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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声嘶力竭地坚持,众人不由得都把目光集中到赵瑾身上。而他是一脸惶恐,讷讷地一时竟不知如何解说了。怔了老大片刻,方才嗫嚅着出了声。
“对不起,各位哥哥……”赵瑾轻轻挣开肖正则的搂抱,团团一个圈揖才说:“二哥说的不错,不过那不是魔法,更不是妖法,我还跟大家一样,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人而已。不过是……内子是传了一点小巧功夫,小弟尚且拿捏不住……”
这最后一句话还是茅泳教他的,他认为这几个心术不正,必须小心提防,所以只能让他们知其然,而不能让他们知其所以然。知其然自当能帮赵瑾立威,知其所以然,说不定还会给赵瑾招来灾祸,云心之死便是前车之鉴。
只是赵瑾感到有点为难,严格说是于心不忍,且不说自己为人处世有底线,就是面对这些金兰兄弟也难说,再说人家也曾救过自己的命,总是有恩。
“不对,就是那个小妮子……弟妹的功夫也不如你,五弟,你真是太会装了,应该二哥对不住你才是,全怪二哥看走了眼,二哥早先如有得罪之处……”
说着,他竟然爬了起来,要给赵瑾跪下磕头:“还请原谅,在下实在不识泰山……”
赵瑾尽管不相信人家一下就能彻底改变对自己的态度,但这姿态却不能不叫人诚恐诚惶,自然又要去拦对方,不料夏洪早有防备,躲得比老鼠还快。
“求你了!别碰我……”听那声音的惨厉,所有的人都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还是肖正德富于心机,这一个如遇鬼魅,那一个欲盖弥彰,自己暗地里不能再不怀疑。他尽管无从知道这个中的奥妙究竟在哪里,但也觉得这很可能那个横死的大和尚在搞怪。毕竟大和尚死后,赵瑾也就变得不可思议了。
只要夏洪没有真的发疯,问题就应该出在赵瑾那头。
先看夏洪,关键是人为什么要发疯,总得有个缘由吧?对于夏洪,他不要太熟悉了。弄死个把人,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要不然他们自称京城四少,别人也不会给他们改名京城四恶了,而且从前杀人时,别人似乎还有点忌讳,尤其是那种过分惨厉,过分血腥的场面,偏偏夏洪是不见血不过瘾,无所不用其极,开膛破肚,掏心挖肝,只有想不到,真没有做不到。
今天处置云心,由于忌惮他的武功,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在酒中滴入了河鲀血,否则只要有一点把握,夏洪一准会把对方先捉弄够,才肯弄死。
再说这酒中掺血的妙计还是出于黄暹,并且由自己的弟弟肖正则来操刀,那夏洪除了商量之际有点不屑之外,并没直接参与,哪里会有什么心头的负担?
他这会儿只恨自己不学无术,少点凭藉。但他必须尽快做出判断。究竟是夏洪的心智出现了毛病,还是赵瑾的身上发生了猫腻,这可事关他们未来。
如果夏洪的反应没有异常,那么就该好好琢磨当下的赵瑾了。
虽说自己平时也不在意那些怪力乱神的说法,否则也不可能在京城内外一意胡为,变本加厉了。然而至于到底有没有鬼神作法,魂灵附体,他的看法总是不可全信,却也不可一点不信。云心若真要作祟,只怕噩运才刚刚开始。
本来肖正德还在暗自庆幸,这云心一死,居然还没有合适的人出来主持公道,算是白捡了一个便宜。尤其是那个老太监居然带着他的人立马遁海,更使人在意料之外还白白赚了一份惊喜。现在看来,只怕未必,更非尽然。
至少有一点他一直不放心,虽然到现在还不清楚那秃驴到底有多少江湖阅历,多大的审世能耐,但是作为青宫曾经延揽的高手,应该不可能只是一个糊涂蛋,就这么稀里糊涂被人毒倒了?总是让人觉得这便宜也来得是未免容易了一点,会不会本身就有诈?怕就怕人家将计就计,先给这边上好了套。
话不妨说回来,就算那厮过于托大,此间侥幸得手,如果这一切真是云心的鬼魂开始报复,以自己这等凡夫俗子只怕也难对抗,须得另谋万全法子。
