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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儿身陷囹圄,肖综竟是从灵山传书得到的消息。
原来八公公他们围捕贵立盼儿之时,贵祯就在附近,可惜贵立他们都已被蒙翻,她根本不敢一个人上前冒险。等到八公公他们走了好久,方敢放出飞鸽。
灵山接讯,自然派人飞马传报南兖。只是肖综不知道灵山居然还在贵立身后布置了贵祯这个暗哨,再说一听盼儿有难,一时之间他的方寸也就大乱,所以也没打听灵山何以得知之快,只当是贵立他们三人之中逃脱了一个。
偏偏这时甄融又不在身边,真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连个可以商量的人也没有。
甄融此刻已经潜往北国,一时半会无法回来。
要说这个局面还是跟自己的小心刻意有关,潜京掘墓,滴血认亲,必须在正式举旗之前搞清究竟谁是自己真正的生父,但怕反了半天居然还反错了人。
如此自是增加了不少暴露的风险,虽有不怕事情闹大的思想准备,但也知道,如此直截了当,自己在南国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已经没有迟疑的余地了。
虽然现在身居使持节的高位,都督北方五州军政大事,然后各州主官真能跟他连声接气的可说一个也没,名义上都是他的麾下,但谁都看得出来,那只不过是一些敷衍,要想在此时,利用此地的力量举事,可说想都别想。
再说这些地方军政大员,哪个不是通天达地,否则人家也爬不到这种位子上。他肖综跟所谓的父皇之间罅隙早生,人家也不会一无察觉,说不定已经有人早在准备,但等他肖综轻举妄动,趁机捞一个便宜,恁添功赏之资。
故而按照甄融的建议,只有去北国借兵。
严格地说,甄融要去的地方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北国。如今天下大势,以中原为核心,实是三国四方。北国早已一分为二,东为大昭,西为大亶。于是南国大嘉一方,北国大昭一方,西国大亶一方,三国三方自是鼎足而立。
然而就在北国分裂之时,有位北国将军奇峰突起,栖居于北国、西国以及南国三国交界之地,利用其他三方此消彼长的均势,称雄一方,拥兵自尊。
这位奇人名叫姬景,目前名义上臣附大昭,实际上还是根据三国实力消长而定。当年北国有意讨伐,姬景曾来南齐求援,那时天子肖宝卷一口答应,曾经派兵应援,甄融还曾作为内臣随军监临,所以也算与姬景有点交情。
甄融此去,自是想利用一下那段旧情。
甄融的计划不但一如既往的复杂,而且这次还有了两个备选。
一效三国孙策借兵袁绍,自立一方,可惜人有传国之玺为质,自己却是两手空空。甄融纵然与姬景有交情,就算再加上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只怕把握也不大。
二是模仿更早伍子胥投身吴国,甘居客卿,帮助姬姓巩固基业,拓展霸图,成为一代雄主。伍子胥纵然晚景不保,但也总算是得遂初衷,报了大仇。到得那时,直如强吴伐楚,建康城破之日,便是他替亡父报仇雪恨之时。
两个方案,若从义理上讲,都是不亏,若以私德检验,伍子胥的做法自有瑕疵。毕竟去国投敌,终有背叛意味。肖综从小洁身自好,惟怕丁点污染。
他自然是希望第一个方案成功,然而选择的权力不在己手,只能翘首而望。
现在盼儿的消息传来,虽然早对她的此行风险有所预计,但还是不能坦然接受。
一时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肖综直如热锅上的蚂蚁,只会发急,团团打转。
不用说也相信,盼儿一旦身陷囹圄,绝对不可能有他那般恩遇,自是凶多吉少。
加之母亲吴贵妃早有暗示,肖衍对于玉寿宫有这么一个丫头存在绝对不可能一无所知。即便肖衍疏忽,只怕那个汪溥也难糊弄,只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也许早先他们只是认为一个小丫头人畜无害,也就不愿多管。可现在已经把她牵扯进来,哪怕就想杀鸡儆猴,她也是最合适不过的对象。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置她于绝地而不顾,否则他肖综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说到底,无非一个救字,可该怎么救,还真是难坏了他。
按照常理判断,既然盼儿是落在皇宫内监手里,那必定是关在一个秘密所在,也许就在某个冷宫。后宫之中有不少废弃的宫舍,早就成了汪溥亲自掌控的秘密监狱,凡是不能交地方衙司以及大理寺正经审讯的钦犯都关在那里。
不过,不管关在哪里,要想去京城直接劫狱,只怕单凭手下这么点人根本不行。
若论现在能够听命于自己的实力究竟多大,其实连肖综自己也不完全清楚。
眼前常随的那些,他自然知道。母亲把他的身世真相告诉他之后,便给他引介了两个帮手,一个便是前朝的内监常侍甄融,另一个则是盼儿的师父。鞍前马后自有甄融效劳,至于盼儿的师父,既然还想瞒着盼儿那就只能暗中襄助。
