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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疯了?”
看着肖玉姚的船从眼前滑过,驶向彼岸,肖衍只觉得她的行径越来越不可理喻。
“皇上舐犊情深,公主舐犊情深,一至如斯……”
汪溥何尝不知,这本是肖衍最脆弱的地方,只要见到这位长女,自会愧疚不安。也许真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天下人还有谁敢这样对皇上?
“汪宝宝,你也真是会糊弄,这岂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母女私情所能说得通的?”
“皇上恕罪,奴婢只是不愿皇上动气……”
“哼!一个个都来逼朕,朕想神定气闲也不得啊……”
汪溥搀着肖衍,慢慢回到中舱,正待坐下,忽又听到舱外传来一阵阵欢声齐喊。
“什么声音?”肖衍没有马上落座,而是转首凝听。
两个黄门太监看到汪溥的眼色,连忙打起门帘。
一片欢呼之声,顿时涌进舱内。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也许是被突然变大的声音吓着了,肖衍一个趔趄,几乎是跌坐在主位上面。
汪溥看到皇上脸色愈发难看,连忙示意小黄门放下门帘。
“千岁千岁千千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嘿嘿,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喊错的……”肖衍苦笑着,像是自我解嘲。
汪溥这下可不敢接口了,直到肖衍把目光定在他的脸上,方才小心翼翼地说:“皇上,回吧!”
“你去传旨,让太子也撤兵吧……”突然一句,说罢肖衍也就无力地靠到椅背上。
“遵旨!”汪溥挥挥手,让一个小黄门去了。
“天作孽犹可怜,人作孽不可活……”肖衍闭着双眼,像在自言自语。
汪溥只当没听见,顾自安排软垫,调整搁脚,让肖衍尽可能靠得熨帖一点。拾掇完,见皇上一直闭着眼,汪溥本准备悄悄退出,没走两步却又被叫住。
“汪爱卿,你说朕是不是有点太多心了一点……”
“又是百八十座新建仓库,又是两个小儿叛逃去国,除了皇上,天下还有谁能这般宽容……”汪溥知道皇上不愿他离开,索性找了把扇子,退到主位后面给他打扇。
“也许真不该让太子也卷进来……”
“皇上,太子前往燕子矶演阵观操,情属份例……”
“朕不期而至临川,太子却在江边观操,大演军阵,六弟不至于那么笨吧?”
“皇上恩威并施,无可非议……”
肖衍笑了笑,略顿一下又说:“只是没想到太子的威仪已立,朕是不是也该学一回禅让了?”
“皇上……”
“禅让始,禅让终,岂不圆满?”
“皇上……”
“青史上好像还没有这样的佳话?”
“皇上……”汪溥都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一声比一声叫得凄婉。
“别当真,汪宝宝,朕只是随口说说……”肖衍看到汪溥眼里都有泪花了,便不再盯着他问。随即往下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对了,汪爱卿,船是不是又在走了?”没等躺平,他又有了感觉。
“回皇上,马上就要到燕子矶了……”
“哦,那就又睡不成了……”
肖衍又坐了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说:“你刚才不是说那人高来高去?”
“正是,据老八传书所言,功夫似乎已臻化境……”
“莫非是她?”
“奴婢也在怀疑……”
“这么说,她又开始不安分了?”
“也许是她等得不耐烦了吧?”
“那也好,你就让太子撤兵……”
“皇上?!”
“是一包毒脓总要挤出来的……”
“遵旨!”
皇上的船转向燕子矶,肖玉姚的船就已经到了幕府山下。
要说肖玉姚这位嫡公主算是长姐,对于弟弟妹妹都还可以。只是这位太子素以刚正不阿出名,尤其不肯徇情。即便在朝堂之上,也是父皇帮他转圜得多。
这会儿看到肖玉姚突然出现,不免愣在当场。在他的印象里,这位长姐虽然喜欢搞点恶作剧作弄人,但也不是全无经纬。缉拿关头,横里插手,众目睽睽之下,不免有点耸人听闻。所以他想不通肖玉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好袖手以待。
昨天他本奉到汪公公亲传的密旨,要他到燕子矶演阵观操,随时听候调遣。他已然明白了父皇的意思,只缘他也获悉了六叔筹备谋反的密报。
昨日父皇还没动身,他就到了燕子矶水寨。
今日上午,本是父皇预定的归期。等到汪溥飞鸽传信,报来平安,恰闻江洋大盗现身江上,并且已被围堵了。当时还以为是否有人故意肇事,转移视线,想在半途狙击龙舟。于是索性以应援捕盗为名陈兵江上,以示威慑。
同时假戏真做,干脆派出战船,助攻三台洞。
至于自己,完全没有必要亲自上阵。只是水军诸将对于助攻三台洞一无主意,这才手痒难忍,不惜亲操牛刀。在他看来这只是一场需要有点智慧的狩猎而已,根本不知道里面还有恁多曲折。
“大姐,您慢点!”当他看到肖玉姚不等自己的船靠稳,就一纵而来,急忙奔下巢楼,迎了上去。
“贱妾参见太子……”尽管钗也松了,鬓也乱了,到了太子面前,肖玉姚还是礼数不缺。
“快快免礼,大姐?”