如此看来,说不定赵瑾也只不过是云心鬼魂控制的傀儡,只不知他受惑多深。以他所见,赵瑾的本尊自是宅心仁厚,与人为善,尤其看重他们之间的结义之情。加之初出茅庐,全无江湖经验,更不可能做出穷凶极恶的事。
“五弟,你且放过你二哥……”肖正德虽然一时想不到好办法,但还是觉得自己这会儿不应该退缩。纵有怪力乱神真的加入,事已至此,就想安然脱身,也只怕是太晚了。再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一套,自己还能凑乎:“愚兄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也许你是情非得已,自有苦衷,愚兄能理解……”
“大哥……”赵瑾真是为难极了,心中的声音却一直在不停地告诫着他,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理由非常简单,云心死了,死于中毒,除了他的这些结义兄弟,还能是谁?小乐如此小心翼翼,尚且没有防住,以他的经验见识,只怕不敢自居于小乐之上吧?况且小乐现在又不在他身边。
可对方这能理解三个字,却如重锤一样捶打着赵瑾的心,也许这只是不得已的隐瞒,并非真正的说谎,可他这会儿的感觉却比被人当场戳穿谎言更是难堪,委屈得连眼泪都已经流出来了,却仍然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对。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似乎于心不忍了,开始松口了。尽管还是不肯让赵瑾和盘托出他的秘密,但是有些话在赵瑾自己想来,似乎也只能这样说才好。
赵瑾想着,膝盖一软,就噗通跪下了:“还请大哥,各位哥哥,也请宽宥小弟则个。只是小弟确实情非得已,不能直言相告。不过有两点还请大哥以及各位哥哥放心。首先,有些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没人会再来追究了……”
“追究?!”肖正德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只是赵瑾这话未免说得有点突兀,令人将信将疑罢了:“五弟,请恕愚兄驽钝,能不能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
尽管赵瑾没有明说,但是肖正德也猜到人家是什么都清楚了,只是还想落实点。
“还请大哥见谅,既然是不予追究,那就请恕小弟不想再提……”
肖正德忽然有悟,这绝非赵瑾本身的口吻,既然如此,也就不必究根问底,反而自寻烦恼。“好好,既然五弟无法明说,愚兄不问罢了,还请继续!”
“谢谢大哥。其二,小弟深知大哥抱负巨远,其他各位哥哥也是甘心附骥,小弟自当遵从金兰之誓,不改初衷,一力追随,但供驱策,一定效犬马之劳……”
这话显然更不像赵瑾惯常的口气,不过比用他自己的话说似乎更叫人感动。
“五弟!”这回轮到肖正德的眼眶湿了,觉得不去拥抱一下对方实在说不过去。
“大哥!”赵瑾的本尊也很感动,同时也感激心中的那人,他何曾不想让自己表现得更像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可是仅凭自己的那点想法总是不如这慷慨。
这回赵瑾不仅从夏洪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也看到了一点感佩,他知道跟他相识以来,人家从没对自己用过正眼,除了鄙夷不屑,更没想到人也会谦卑。
“五弟,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么大哥什么也不多说了。各位兄弟,现在谁再对五弟多句二话,就权当自己一不小心多放了个屁,都明白吗?”
众人不得不应和着,肖正则更是高兴,抓住赵瑾的一只手,好好抚摸了会。
大家散去,赵瑾回到自己的书房,心里却再也抑制不住一肚皮的疑问。
“这到底是……为什么?”前半句已经出了声,但立马意识到,后半句就在肚里闷响。
那个魂魄当然能够全部感知,随即笑了:“怎么说呢?应该说你们目标相同吧?”
“什么目标?”
“当然是推翻南嘉王朝……”
“推翻南嘉王朝?这于在下又有何干?”
