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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兖到建康,径直而来,路途不算太远。快马加鞭,只是在临川渡江之时花费了些时间。
谢天谢地,还就因为渡江耽搁了些时间,否则真要与二哥他们擦肩而过了。
带马渡江,需要乘坐一种专门配有马厩的大渡船,普通客船人家不让你上。配有马厩的渡船不是很多,所以得等。多的是只渡人不渡马的普通客船,一会儿一艘一会儿一艘,一看不对更是让人心焦。
倘若真有急事,也可以把马匹寄存在渡口附近的大车店,回头再取就行。当然,这样先得明白自己还会不会顺着原路回头。盼儿对于前途一概不知,几乎可以说是在瞎闯。正如二哥所做的一切凶险异常,根本无法卜知一样,她已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
正当望眼欲穿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常飚的哥哥常飓。常飓本是水军校尉,这次赴任过来的那艘三桅官船就由他管带。
定睛细看,果然是二哥的那艘官船,只是没挂二哥的大纛而已。若非常飓特别高大的个子矗在那儿,还真不能一眼发现。只缘此间江上的三桅之船多如牛毛,一时不易辨别而已。
“嗨!常将军,常将军……”
“盼儿姑娘?!”
船正往码头来,所以常飓也不难发现盼儿。
“终于找到你们了……”
盼儿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船靠码头,常飓连忙跳下来帮她牵马。
进到客舱,盼儿才发现肖瓒正站在黑黝黝的舷窗口望着码头。也许二哥早在自己看见常飓之前就发现她了,要不然船也不会来得这么巧。
二哥自是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现身,这点道理她又何尝不懂。除了常飓站在船头,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舱里。不显山不露水,这样的三桅就在建康与临川之间的江面不说上百,也有几十。
一踏上船就感到整个的气氛都不对,也就不敢再大大咧咧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她原本就有心里准备,二哥不让她跟来,自己不听话,一顿尅责自是难免。不料二哥只是多看了她一眼,居然连眉头也没多皱一下,自然也找不到一点惯常总是对她不无赏悦的表情。
倒是一旁的甄融像是没认出来似的,两只三角眼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身上。
“路上跑了几天?”
好在二哥没让她在冷场之中太过尴尬,只一会儿就开腔了。
“一天一夜……”
真想扑过去撒一下娇,好好发泄一下,可又实在不敢放肆。从南兖出发,往建康方向一路过来,她只觉得离二哥越来越近。越是这种临近,体内的激情越是充盈。一脑子的绮念遐想,在码头上突然发现常飓的那一刻都到了顶峰。
“没打个尖?”
“没有……”
肖瓒无论是言语还是表情都很平静,反倒更让盼儿忐忑不安。若在惯常她不听话,二哥总会呵责几句,然而在她的一串告饶声中再消气。现在居然淡淡的如同路人,不免有点反常了吧?
“还愣在那儿干什么?你看你蓬头垢面的样子,还不赶快到后面去洗一洗?”
这种口吻还算对路,不管怎么说,只要二哥没生气,盼儿总是很高兴。
“哎,盼儿这就去……”
只见她欢快地应了一声,抓起随身包袱,径往后舱跑去。
“都不用往回赶,她自己都跑来了……”
看着她不无雀跃的背影,肖瓒轻轻冷笑一声。
“不!您还得继续往回走,殿下。前番我们已经有一点失着,接下来就不能再错了……”
听到肖瓒不无揶揄的口吻,甄融连忙摇摇头。
“要不让他们就在临川下船?”
肖瓒听得出甄融的言下之意,顿了一会儿才问。
“不行,殿下,船还得往前走一段……”
甄融的口吻虽然谦恭,却也不乏一种毋容置疑的意味。
肖瓒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再次屈服了。他的所谓屈服,只是不再争辩。
今天他已经屈服过了两次,一次是他被硬拉着离开了皇宫大门。现在想来,长跪宫前,确实也是冲动。皇上即便是想妥协,也不可能在场面上低头。
第二次,也是刚才,他接受了下一步由盼儿替代自己完成滴血认亲的计划。
现在一见盼儿不期而至,他的心更乱了,真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起。在盼儿看来,他似乎显得特别平静。然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该有多么的痛苦。
记得十三岁那年,母亲和盘托出之时,他们也曾商量。不让盼儿知道,更不要让她卷进来。母亲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到现在也不清楚。因为他根本没问,也没想问,总觉得母亲的心思应该跟自己差不多。
对他来说,盼儿就是他的挚爱,他心中最最柔嫩的部分。这是保守了二十年的秘密。这是呵护了二十年的关系。难道说毁就毁了?再也没有一点余地?