“维弟,请您帮大姐一个忙……”
太子本名肖统,表字维摩。他们姐弟俩关系尚可,所以见礼之后,肖玉姚也就不再客套。
“大姐,何来这等客气?有话请讲……”
“请您把洞中之人交给大姐处置如何?”
“怎么了?大姐,莫非你也与他们有仇?”
“说来话长,反正大姐恳求维弟允准……”
“可他们现在不肯出来,愚弟正准备用计逼出……”
肖玉姚心说你这个智多星若是遇上洞里那个不要命,我的女儿岂不是要遭殃了?
“不用逼了,一切都交给大姐来处置吧……”
“大姐?!”
肖统这下听不懂了,心说我也是来看热闹捎带帮忙的啊。缉盗这摊,大内才是正主儿。这点道理,大姐不应该不懂吧?“大姐,此事您怎么不去跟汪公公商量……”
“哼!父皇不准……”肖玉姚把脖子一梗,顺便瞥了一眼燕子矶方向。
“父皇不准?!”肖统不由得也眺望一下,只见那边重楼五桅已经靠上燕子矶码头。心说父皇向来特别眷顾这位长姐,这回连她所请也是不允,怕是有些麻烦。
“大姐只好直接求您来了……”
肖统忍不住嘿嘿笑了,只看着肖玉姚不说话。意思这不是明摆着为难人吗?大姐你难道不清楚?
“太子,维弟……”
太子肖统只是一直讪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对了。
“太子接旨!”
就在这时,一艘大翼快船靠了过来,一位小黄门小心翼翼地爬上艨艟甲板。
“皇上口谕,着太子立即班师!”
肖统领旨谢恩礼毕,立刻笑对肖玉姚。
“大姐,皇上不是允准了吗?”
肖玉姚没答,只是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父皇再一次容让了。她又何尝没有感觉?只是对她来说,都是为时已晚。现在的一切无论多好,都已经无法弥补她心中的那道创痕。并不是所有的罪恶都是能够赎还,尤其是诸般罪恶的源头。
“大姐,维弟那就先回了,奉旨在身,请恕维弟不能留下来陪您……”
“多谢维弟,多谢太子!”
肖玉姚施礼告辞,立刻纵身离开太子带来的巢船,重新飘落到自己的船上。
“待会儿本宫直接上去,你把船靠过去一点……”回到自家船上,肖玉姚轻声吩咐。
“公主,这该奴婢上去……”吴旻晖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
“不行,你不能算是正主,对方会以为此间没有诚意……”肖玉姚的意思最明白不过,既然想要去跟人家谈判,就应该郑重其事,以免对方挑礼数。
“可您金玉之身,岂能轻易犯险……”
“你可知道刚才父皇怎么夸本宫?”
吴旻晖自是一脸懵懂,肖玉姚莞尔一笑,接着说:“伟大的母亲,皇上还在前面加了多么两字,本宫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母亲……”
说着,她放声大笑,恍如一个须眉,全然不顾仪态:“嘿嘿哈哈,一个多么伟大的母亲……”
自从肖玉姚过船请旨,吴旻晖一直在甲板上候着。可说肖玉姚到现在为止的一举一动,全数落在她的眼里。
两人相处十数年,虽有主仆之名,却无主仆之分,应该说是十二万分的了解。此时此刻的肖玉姚,绝对迥于往常,自己简直都有一点不敢认她了。
也许她是疯了,毕竟女儿死而复还的消息实在太刺激了。都谓母女情深,难道真有这等魔力?
她吴旻晖迄今还是处子之身,无婚无育,按理没有资格妄议天伦。可她实在不敢置信,因为公主绝对不是那种特重感情之人。要不她的父皇一再容让,她却就是不肯宽宥他老人家。
自小她就孤傲乖离,玩世不恭,甚至可以说为了一己之欲,敢把生死置之度外。如此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一点儿女私情所累?
只有一个可能,她是不是已经疯了?抑或在临川王府受了什么重大的刺激,饱受打击?临川王在公主心目之中的地位,应该超得过一个刚出生就分离的小女孩吧?
“就这么定了,本宫要是一炷香的功夫还不出来,一切由你处置……”肖玉姚只当她还在动脑子羁留阻拦,自是不容分说,一付斩钉截铁的口吻。
“遵命!”
听她言语安排倒是不乱,只是让人不能理解。她究竟想干什么?使她这般不顾声誉,不顾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