张网以待。
故而这赵贵出门,也是费了一番手脚。赵无求但怕官家的哨桩已在龙山梢布好,自家的一举一动全在监视之下。这才假托去县城给赵无求求口寿材冲喜,当然得派大车,而将赵贵反绑在车板下面,直到没有人烟的地方才放下来。
好在赵贵总算安然逃出家门,也算有惊无险。且不说这赵家因为自认为曾经作恶,闹出了多少误会。就说赵贵自以为侥幸逃脱之后,却又一时没了方向。
这赵瑾当时跟着云心离家出走,家里只知道是去溪口号了船。可号了船又该往哪儿去,这赵贵还不得两眼一抹黑?到了溪口,赵瑾自然不可能再在那儿等他了。想来想去,总觉得赵瑾是在覃家逃亡后才坚意出走,八成是撵覃家去了。而覃家老夫人不就在灵山跳的悬崖?怎么说也应该先到灵山看看。
赵贵本就偷偷出门,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几件换洗衣服,一点散碎银两。随身褡裢还特地挑了个小号,也就是这个小号,少了分量和体积,搁在身上的感觉不太明显,容易疏忽。从溪口搭船到灵山,上岸后想买个馒头充充饥,身前身后一摸,那还有什么褡裢?什么时候给人摘了去竟也不知道。
这可坏了,盘缠全在里面,真是又急又气。要说灵山离龙山也不算太远,硬靠两条腿走回去,也就一天多两天不到的路,可毕竟是藏着跑出来的,再近也不敢贸然回去哪!老爷虽说不免有些疑神疑鬼,可得罪了皇家这干系他也清楚。再说当初还尽是自己的鬼点子,要是老爷吃不住官家逼问,把自己供出来那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吗?本来他就有个打算,最好还有个机会,把自己的一家老小都接出来,东家看来已经背到头了,这种管家不当也罢。
只是没想到甫一出门,就碰上了这种倒霉事,东家那儿领的盘缠只一点,不算什么,关键是自己这些年攒的私房都换成金叶子了,也都缝在褡裢里了!
那一会儿,赵贵真是哭不得,笑不成,一个人傻了般蹲在街边,就差一点寻死的勇气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大概是他在街边蹲得太久一点,不哭不笑,无声无息,街上穿梭往来的野狗把他当成了濒死的人,越聚越多,似乎都在等着断气的那刻。偶尔有几只胆大的,不时上前嗅嗅舔舔,似乎嫌他断气还不够利索。
嗅得多了,舔得多了,那铺天盖地臭味,那赵贵真是个死人,也得给熏活了不是?赵贵正要怒声驱赶,却在双手挥出去的时候僵住了,这不是老天在显灵吗?
赵贵早年有过闯荡江湖的经历,啥事没有经历过?饿得恨不能把裆里的掏出来大嚼一顿的时候都有,偷个鸡,摸个狗,那绝对是小菜一碟。眼前的野狗,一眼望去,不下近百头,虽然都是虎视眈眈,可不都是面恶心善的财神爷吗?
弄个狗肉摊头,自己吃饱喝足当然不在话下,关键还能卖钱,还愁什么盘缠?于是他就跳起了身,引着狗群往野田里跑,当然谁也不能当大街就开屠宰场不是?
可惜还没等第一条肉狗烤熟,他就被一大堆人围住了,当头的正是现在陪着王氏兄弟的那几个土老财。不由分说,一口一个偷狗贼,上来就是一顿暴打,出够了气,又给绑上。饶是他那点三脚猫功夫,连个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只到最后,赵贵才看到了一丝希望,没想到龙山县衙的王氏兄弟会在这儿。老财带着村民,嚷嚷着要把人往灵山上送,要交给玄坛处理。那是赵贵实在吃不住打,就说自己曾是灵山弟子,不料刚到山门口就遇见了王大江他们。
要说王大江兄弟俩来此,也跟兰子的身世暴露有关,毕竟受了赵家的调唆,他们已经跟覃府交恶了,还发了满天的海捕文书,现在兰子的身世早已传到龙山县城,他俩还能坐得住?不仅他俩坐不住,就连派他们下乡的龙山县令沈庸雅也是坐不住了,不用说,要是嫡大公主为了女儿的冤屈一大巴掌下来,头一个拍到的还不该是他这个拿了赵家好处,替赵家行恶的县太爷?
三个人一商量,便凑在一块儿商量对策。沈庸雅虽然上头也有人,但是要想找到能与当朝嫡大公主抗衡的却是没有。好在王大江兄弟俩一直记着吴老道吴渊岳,想当年正是他老人家点拨过他俩的武功,再说吴老道毕竟还是当朝国丈爷,还曾救过嫡大公主,只要他肯帮忙通融,估计嫡大公主能饶过这里。
于是三人凑了一份厚礼,就派兄弟俩来这拜山请求。这兄弟俩虽然没见到吴老道,但是他夫人甘琳已经吩咐把礼收了,说明有戏。他们正下山回去,没想到在山脚下撞见了赵贵他们,一问缘由,王氏兄弟自然不可能再认赵贵这层关系,心里不就嗔怨着呢,要不是贪你一点小便宜,还不至于有这大的破费。所以说,他们没有再给赵贵添点晦气,已经是最大的恩义了。
可赵贵哪能想到这多曲折,只想把王氏兄弟当救星,人家不认,能不绝望?好在只有一面之缘的云足竟然主动出头了,他能不把全部希望重新点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