且不说过一会儿如何对她开口,即便现在自己的内心也还接受不了。
原来肖瓒到南兖上任之后,先把公务应酬归置顺当,便假托生病,不再见客。实际上则带着甄融和贵立他们几个,便服潜出南兖。坐船直奔建康郭家山,按照计划好的准备挖开东昏侯的墓,进行滴血认亲。
不料刚到墓地,就遇到了太子带人前来。
肖瓒自是惊讶不已,没想到自己的行踪早已在朝廷的掌握之中。当时就是恼羞成怒,也正是这点促成了他最后不顾一切想闯宫面圣的决心。即便甄融一再苦谏,也是没用。
先说太子正是为了堵他而来,要他赶快回到任所去,别再做不切实际的幻想了。还说既然是悄悄地来,那就悄悄地走吧。
太子肖统还算一个宽厚的人,朝野上下口碑特好。可惜肖瓒从小孤僻,对谁都是礼多情少。
对于这样的结局,肖瓒早有思想准备。太子自是代表皇上而来,故而对其毋庸讳言。他告诉太子,如今他肩上最沉重的包袱便是自己的出生之谜。解开这个谜,不光是对他自己负责,也是对朝廷,对江山社稷有百利而无一弊。
太子回说,如果你的身世真的是谜,焉能安然悠哉到今天?既然父皇都不怀疑,又怎么能违拗父皇的旨意,捕风捉影,无事生非?
尽管太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全然不错,但他又怎么能猜到肖瓒真正的心思?也许太子乃至皇上对他的别有企图有所察觉,但也没有真凭实据可以直面指责。
彼此心照不宣,话语点到为止。太子说不动肖瓒,肖瓒也说不动太子。
僵持不下,肖瓒头脑一热,立刻跑到皇宫门前跪下。这趟建康,肖瓒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
然而他这一跪,谁都下不了台。皇上更恼了,甚至连白绫鸩酒的话也抛了出来。
好在还是甄融的脑子好使,忽然想出了一招。
若是早点想到,肖瓒也不必偷偷潜来建康,再不会与太子相撞,更谈不上这种时候去惹恼当今天子。
肖瓒这时候也为自己的闯宫有点后悔了,只是一时有点下不了台。也就干脆假装慑于皇上的威势,悄然离开皇宫。
非常简单的一招,可他从来就没有那么想过。盼儿,天天在眼前晃悠的盼儿,他竟没有想到。严格地说,他不是真的想不到,只是他压根儿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甄融早就知道盼儿与肖瓒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俩共同的父亲都是肖宝卷。若是肖瓒能够完成滴血认亲,盼儿又何尝不能?若是一开始就让盼儿加入,岂有这么多的麻烦?充其量只是一个从小寄养在宫中的小姑娘,汪溥的手下会不停地盯着她吗?
本来他们也打算回去,下次只让贵立带着盼儿过来就行。若是连甄融也不出动,只怕汪溥他们鼻子再长也不一定会嗅到点什么。
甄融一开始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谁都知道盼儿在肖瓒心目之中的地位实在太特殊了。既然肖瓒死命不肯让她涉险,所以他也不好多说。本身甄融就反对什么滴血认亲,没必要在举事之前徒增风险。
肖瓒的个性,只有在他自己认为万无一失的时候才肯跨出下一步。肖瓒本身就是一个不撞南墙不肯回头的人,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他坚持要再确认一下自己与东昏侯的血缘关系,若再阻拦,只怕适得其反。
今天郭家山的遭遇,肖瓒再也不可能一意孤行了。这个时候提出盼儿,可谓正当其时。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恐怕不是他肖瓒的愿景吧?所以这会儿他再也没有理由不让盼儿取而代之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肖瓒看到盼儿又是不期而至也就见怪不怪了。
“二哥!”
盼儿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依旧是来时的那种书童打扮。在肖瓒眼里,俊俏之中又透着那几分最熟悉不过的妩媚。
肖瓒在端详着盼儿,盼儿也在打量着他。
“二哥,没想到二哥竟是一个小偷……”
盼儿前一阵子丢了一个银制的发簪,这一会儿却发现它竟插在肖瓒的发髻上。
“我是小偷?”
肖瓒不由得笑了,这下盼儿又看到了那种对自己总是充满赏悦之情的神态。
“二哥还想懒吗?盼儿的银簪怎么会在你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