“怎么说呢?这么说吧,因为它是建立在你曾祖的尸身之上……”
“是吗?”一听如此,赵瑾的口气立刻变得不再那么执拗了:“愿闻其详……”
刚才人家出门之前已经提过这茬,只是自己倒给忘了。
那声音告诉赵瑾,他曾祖罹难是在肖衍攻打建康,废黜肖宝卷那一年。
围城之后,久攻不下,已经出乎肖衍的意料。当时他以为肖宝卷宠信潘妃,倒行逆施,朝纲已然不振,众叛复加亲离,义军所到之处,必定是所向披靡。
没想到城中守军几个主要将帅都是斯时的皇兄皇帝,就是不降,而且守得像模像样,一时倒也奈何不得。另外不仅守城亲兄弟,外面还不时有其他皇亲国戚组成勤王之师。要不是那时肖衍的势力已经够大,只怕反被夹击。
然而终究也算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自是好事多磨。其中最为危险的一次,他的粮道被肖宝卷六弟肖宝夤所带的勤王之师给截了,虽说那支援兵最后终于被消灭了,肖宝夤也不知所终,但是建康城下的军粮却也差点断了顿。
再是骁勇善战,纪律严明的军队,只要断粮,随时就可能发生哗溃。
危在旦夕,当时就有人献了一计,欲效说三分里曹操借人头笼络军心的现成故事,稳定前线。肖衍也是没辙,一边抓紧调粮,一边就找粮道来密商。
这个粮道长史正是由赵瑾的曾祖赵楚普担任,若论赵楚普与肖衍的关系,那是绝对的发小,后来又是同窗好友,都是前齐兰陵郡王肖子良的门下。当时兰陵门下最为出众的弟子共有八人,都是才情一时孚众的风华少年,号称兰陵八友。肖衍没有上位之前,他们都已聚集在他的麾下,共谋大业。
赵楚普一听,认为既然是说三分里已有的故事,只是照葫芦画瓢,只怕不足以蒙混过关。毕竟说三分属于乡俚村俗,就连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兵弁恐怕也很熟悉。若真重效,不妨略微改动一下,不再大斛小斛,而是米中掺泥沙。
至于脚本还跟说三分差不多,有人在米中掺了泥沙,这样存粮就能多维持几天,到兵弁实在忍受不了,闹将起来,便把犯官杀了,也就是借一颗人头多维持几天,等到调粮上来,整个战线也算是维持住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关键借谁的人头,身居粮道长史的赵楚普也就只好当仁不让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还是云心惯常的口吻,那声音算赞了。
问题是肖衍当时许下了不少,只是事后无一兑现。究其原因,还是肖衍不敢拆穿那个弥天大谎。不管怎么说,一旦赵家立了牌坊,他肖衍那就得骂名永垂了。
可惜这事知道的人实在太少,赵氏一门也一直背着个罪臣之名,无缘翻身。不过那种大罪本该株连,然而赵家后代没再获罪,也算肖衍还存点良心。
赵瑾听着,脑子里面自是浮想联翩。
且不说其他,就为这个原因,察举征辟于己无缘,老父亲还想挣扎一番,不惜拉下脸面,巴结官府,巴结僧尼,让他现在想起来都有一点无地自容。
不过,他也有一点疑惑。这种事,为什么小乐从没跟自己提起过?小乐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当他名声远播之时,她就曾经多方打听,不仅亲自跑到他的家乡,还特地打听过他的家世。尤其是他赵瑾何故不得皇上破格青睐,个中委曲都一个也没有漏过。难道真如这个人所说,这事实在鲜为人知?还是小乐言过其实,她不过也只是了解了一点他的皮毛,仍不及要害。
“恐怕这事也就当时肖衍幕下的几个亲信知道……”说到最后,那声音察觉到了他的疑虑。“而且你们古人也急公好义,甘效樊於期,不像后人只算一己之私……”
赵瑾知道樊於期,秦国叛将,为了让荆轲更好地骗取秦王信任,甘愿献出自己的头颅。
只是他还在不停地怀疑,本来云心说是感恩图报,愿意屈尊纡贵来给自己一个少年稚子当伴当,就是一个谜。老是缀着自己且不说,现在又很突兀地来段所谓的真相,简直就像信手拈来一样随便,换谁谁都不敢立马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