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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玉姚也真是服了,心说此事一旦酿成后果,只怕把你全家灭门也抵不过。然而这会儿计较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亡羊之后也得补牢,总得有个抉择吧?
“现在不是商量这个的时候……”
“公主……”
“那你怎么断定就是她?”肖玉姚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点。
“根据丹阳郡公信中描述,应该不差……”
“难道就凭信中寥寥几句?”肖玉姚心说这也未免托大了吧?将信将疑地盯住她。
“不不,公主容禀,丹阳公发信之后,又嫌往来周转太久,而他在平江不过只是中途逗留,很快就要转赴任上,所以委托贵立师兄代为将人送至建康……”
“贵立师兄?”看来灵山参与其中的人还真不少,肖玉姚心中愈发怵惕。
“正是……”
“你意思说人是在贵立师兄手里丢的?”
“不错,贵立师兄一到建康,把人留在客栈,便来府里联系……”
肖玉姚一听就更坐不住了,厉声反诘:“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人送进府里?”
到了建康,手里又是所谓公主之女,还不往公主府来,也未免有点不近情理了吧?
“这……”吴旻晖自然知道原委,但这时候还不敢说得太多。
“难道他还需要跟本宫见外?”肖玉姚知道这吞吞吐吐后面必有隐情,只她更关心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也许贵立师兄只知循礼,反倒给人可乘之机……”
肖玉姚心说不用开脱,明显是你们有所谋划,只是实际过程之中除了纰漏。
“你的意思是说,贵立师兄也认为那个小丫头便是我的女儿?”
“禀公主,那个小……郡主跟贵立师兄说了不少,其中就有被抚养的过程……”
“就这么敢肯定?”肖玉姚一边注意听,一边回想着,总觉得这样说法不足以证明那是自己的女儿。
“只缘……郡主提到了一个人……”
“哪个人?”
“若非亲历其中,这个人是不可能杜撰出来的……”
“究竟是谁?!”
“公主,您还记得王玉凤这个人吗?”
“王玉凤?是不是后来嫁给贵定师兄的王玉凤?”虽然分别已有十数年,但对其形象还算深刻,毕竟灵山上有情人能成眷属的不多。
“正是她……”
“她不是也跳崖自杀了吗?”王玉凤殉情,早年就听眼前这位讲过,记得当时两人还都掉过眼泪。原来一切都是骗局,明明人家幸免于难,当年你却还来骗我的眼泪。
“没有死成……”吴旻晖的神色有点不自然,显然她也想到当时主仆两人为之唏嘘不已的情景。一个自然是真情流露,一个现在看来确实假得不能再假了。
“没死?!”肖玉姚故意把眼挪开,只当没注意到对方的尴尬。
“不错,公主容禀,那天也是凑巧,奴婢正好回山,听说玉凤师妹因为夫死子失,哀伤不已,便去探望,正巧撞见她要跳崖,奴婢便抢上去救下了她……”
“倒是凑巧……”但听公主长舒了一口气,似乎也确实在为那个未亡人庆幸。
记得当年共处,自己还曾鄙薄过王玉凤。人倒是长得漂亮,只是老实得给人有点蠢笨的感觉,曾经暗暗笑她是绣花枕头。现在听来让人愚弄至斯,真是一点也不出意料,却也可惜可叹。
“本来奴婢上山,就是想为未来的小郡主找一条活路……”
肖玉姚听她这么肯定地称作小郡主,不免暗中又是冷笑。但也证明她的心中早已确认无疑,看来那个丫头的身份倒是不假了。
再说人家毕竟也算有意无意替自己保住了女儿,倒也不免有了一点恻隐之情。
“家母说王玉凤的儿子本来还没断奶,莫非也算不幸之中的大幸,天佑郡主,给她一条活路?奴婢本来担心那有乘人危难之嫌,家母却说这样反而有助于未亡人早脱沉沦,不再一个心思专注于哀伤,所以也就这么安排了……”
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不过是在自圆其说。肖玉姚实在不想让她再说下去,惟怕自己的反感控制不住浮现在脸上:“你是说,这孩子是玉凤师姐把她抚养成人的?”
“正是,她提到了她的养母闺名,而灵山上的其他人都只以为王玉凤已经殉情……”
“莫非贵立师兄原先也不知道?”
“他应该不知道,他现在所知道的一切,应该都是小郡主在路上告诉他的……”
“莫非不让别人知道王玉凤还活着,也是为了兰子?”
“公主,请恕奴婢僭越,然而毕竟小郡主的身世更需要保密……”
听到这句话,肖玉姚不禁像是不认识似的多看了她一眼。
一阵难耐的沉默,明显看得出肖玉姚是在抑制着追问的冲动。
“王玉凤的奶水倒是接得上……”末了肖玉姚沉吟着,像是自言自语。
吴旻晖知道她还在怀疑,好在早有预案。数十年的相侍相伴,她早已摸透了这位公主的脾性。貌似骄横,实则外强中干,看样跋扈,不过色厉内荏。她最大的软肋在于内心孤寂,幼年失恃,始终认定她的父皇就是罪魁祸首。
“辰光上差倒是差了大半个月,只是家母特地在她的饮食里添加了催奶的药料……”
“嘿嘿,师娘真是有心……”肖玉姚笑了,语气之中明显带点揶揄。
“不管怎么说,小郡主毕竟也是金枝玉叶……”
话中有话,吴旻晖只当没听出来,因为现在毕竟还没到最后摊牌的那一刻。
“照你这么说,对面三台洞里的人质肯定是本宫那可怜的女儿了?”
“奴婢就是为这,不惜犯驾……”
“此时幕府山谁在指挥?”
“本来只是内监八公公的手下,现在好像已是太子亲临……”
“太子?!”
