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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庸雅虽然是个文官,可对方有多大的能耐也看得懂,要是下手再狠一点,只怕明年的今天便是自己的忌日。同时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临川王府的珍宝一旦现世,岂是凡响?自己这点能耐,恐怕通风报信都要提着脑袋。
这人全凭一股气撑着,这气一泄,也就再也提不起来。这不,沈庸雅只觉得自己腿缝里一热复一凉,竟自淅淅沥沥淋下一大滩,脚下很快汪了一片。
“公子,饶命!”
赵瑾注意到了,从前只有人家把自己吓得屎尿横流,没想到自己也有这番能耐,而且还是从前只能仰视的父母官,那番畅快,那股豪气,就是想摁也摁不住。
这确实是意想不到的效果,然只一会儿工夫,赵瑾也觉得自己未免有点过了,好歹人家不是自己的世叔就是世伯,这话传出去,明显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对不起,大人……”赵瑾赶紧扶着沈庸雅坐下,只当没有看见地上的尿迹。“草民……愚侄只是怕一挣扎,误伤了各位,才万不得已,出此下策……”
等到沈庸雅坐稳了,他又转回到人家的正面,深深地作了一揖:“还请世叔大人不吝指点迷津。愚侄不敢欺瞒,确实只受了遗赠,却一点也不知它的来历……”
沈庸雅惊魂未定,哪敢安坐,欠了半个屁股,只又不敢自说自话直接站起。
“贤契……公子,多谢手下留情……”
“大人,快别这样,要不愚侄给您跪下……”
赵瑾作势要跪,沈庸雅慌忙拦住。
“别别别,不瞒公子说……”正说着,沈庸雅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们都下去吧!”
话一出口,他又立马想到赵瑾已对他的喽啰做了手脚:“还请公子饶了他们……”
“那是当然!”赵瑾过去,解开了每个人的穴道,但也不忘在他们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就这一拍,也是加了六七成力,无非是想再添点警示而已,最后说道:“今儿世叔找我说事,谢谢你们的护送,只请不要告诉旁人,哪怕是你们的妻儿,父兄,还有亲戚朋友,免得你们的大人尴尬好吗?”
这话是茅泳教的,赵瑾只会现趸现卖,然而没一个听不懂,连连点头出去了。那份狼狈样,明显是已经惊吓到位了,单看那杂乱的步数,便能约摸一二。
赵瑾见他们把大门都给掩上了,便回到沈庸雅的跟前:“敢请大人明示了?”
一见赵瑾挨近,沈庸雅又失了矜持,慌忙站起身,连连拱着手说:“不瞒公子,实际上临川王府并没来传过信,连个下人都没派来过。您想我一小小县令,如果不是出自王爷的门下,哪有机会攀上王爷?所以在下真的不知……”
“唔——?”一听他竟这么说,赵瑾感觉有点被愚弄了。“那你干吗让我把人放走?”
“别别……别误会,公子……”沈庸雅一看对方恼了,慌忙摇手:“只是说出来实在丢人……”
沈庸雅见赵瑾始终盯着自己毫不放松,便忍不住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才说:“唉,在下也就直说了吧。在下在官场上也有几个同道,前番他们私下来信,说是临川王府正在寻觅一种黑色扳指,不惜重金回购,托我打听。于是在下就自作聪明,说是替王府查缉盗案,并借着收缴军品的名头收集线索……”
“就说临川王府想觅这种扳指?”茅泳还是不解,临川王府怎么会获知世上存有这种扳指?
“就说这些,要不在下去把那信找来……”
赵瑾看他不想说谎的样子,便沉吟着摇了摇头。
沈庸雅见他不吭声,又小心翼翼地不了一句:“天下谁人不知好收集奇珍异宝,在下也就是起了一点贪心,也只怪在下驽钝愚昧,有眼不识金碧玉……”
赵瑾心想如果这知县老爷说的不错,临川王府应该不会把寻觅扳指的真是企图告知天下。茅泳觉得也是,也怕言多会失,便让赵瑾换一个角度再问。
“那你从何得知我有扳指的消息?”
“这也是蹊跷,在下也说不清,只是有人前一日在堂前捡到一个无头帖子……”
“无头帖子?!”赵瑾能不吃大惊?这又是个意想不到。“敢问帖子还在?”
