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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肖玉姚没交代清楚,还是她本身也没啥江湖经验,反正横渡扬子江时,兰子就发现后面有船在盯梢,一到彼岸,兰子索性下令方老大停船。
永兴公主府在前番大量订船的时候,订了两艘鼓轮快舟,其中一艘已被姬景的手下劫走毁了,让芳儿去准备船,还能不叫莫成才把最快的船调出来?故而兰子他们快到彼岸的时候,方老大就看到后面有一艘船在直追上来。
鼓轮当然要快过摇橹了,芳儿本在前甲板上守着,一看兰子闻讯出来自然欣喜。
“小姐!”
“你来干什么?”
兰子惊讶应该,可看上去还有点不快。哪怕这会儿芳儿说是碰巧,她也不会相信。前番湖上救人,看似凑巧,绝非偶然,已经把她的内心搅得无法安宁。
这一点,郑艾最清楚,虽然她与这个小姑娘相处不长,但对她的矛盾心理已经十分了解。有时候,兰子真的渴望某种关爱,郑艾无缘见识她原来跟养母的关系如何,但从兰子时不时浮现出来的那种渴念上看,应该不是一般,甚至可以说兰子多么盼望能从生母身上把养母曾经的呵护给统统续上。
兰子同时又害怕这一刻的到来,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就连有机会躲在一旁静静观察的郑艾也觉得难以分辨。只能把它想象为一种逆反,就像乞丐对施舍者不会只有感激,特别是施舍来得有点尴尬,很容易使人感到屈辱。
“是老身带她来的……”芳儿正不知如何回答,忽听背后有人脆声接口。那自不用说,定是主母无疑了。芳儿本很尴尬,这下获救似地赶紧让到了一边。
这边罗璧他们也听到了,赶紧跑出来。但一看不是味儿,慌忙恭肃在一边。
只见肖玉姚从舱门出来,脸上不喜也不怒,只是不紧不慢地说:“老身来找女儿……”
这话一出,郑艾感到兰子心里愈发不快了,本来已到嘴边的孩儿见过母亲几个字,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换上了同样冷若冰霜的语气:“敢问找她干什么?”
如此遽转,兰子自己心里也觉得不妥,不管怎么说,事亲之道,岂能如此生硬?要说这点素养她还是有,只不知怎么回事,只要见了她自己的情绪就会失控。
“老身要带她去见她的父亲……”肖玉姚依旧不愠不怒,冷然而道。
“父亲?!”这不仅出乎兰子的意料,也超出了郑艾的想象。
“不错,前面不远就是临川王府,他在那里……”
真是不错,严格地说,他们停船的地方已经是临川地面,只要拐入护城河,就是临川王府了。从这里,如果站得高点,应该已经可以看得见王府的牌楼。
只是兰子越来越反感,假如她是一个愿意受人摆布的人,那也就不会不辞而别,以致跟养母一离成永诀,从而酿成千古遗恨。再说由这身世造成的屈辱,好不容易压下,自己不想追究也就罢了,居然还是由作孽的人当众揭开,真的不知羞耻了吗?兼之那种口气,简直不容商量,更是让人无法接受。
“她要是不愿意呢?”兰子不禁恼羞,刚培植起来的一点好感也荡然无存。
“这一刻就由不得她了……”说着,肖玉姚的身影已经动了,一个蹬踏,纵身而起,已经落到了兰子的身旁。不容分说,一把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
可就在这一瞬之间,悲剧又重演了,就像前一回在太子旗舰上偷袭一样,肖玉姚的手刚搭上兰子的手腕,就像遭了雷击一般,她整个人立刻都弹开了。而且这一弹还是横着出去,两艘船本呈丁字靠,飞出去的方向只有泛着涟漪的江面。
本来肖玉姚一飞过船已经惊世骇俗,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如此一个逆转,更是惊得那些眼珠子都不会动了,有人想喊,舌头倒已伸出,声音楞没跟着出来。
本来兰子见人全然不顾自己的感受,不仅反感,而且气忿,只是顾及亲孝之道,不敢发作。不知不觉中,已经攥紧了拳头,无意中也已加持了扳指的功效,所以这一会儿无论谁碰她都不会落得好去,就她自己想撤也来不及了。
但一看到对方又像断线的鹞子抛掷出去,能不惊醒?好在她的反应与身法都在瑾儿的教导下成倍长进,不等自己看清,身子早就发动,几乎也是一个不假思索的飞旋,已经跟了过去,后发先至,竟在对方落水之前又捞了回来。
看热闹的当然又得傻上片刻,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轰然遽起,一片叫好。
只是肖玉姚不领这个情,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心里不免也是又惊又气,又羞又恼,只恨自己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痛,也算是个活该蒙羞。惊魂甫定,立马挣脱开去,凛声说道:“哼!原来你也一直是在骗老身,哪好吧!老身今天就成全你,要么你跟老身走,要么你就杀了我雪耻吧……”
这么一说,兰子倒是尴尬极了,一下子僵在那儿。那边的罗璧,这边的芳儿还有莫成才,又急却又都不敢上来,母女俩的事,他们当下人哪敢多嘴?