这太出人意料了,东宫外出,倘若没有奉旨,那可是违制。虽说指挥捕盗,不算统兵,可要如此调动水军,同样严重逾制。
“听说太子正在燕子矶观操,正好八公公他们派人到水军请援……”
一听如此,肖玉姚立马恍然大悟。
原来皇上微服出巡临川,就在这里留着后手呢。
都说父皇行事高深莫测,仅此足见一斑。昨晚皇兄皇帝把酒言欢,本来敬陪末座的她还在为他俩庆幸。心说若是肖宏被逼翻脸,皇上说不定还会落入乃弟手中,真能让人挟天子而令诸侯了。
但想父皇如此自信,轻身犯险,难道吃定六叔就不会反了吗?现在看来,皇兄皇帝都是未雨绸缪,只是自己道行太浅,一时看不出来而已。
太子平素近文远武,少涉军事,怎么会又想起来让他去江边水军观操演阵?不难猜测,肯定是皇上得到密报,肖宏大修仓储,加之两个儿子叛国投敌,难说没有谋反之嫌。皇上正好借着临川六月十九庙会的由头,微服查访,他定要亲自去看看他的六弟是否真的想造反。为了预防万一,便让太子坐镇彼岸水军大营,随时准备接应。对外则称演阵观操,掩人耳目。
一江之隔,早已埋下伏兵,只不知临川内外可有类似布置?幸亏肖宏没有听从自己的鼓动,否则早在人家的掌握之中。或许该说六叔早在建康埋下眼桩,皇上太子的异动也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是刚刚与一场泼天大祸擦肩而过,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肖玉姚不由得颓然坐下,心中余悸难免。
昨日是为尚未谋面的女儿去涉险,没想到今日甫转又遇到了女儿身陷险境。
一想到兰子,她又坐不住了。已经亏负孩子太多了,再也不能再亏负孩子了。否则就是一个轮回,父皇加诸于自己身上的悲剧,又会在孩子的身上重演。
当年,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母亲,今天,哪怕拼死她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本宫现在就去请旨!”犹豫了一下,肖玉姚突然站了起来。
“公主三思……”
吴旻晖知道公主此去的风险,按理皇上不会忍受这种皇家的耻辱。如果公主一意孤行,那么结局不难想象。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位父皇能对这个骄横跋扈的公主容忍到什么程度。但是无论如何,总不至于连皇家的颜面也不顾吧?
“孩子的生死攸关,本宫岂能坐视不管?”
公主的口吻斩钉截铁,不容商量。吴旻晖也只好噤声,若是从前,她肯定还有机会劝谏。然而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公主再也不可能对她言听计从了。劝得好,听不听都在两可,劝得不好,只怕决裂就在眼前。
这个时候,他们的船也到了江心,汪溥大概怕人认出来,已经缩到了舱里。
南国大嘉朝不比北国,水军规模很大,燕子矶的水寨里不少平虏、金翅、青龙级的大型战舰,大都五桅以上,所以在江面上随便停几艘并不引人注目。
公主的船还是紧挨那艘重楼五桅,早已不顾礼仪风度,还是一纵就上那船。
“公主!”汪溥就贴着舱门站着,像个随时准备传事的黄门官。
“我要见驾!”
“又什么事了?”没等肖玉姚找到合适的措辞应对,肖衍已经闻讯从里面出来了。
“孩儿见过父皇!父皇,请您传旨,立刻撤了幕府山的官军……”
肖衍不答,只愠愠地瞥了她一眼,径直回身中舱。
汪溥连忙跟上,示意其他人都快退下。
“莫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肖衍重新在主位上坐定,两眼直盯着喘息不定的肖玉姚。
“孩儿不知……”
肖玉姚不避不让,双眸望定自己的父亲。
“朕说的是那个孩子……”倒是肖衍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反把目光先掉开了。
“孩儿也是刚刚听说,一切尚待查证……”肖玉姚但怕自己的神情不够坚毅似的,把牙咬得两颊都鼓起了横肉。
“朕问你,是不是曾经有个孩子?”肖衍也不甘示弱似的,提振了一下声气。
“孩儿记不得了……”没有见到孩子,百分之一百确定之前,她不会随便承认,毕竟皇上面前不能儿戏。
“哼!嘿嘿嘿,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居然连自己都记不得了……”
肖衍说得太快,有点呛了,咳嗽几声,又说:“姚儿,你真的还想哄朕吗?”
“父皇……”
“姚儿……”
那一瞬间,肖玉姚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个悲哀的老人,而不是一个强悍的君主。然而她不想再被软化,因为当年她也曾被这种眼神感动过而没反抗。
“父皇,一切错在孩儿,任打任罚,即便死罪,孩儿也是认了。只是孩子无辜……”
“岂有此理!照你这么说,朕就有辜了?皇室就有辜了?你让朕何以面对天下?”肖衍终于来气了,他猛地站了起来。
“父皇,孩儿就是拼着一死,也要保全那个孩子……”
“呵呵,多么伟大的母亲,你都已经拿定了主意,那你还要来求朕干什么?”
“父皇!”
“姚儿,你不是想逼宫吧?”
“父皇,孩儿不敢,孩儿告退!”
“哼!你不要仗着朕对你的宠爱……”
没等肖衍把话说完,肖玉姚已经冲出船舱,纵身跃到自家船上,喝令开船。
肖衍追到门口,一个踉跄,汪溥连忙过去扶他。
“皇上……”
汪溥一看肖衍脸色苍白,拼命揉着自己的胸口,忙叫:“快传太医!”
“别大惊小怪,朕只是呛了一下,缓过气来就好!”
“那奴婢扶皇上进去……”
肖衍挣了挣,不肯回身,他扭头望着舱外正在驶过的公主那船,一脸复杂。
“她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