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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一到外面,赵瑾居然发现自己来得正巧。
原来两个船老大于建筑构造方面约略懂些——毕竟人家赖之以吃饭的船也是竹木巨构,天天相伴不想弄懂也不容易,赵路平时就跟他们有商有量。
这会儿他们先议了议,认为卷棚式的屋顶不仅位置最高,而且四面透风,最容易被掀掉,被刮走,决定采用船上固定雨蓬的办法,也就是说要将绳子从屋顶上抛过箍住,然后两头都在地上打桩绑牢,等于连着屋顶把整个房子都给压住了,这样不仅加固了房子本身,也使屋顶跟房子更为一体了。
只是风实在太大,要想把绳子从屋顶上抛过去太难,赵路已经在绳头上系了石头,增加重心。只是石头系小的太轻,经风一刮就不知吹哪儿去了,等于没系,换块重一点的石头,就谁也没有力气抛得过屋脊,连夏洪也出来试了,拿着大架势,完全是校场上抡石锁的真本事,可每次也都是无功而返。
赵路实在没辙,准备自己爬到屋顶上去。可风实在太大,刮得人都站不住。他抱着廊柱上去,可刚刚蹬两步,离地不到一人高,就已经飘飘欲飞了。
关键还是风真猛,身子稍微松开一点廊柱,就晃得如同行将脱落的枯叶,只能拼命抱紧柱子,可是这又无法爬了。只能瞅着风的大小间隙,蹿上一点,然而再顶着风等待,等到风略觉小点,或者方向偏点,再蹿上尺把高。
赵路的身上只有一件薄衫,这一刻被吹得就像一只缠在廊柱上的断线风筝。
“当心!”赵瑾看他越来越危险,不由得惊叫出声:“先不忙,让我来试试……”
“这下不就需要你了?”那个魂魄乐了,暗中趁机揶揄了一句。
人有未卜先知之能,赵瑾心里没法不服,只是嘴上还有不甘。
“莫非你真是神灵,真能掐会算?!”
说时,他已经从夏洪手里接过那块大石头,让赵路系紧点。
“不会吧?!”
夏洪一看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歪着脑袋凝思片刻,这才发现赵瑾竟是一只手就抓过了大石头,仿佛掌心自带吸力。先自把舌头吐了出来,想惊叫也没出声。
刚才他可也是这同样一块石头,还得双手捧着,并且借点惯性,哪像赵瑾好像只捏一个鸡蛋似的,莫非同样的石头到了不同的人手里还能变换分量?
再看赵瑾微微一甩,刚才在自己手里还重如磨盘的大石头居然就嗖地一下,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飞到了对面,既稳且准,夏洪更不知如何把自己的舌头缩回来了:
“喂喂喂,这等神力也是弟妹教的?莫非你一直是在欺骗我们?”
早先夏洪最瞧不上眼的就是赵瑾,百无一用是书生,无非肚皮里有点酸水,大哥肖正德也算鬼迷心窍,居然把他当成了卧龙凤雏,最可恨的是这家伙居然吃屎吃到了酱瓣头,吃软饭正巧碰上小乐,居然变成有人供奉的半仙了。
然而现在看他一反惯常,举重若轻,跟从前判若两人,夏洪能不反过来怀疑自己?说人是半仙,那自然是挖苦,可这劲儿,恐怕不是真神还真不成。
赵瑾却只有报以一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憋了好长一阵,才又说:“不好意思,内子确实教过,也就个巧,小弟不及二哥神力,只能投机取巧……”
众人虽然不太敢信,但想想也只有这个解释了。肖正德他们本是正宗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无论哪一方面都不肯用功,所以对通过勤学苦练到底能将人的功力提升多少,也是没有太多的体会。只是想着小乐也是本事不小,才被亶洲矬人奉若神明,她的身量如此娇小,都能有成,赵瑾跟她同床共枕也好一阵,耳濡目染也罢,言传身教也罢,有些神奇也不为太过不是?