最后还是芳儿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兰子面前:“小姐,主母是怕您危险……”
不料话没说完,就听肖玉姚一声断喝:“多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芳儿一吓,连忙趴在甲板上不敢动了,只剩颗螓首,捣蒜似地一个劲儿磕着。
“芳儿,没你的事……”兰子一看,觉得再也不能沉默了:“我非要去吗?”
肖玉姚还是连头也不回,顾自看着远处。
“你到底想干什么,老身也拦不住,哪怕你想自寻死路,老身也无能为力。但是老身既然知道了,那怕只是走一个过场,老身也应该让他见你一面……”
“就见一面?!”其实肖玉姚不说,兰子也确实没想到她的生父就在附近,一旦提及,能不想见一面?只还是那么一座有如大山的心障,让人犹豫。
当然,郑艾不可能有兰子的那种纠结,但是她也觉得应该见一面。且不说身体发肤,均受之于父母,就退一万步说,父母可以不仁,但子女不能不义,这是当世的纲常之本,否则肯定难容于世。不过举手之劳,何必固执?
“以你现在的能耐,又有谁能拦得住你?”说着,肖玉姚冷笑一声又接道:“你没看到吗?老身现在只能腆着老脸,以死相拼了,你还要希望怎样?”
想到了上次她在船上给自己下跪一事,兰子更是怕了。“好吧,那我就跟你走一趟……”
肖宏怎么也没想到,肖玉姚居然会把兰子带到自己的面前。那时他正在库房察看他的宝藏,本来对肖玉姚不请自来就很诧异,一看兰子那长相更是傻了。
他可是聪明人,长得酷似自己的皇后亡嫂,还是肖玉姚带来,哪还能是谁?
这又是一个令人纠结的尴尬场面,当下人全数退出,那种沉默还没打破。客堂里也就只剩下三个人了,当然,严格地说该是四个,只是郑艾的存在,只有兰子才知道,对于另外两个人来说,这屋里只有一对父母和他们的女儿。
兰子木然站着,眼观鼻,鼻观心的那种姿势,要说不错,她确实是最被动,是肖玉姚非把人家拽来。而且此时此刻她也只存在一个感觉:难以启齿。
她虽然一直没有抬起过眼,但也清楚在这场上,最为活泛的还该是自己称为父亲的那个人。他一进来就没消停过,一会儿打量打量她,一会儿又看看她该称作母亲的那位贵妇,只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仿佛在她俩的身上都写满了字,他必须尽快把它们读完,才有话说,所以他在忙得不亦乐乎。
最后还是肖玉姚忍不住了,只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的好:“这就是她了……”
“啊哈,兰子,好孩子……”肖宏终于发出了声音,他似乎也找到了能靠近她的理由,紧上两步,他比兰子高不少,故而半蹲下,才能正对着兰子的脸。
“这些年,辛苦你了,孩子,来,让我好好看看……”
既然已经凑了上来,兰子也就无法再躲了。她也索性睁大了眼,看看这个赋予自己生命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就这一对,她的眼睛赶紧闭上了。
心头有头小鹿在乱撞,这是郑艾对兰子的感觉。兰子只是对对方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害怕,而且这种害怕绝不仅仅是出于恐惧,反倒更像是一种诱惑,害怕自己不能在这种诱惑面前把持得住。郑艾是过来人,完全有能力分辨。
也正是与肖宏的这一对眼,让她觉得可以印证一个传言。很多年前她和她的宿主就听到了这个传言,只是从她宿主的角度无从对证,而现在她能感受的角度不同了,才能让人感同身受。所以,她相信自己现在的感觉不会错了。
前二十年,郑艾一直寄居在此人的皇兄肖衍身上,所以有足够的机会了解自己宿主的这个弟弟。此人不仅贪财,而且好色,要是放在后世,早就够条件被双规几十回了,而在斯世,他只要不想谋反,就算是一个大大的好人了。
传言是说此人一直在偷偷地慕恋他的皇嫂,也就是德后郗徽,只是有那贼心而无贼胆,也就限于暗恋单相思而已。只是后来风传他与自己的侄女——也就是郗徽的大女儿肖玉姚勾搭成奸,她才怀疑是不是一种畸形的移情别恋。用后世什么都能解释的心理学来解释,也就是一种所谓的移情投射。
刚才她就从投向兰子的目光中看到了那种眼神,也许兰子就是因为这才感到害怕,莫非这是个纯粹的好色之徒,为了一己之欲,他什么也不会放过?
当然,在这会儿郑艾不可能告诉兰子自己的猜想,其实,她也一直在寻找这对叔侄为什么能走到一起的原因,尽管之前传说不少,添油加酱的更多,可她一直想找到自己所能认可的答案,这会儿,她觉得自己离真相有点近了。
她想了想,决定在暗中劝一下:“别怕,兰子,他终究是你的父亲……”
好像兰子也在等着某种支持似的,听了虽然没马上开口,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