肖综还知道,这盼儿的师父实际上也是自己的一个嫡亲阿姨,母亲的三个妹妹之一,行三,闺名吴晁晖。肖衍曾想纳她为妃,只是人自己不愿意。至于她为什么会帮自己谋反,母亲给出的理由还是肖衍太负她们吴氏姐妹。
不管是甄融明里张罗,还是晁晖暗中襄助,反正甄融很快就给他搭建起一支近卫私兵。当然,这也不用秘密而为,按照他的爵秩,亲信二卫以及两营杂役,加之防阁、白直、左右、职局等,本就冠冕堂皇,五六百人笃定公开在册。
只是甄融认为忠贞死士贵在精而不在多,才弄了三百人不到。比起其他的王公编制,这部分力量确实也不算大,然而尽数黑衣死士,不少出身前朝遗族。
现在分为两个部分,一部负责自己的随身侍卫,由常氏兄弟的老大常飓统带,称为内勤。另一部由常氏老二常飚统带,偏重对外杂务,则称为外卫。
甄融没带什么人跟从,内勤外卫,所有的人都在官邸,只是他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尽管想救盼儿的冲动一直不停地在折磨着人,但他还不乏一点理智。
那不啻是以卵击石,一点胜算也没有。他知道自己三姨的武功造诣有多深厚,以她的身手,前番去京城只是劫个兰子就差点失手,足以说明那种警卫的程度。都说汪溥工于此道,常常让人敬若神明,畏若鬼魅,绝非虚言。
而且听甄融说,三姨的行动很是诡秘,大内高手的反应实在仓猝,才让三姨幸免于难,兰子也得以成功掳走。然而现在盼儿肯定是关在一个防备特别严密的地方,至少这一段时间会很森严,至于以后会不会有所松懈另当别论。
三姨的身手尚且如此犯险,自己现在的这些手下肯定力不胜任,总不能飞蛾扑火,眼睁睁地区送死吧?可是除了劫狱,他根本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
听说前番太子拦阻之后,母亲曾经长跪在奉天殿外求情。可那是为他求情,好歹名义上他还是皇次子,真所谓虎毒不食子,肖衍他不敢背个杀子的恶名。可盼儿一点名分也没有,杀她就像捻死一只蚂蚁,肖衍还肯悲天悯人吗?
已经三天过去了,肖综只恨自己优柔寡断,不能决断,更别说有所舍弃了。
连着三个晚上,他都没有像惯常一样赤着脚在海砂上面磨砺。他只是和衣躺在砂子上面,一动也不动,时而睁眼,时而闭眼,始终不让自己的脑子少歇片刻。
到了第三天,鸡叫头遍,除了那个想也不用多想的劫狱,还是想不出一点什么别的办法。
实在没辙,他懒洋洋地坐了起来,随手把身边的砂子拢起一堆,并且不断地撮着砂子往上加,让它变大变高,整个动作看上去就像在撮土堆坟一样。
然而砂子总是流动,每次撮上去一点,绝大部分都会顺着四边迅速滑落,无法堆得很高很大。他就像一个无所阅历的孩子一样,根本不知窍要所在似的,干脆用双手捧砂,希冀以足够的砂量,还有飞快的速度,堆成坟丘。
几乎疯狂的动作,总算有了一个明显的效果,一个海砂的坟丘终于成形了。
当他要为自己的成功而庆幸时,热泪突然涌出了眼眶。看似一个无意识的游戏,然而一旦明白过来,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内心涌动的那种可怕的念头。
坟丘一样的沙堆,真是那个可怕念头的幻景。突然迷瞪过来,简直不敢直视。随即抡圆了双手,快速扫平那个沙丘,迅猛绝伦,比之堆砌更加疯狂。
一番折腾,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稍一定神,这才发现自己竟在默声饮泣。
没想到自己到了节骨眼上竟是如此窝囊,从十三岁起就一直憋着的一口气突然泄了。他索性一松身子,把自个儿反摊在一地海砂上,任由眼泪不停地淌。
“……王爷,贵妃娘娘驾到……”
朦胧之中,忽然听到随侍内监小清子那熟悉的声音。睁眼一看,当即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了一下。原来天已大亮,而自己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你说什么?!”肖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是身子迅即从海砂上弹了起来。
“贵妃娘娘驾到……”小清子知道这几日他心情不好,加倍捧着小心。
“贵妃娘娘?我娘?”肖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生母吴贵妃远在建康宫中,怎么可能说到就到?再说宫中自有规矩,上眷怎么能轻易出宫?
“正是娘娘,娘娘是送盼儿小姐来的……”
“盼儿?!”愈发奇了,肖综只怕是在梦里,不由得掐了自己一把。
“正是盼儿小姐,现在王妃陪着贵妃娘娘她们正在前厅说话……”
“快快,伺候更衣……”肖综没法不信,跑了两步,又返了回来,直对两个太监嚷道。
其实两个内监早已按照惯常的规矩,端来了浸油的麻布。肖综一看恁是麻烦,便自己拽过靴筒,光着脚直接套了进去,也不等熨帖是否,便趿拉着往外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