夏洪却比挨了一巴掌还要难受,人可出身将门,虽然江湖功夫不入法眼,但也晓得上阵十八般武艺与其相通,不说千日之功,至少不能一蹴而成。就算自己,虽然少点恒心韧劲,可两三钧的石锁也没少甩,蹶张弓至少也能两张一开,若论爆发之力,只怕南嘉一朝的皇家校场上也没几个人能胜自己。
他真是不甘心,绕着房子跑到对面,还是找着刚才那块石头,又是抱又是捧,确认分量没变,也就不吭声了。回过头来,找一个离赵瑾不远的地方猫着。
赵路也就不客气了,每次需要抛绳过顶,他就老老实实把石头捧到主子的面前。
“不错,这是第一步,你需要立威……”还是云心的声音,这一会儿赵瑾也怀疑这家伙就根本没死过,这风格也太像淫僧了,亦庄亦谐捎带捉弄人。
折腾到天亮,那些已经盖好的竹木寮舍,不管启用没启用,都算是加固过了。
其实这几个时辰下来,不光夏洪他们惊诧无比,就连赵瑾自己也觉得十分神奇。
他特意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试了一下,若是没有捏紧右手拇指上的那只扳指,他仅能把那一块石头双手抱起来,别说高抛出去,就是抱着挪一步也难。相反,只要一碰扳指,同样的石头,两个手指头一抓棱角,准掂起来。如此反差,一边是吃奶的劲不成,一边是吹灰之力不费,想不惊奇也是很困难。
而且几个时辰下来,他也不觉得一点累。唯一的遗憾,只是他终究细皮嫩肉不干活,抓了近百次的石头,几个指尖都磨破了,血痂上面还叠着水泡。
不注意则已,稍一留心还真有点钻心疼,不过他也咬牙扛着,他可不想让辛辛苦苦盖起来,并且倍受小乐赞赏的房子都让风刮跑,说不定风一停人就回来了。
天亮之后,赵路发现了石头上的血迹。这时还有新盖的几间没完成加固,他自不愿再让主子受累了,又想自己爬到屋顶上去布绳,可刚爬上屋脊,只脱了一只手来抓绳,风就毫不客气地把他掀了起来,直如一片枯叶飘向空中。
还好赵瑾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就像一头豹子一样一跃而过。
赵路自个儿都吓傻了,懵了半天,只觉得身子不再随风起伏,方才睁开眼来,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地躺在少爷怀里,又惊又喜,想不哭也难哪。
这边有惊无险,那边夏洪可还是矫舌不下。一夜之间,赵瑾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若非亲眼目睹,只怕打死他也不敢相信,可这一切却又让人无从置疑。
到天大亮,他终于看出了一点端倪,赵瑾的右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扳指。
黑色的扳指,依稀记得谁也戴过?对了,是云心,就是那个短命的大和尚。
记得自己当时之所以特别留意那只扳指,是想着大和尚怎么喜欢胸前挂一个扳指,手上再套着个扳指?要说那也是武夫的常备挂件,一个出家人何以如此热衷?惯常都是道士手执拂尘,和尚捻着珠串,一下两个扳指能不叫人稀罕?
莫非赵瑾手上的正是云心所赠?想来那秃驴临死之前曾与这白面书生独处一室,莫非那一会儿不仅有赠,而且面授机宜?若真这样,那这扳指可有讲究了。
夏洪一直猫在一边,冷眼瞅着赵瑾,除了扳指,他再也没有发现其他异常。等到最后一间寮舍固定完毕,赵瑾准备告辞的时候,他就快步跟了过去。
“五弟,我刚才好像看见你手上戴着一个扳指?”
“是吗?!”