“在在……”沈庸雅赶紧回到签押桌前,从一堆公文里翻了翻,找出一张黄纸来。
赵瑾接过一看,上面写有:黑色佩韘一枚,已归龙山赵家。总共十二个字,无头无尾,连个起码的揭帖都不像。然而明着是冲自己来的,而且相当熟悉。
“莫非亶洲有人跟了来?”一念及此,赵瑾心里立马止不住颤抖了一下。他不仅为自己担心,更为小乐担心,莫非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逃不过人家的耳目。
“那倒不必……”茅泳立刻回答,几乎想都没想:“摩门的眼线遍布天下……”
赵瑾立刻明白了,看来吴昜晖就怕自己赖在龙山梢家里不动了,来个敲山震虎不是?那样岂不等于自己连小乐也不顾了,这可能吗?他们也不想想?不过这会儿还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赵瑾此时此刻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对了,敢问大人,您对兰陵八友的往事了解多少?”
赵瑾的问题一出来,茅泳就偷着乐了,看来这少年也不简单,对谁也不会轻信。
那沈庸雅大概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一问,一下子愣愣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问的是咱们祖上彼此……”赵瑾虽然晓得一点兰陵八友,然而真要论及具体的事迹,却也所知寥寥,大多诗书上的轶闻趣事,关系上的却不知。他见对方还不知道如何接口,便又进了一步:“听说我曾祖当年是今上所杀?”
这话一出,沈庸雅立刻呆了,他直愣愣地盯着赵瑾,不一会也开始打起摆来,那幅度远比赵瑾适才要大,好像一下子把人推进了一个冰窟窿里一样。
“是吗?”
“……那是听说……听说当时军食出了点事……”
“我曾祖当时分管军食,这已经知道,我只问你为何要杀他老人家?”
“……都说是军食中掺假,军兵哗变……”沈庸雅只怕说错了,嗫嚅着。
茅泳当然已经全然明白赵瑾的意思,于是提醒他该询问当年的知情人还有谁在世。光盯着人家的子孙没用,即便听说一些,也不一定就能断出真假。
“请问令祖一辈还有谁在世?”
“先祖驾鹤西去,只有肖公燕宇来送,只是此公生性通脱,常有避世之举……”
这赵瑾知道,燕宇是肖琛的表字,专好淘简觅册,乃是本朝第一藏书大家。
“大人的意思,也不敢保证他老人家活着?”
“只是听说今上顾念旧情,每遇朝宴,必续旧恩,他的行踪,怕只有朝廷清楚了……”
闹了半天,这线索还得从南嘉皇帝身上找,赵瑾不仅有点气馁,忍不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茅泳当然高兴,但也不忘暗暗提醒他,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且不说南嘉皇帝与他有杀祖之仇,就为了小乐,他建康这趟也绕不过也。
沈庸雅一听赵瑾轻哼,只当自己又哪里说错了,禁不住一个哆嗦。
只是茅泳还有点不放心,仍让赵瑾问他:“请问大人,就没别的人提过这扳指?”
“别的人?”沈庸雅像是没听懂,撑着胆偷偷瞥了赵瑾一眼。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晚辈问完这些,也就不再麻烦大人了……”
沈庸雅这下懂了,果断地摇摇头。
“还有什么要打听的?”赵瑾本想脱身,但想着手上的那位还没表态。
“估计这货也只是被人利用了,让他闭嘴就算了……”
“杀了他?!”
“随你……”
“算了吧,好歹还是我的世叔呢……”赵瑾冷笑一声,便对一脸阢陧的沈庸雅说:“大人,晚辈这就想告辞了,只不知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晚辈的?”
沈庸雅正在担心请佛容易送佛难呢,一听人家要走,总算来了一点精神,忙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望公子……不不,还请大侠鉴谅……”
沈庸雅张罗着要送,还要奉上盘缠,赵瑾连忙拦住,说自己本就备着马呢,只要烦请捕快们把马还给他就是了。对方求之不得,说什么都吩咐赶快照办。
不料刚送出大门,就见赵路跑来。原来他们一船人也赶到了,正在衙门口寻摸着如何打听消息,一看公子牵着马出来,明显无事,便欢叫着跑过来。
赵瑾听到他们把船都开了来,不免感动,也就不再骑马,反正关老大赁的还是那种带马厩的长途客船,赵路把觅瑕牵着,送到底舱,让秋儿好好喂。
尘埃落定,便开船往回走。赵瑾坐定,赵路奉来茶饮。
赵瑾想着这回虽然意外,但也算轻松应付,心情不免畅快,品着茶的时候,也觉得这茶特别香。然而抿了两口,忽然又觉得似乎不只是茶香那么纯。
“卡哇伊?!”原来那卡哇伊有种特殊的香味,比茶香更容易堵人的鼻子。
赵瑾用力嗅了几下,愈发明确了:“赵路,你好大的胆……”
赵路经不住少爷凛然的目光,噗通一声跪下来:“小的该死,求少爷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