赵瑾一听,急忙止步,下意识地握紧右手,似乎想把那扳指藏起来。
可夏洪毕竟粗人,恨不能立马一看究竟,不等赵瑾说完,就来抓对方的手。
这下可又遭罪了,刚碰到赵瑾的胳膊,一股他这辈子从没遇见过的大力立刻反弹出来,就觉得两耳被风捋得生疼,整个人已经腾云驾雾一般飞出去。
兰子前番去舟寨之中捕捉太子,肖玉姚也想从背后偷袭,也就是这么一弹,可惜他无缘得见,要不然他也不用在人家已经栽倒过的坑里再遭罪一回。
严格算起来,他这回远比肖玉姚更悲惨,一则兰子当时已经掌握了扳指的用法,收发自如,本不想伤人,所以早就对肖玉姚手下留情,只是不想让人偷袭成功而已。可赵瑾不同于兰子,这玩意儿他尚且不会用,右手握紧,纯粹出于本能,所以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那夏洪还能不惨?
关键还有一点跟兰子那回不同,兰子自卫是在船舱里,一个无风的太平之处。这会儿却是狂风撕掳,偏偏他这一反弹又是顺风顺势,哪还不就更加悲催?
但听轰隆隆,喀啦啦连声爆响,尘埃落定,摔得晕头转向的夏洪迷瞪过来,发现自己竟在一大堆人中间。这里面有肖正德,肖正则,反正除了赵瑾哥几个都在。
位置是在这寮舍里最大的主客厅,也是公用场所。原来肖正德几个刚踏上台阶,准备在大客厅先歇一下,看没事再分头回屋,可还没来得及坐定,夏洪就先飞到了,众人哪里有什么防备,一个个全都成了他垫在身下的肉蒲团。
“风……恁大?!”肖正德本走最前头,换句话说,离外边最远,所以撞得最轻。于是他就第一个醒过神来,看着门边被撞出来的大豁口,怔怔地问。
“哎唷,我的腰……”黄暹走在最后,自是吃力最重,夏洪几乎全都压在他的身上。这一会儿他就像一只大肥鸭,头翘着,脚蹬着,全靠肚皮支着地面。
就在这时,赵瑾冲了进来。
“对不住,对不住,各位哥哥,没伤着吧?”
一边连声告罪,一边去搀人。夏洪压在众人上面,赵瑾当然先去扯他。
“你别碰我!”
夏洪突然狂叫起来,又把大家吓得不轻,一个个都更呆了,只会看着一脸惊恐的夏洪。
“……你……你没事吧?二弟?”肖正德先起来,半蹲着审视夏洪。
“不是我……不是我……”只见夏洪如发梦呓一般,一边竭叫,一边把脸往黄暹腿缝里藏。
“二弟二弟……”肖正德去拉他,可人家怎么也不听拉。
“二哥二哥……”肖正则也去拉他,一样拉不动。
“我的腰啊……”黄暹实在受不了了,再次惨叫起来。
“你们让他走,他是妖孽……”憋了好大一会儿功夫,夏洪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妖孽?!”
“真是妖孽……”
“你说谁是妖孽?”
“他是妖孽,快赶他走……”
夏洪把手乱指,不过肖正德总算有点迷瞪过来了:“莫非……你说是他五弟?”
“是他是他,就是他,赶快撵他走……”
“二弟,你没事吧?”肖正德自然不能置信,他把夏洪的身子扶正了一点。
夏洪虽然不敢再朝赵瑾那边看一眼,但是肖正德他们都围在自己的身边,胆气自是恢复了一点,只见他气喘吁吁地说:“大哥,你想,我都抱不动的石头,他一晚上能掷个不停,举重若轻。这是一般人力所能胜任的吗?而且你根本不能碰他的人,我刚才就是那么轻轻一碰,就被弹到半空中了……”
“不会吧?!”肖正则自是不信,他对赵瑾天生好感,心底里总是以保护人自居。只见他上前先摸了摸赵瑾的胳膊,然后又趁势搂住了他双臂摇摇。
众人一看肖正则根本没事,不由得又多看了夏洪几眼。他可是一个急啊,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辩得清了:“他肯定会使妖法,五弟,你就自己老实说吧!”
“五弟?!”
“五弟?!”
听他声嘶力竭地坚持,众人不由得都把目光集中到赵瑾身上。
赵瑾也是一脸惶恐,讷讷地一时竟不知如何解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