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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得外面突然传来一片喧闹。小乐心想一定是霍平他们得手了，才有如此动静。
也许不用多大一会儿，霍平就会派人来通知自己了。然而等了好一会，自己的船好像仍在行驶，而且还有一点渐行渐远的感觉。因为噪音在远去，刚才那么清晰的嚷嚷声都变得有一点模糊了。
她连忙放下赵瑾，跑出舱一看，只见自己的船正在缓缓离开那些大船。
“你怎么回事？”她三蹿两跳，不顾一切，冲进舵舱。
“他们搁浅了，跑偏航道了，我得往后退……”
赵家楼船的船老大还是云心雇佣的那个关老大，他不属于王府。看来霍平还真把他给忽略了，根本就没有通知到他。
“不要退！你也给我冲滩去……”
“少奶奶？！”哪有这么玩命的？关老大蒙了，估计这是他一生之中听到最不可思议的命令了。
“冲啊！”小乐尖声竭叫，惟怕这个还蒙在鼓里的夯货坏了大事。
“少奶奶？”
至少船老大还知道她是这艘船的女主人，她只能在心里冷笑。只是一时半会，不知如何给他解释才好。
“出什么事了？小乐”
没想到这个时候赵瑾倒是醒了，只见他从楼舱栏杆上倒悬出大半个身子来。
“我们不能叛国投敌……”小乐也顾不得说原委，只能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小乐！”赵瑾又像听清又像没听清。反正有点瞠目结舌。
“回头跟你说，瑾哥！你先让老大把船停下！”
关老大压根儿没转舵的意思，小乐心里那个急啊。
“好好！哎哎！老大，你先听她的，你以后什么都听她的……”
说罢，他还怕船老大不听，赶紧从楼上下来，一直冲到小乐的身边。
闹哄哄了一阵，霍平报告肖正德，夜半行船，走偏了航道，都搁浅了。
肖正德吃惊不小，跑到甲板上张望了好一阵。霍平所说不假，举着火把远眺，依稀可以看到远远近近沙丘隆起，显然这几艘船都闯进了一片浅滩之中。
虽在黑夜，沙丘和浅水的泛光不同，浅水和深水的泛光也稍微有点差别。再远处，不少高高的隆起，再也不泛光了，直如山的剪影一般，通向天际。
“这是什么地方？”
“依照航程来算，可能是出海口的东沙，要么就是西沙……”
“东沙？西沙？”
“扬子江年复一年，不停冲刷，从上游带下来的沙泥都在出海口这里沉积……”
“没法避让吗？”
“那得在白天……”
肖正德暗忖半夜开船是自己的命令，霍平还曾提醒，现在还正怨不得人家。暂且忍下，只能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霍平说必须尽量减轻船的载重，以便赶在暴风雨到来之前从浅水里拖出来。
肖正德问怎么个减法？
霍平说先下人，如果下人不够，再下东西。
肖正德纯粹外行，问也是白问，走走形式而已，最后还是只能听人家的。
霍平强调这事缓不得，只怕刮风下雨，一来就把船弄翻了，必须抓紧时间。
肖正德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吩咐让他统一安排，全权指挥。
小乐揣测霍平是想把这一帮爷们统统撵到岸上，由他控制各船，以便让她更好地谈判。不由心中暗笑，冷眼瞅着肖正德一步一步入彀。
虽说搁浅，其实船离露出水面的岸滩还有相当距离，必须用舢板一点一点驳转。
按照霍平的安排，水师全部留在船上，移船一类活计他们最熟，无可非议。只是把鲁童的人手统统留在船上，未免太著痕迹，好在并没引起肖正德的怀疑。
最后居然要他们这艘没搁浅的船上人也统统下去，小乐只觉得有点过分了。然而一想到人家毕竟是在按照自己的计谋行事，也就不想再刻意强求了。
每只大船都有两只舢板，赵家的船小，只有一只舢板。合起来总共七只舢板，连人带东西，从半夜驳倒大晌午都没达到霍平的要求。没辙，只好在岸上将就着开了早饭与中饭。
这一折腾，几乎是半夜一天。
到得日头西斜，舢板还在不停地穿梭。小乐有点急了，心说总不能让这一百多号人在荒滩上过夜吧？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少是侯爷的家眷，个个弱不禁风，闹出个三长两短谁负得起责？
悄悄问霍平，霍平说最好能在晚上谈判，这样侯爷应该容易就范。
日头沉下，小乐再想找霍平碰个头，却又听说他亲自去指挥移船了。
小乐看到有几条舢板已经空了，扔在浅滩上没人管，便想找个水师的人帮着划过去。一百多号人数下来，竟然没有找到一个水师兵勇。
隐约之间，小乐觉得有点不对。
定睛远眺，忽然发现三只大船都在缓缓远去，而且一个接一个升起了风帆。顿时一种不祥之感滚过心头，开始还有一点侥幸，只怕自己神经过敏。
顺风顺水，正是涨潮时间，自己带出来的三只大船很快变成了若隐若现的三个小黑点。小乐这才意识到霍平竟然连她也卖了，看来人家真是不想跟叛国罪有半点粘连。
“哼！好一个同进共退……”
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这个霍平年轻轻轻就能爬到都尉，还真不是吃素的。可恨的是，她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打落牙齿也只好往肚子里咽。
“霍平他究竟想干什么？”肖正德终于也意识到了，突然咆哮起来。
“快抢那条船……”
那个夏洪也不是等闲之辈，肖正德火还没有发完，他就第一个反应了过来。鞋也不脱，裳也不撩，再也不顾身上锦衣华服，带着几个手下就去抢留下的舢板，急向赵家楼船划去。
紧接着只见人影乱晃，水花飞溅，大哭小喊，顿时乱成一片。
估计这赵家的楼船也是霍平故意留下的，人家毕竟不敢做得太绝。
赵家的船老大没有赵瑾的命令自然不敢开船，别人上来他也不敢过分阻拦。
“对对！别乱，大家都上那条船……”
肖正德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赵家那条船，现在已经成了这些人最后的希望。
霍平先前往岸上送人的时候，每次都会捎上一些需用。一则半人半货毕竟不容易引人注意，颇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功。二来留置的需用只要够到他能回临川就行，撇下人不撇下需用，未免太过决绝，自然也就做了好人。
小乐并不急于上船，看着这些到处丢弃的需用，还在盘算着是不是该统统装上去。她已经带了一年多的船队，虽然不用亲自过问，但对航行的一些过门关节多少有了了解。光装人不储需用，就根本不能远航。
何况这船上已经装上一百多号人，远远超出了它的储存供应能力。他们不懂，自己总算有点明白。霍平他们统统跑了，她只能挺身而出。
然而没等她跟赵瑾上船，关老大倒先跑了下来。他说这船本来没一点事，现在都快搁浅了。只缘上去的人太多，早已超过了它的承载能力。若是再上人，只怕都走不成了。
他虽然是老大，但还得东家定夺。
小乐四下一看，荒滩上除了船老大不算，还剩下十二个人。赵瑾一直在她身边，他们两个，加上赵瑾的书童赵路和赵瑾的奶娘。昨天拨来的的四个丫鬟，自然得听命于主人。另外还有四个小太监，居然连声招呼也不打，倒会挑时机把人塞过来。
小乐心里有气，却也是束手无策。这些人虽然没敢吭声，但都用焦灼的眼光瞄着这里。
“关老大，你有经验，一般遇上这事，如何是好？”
自从得了赵瑾的吩咐，关老大有话就直接跟新来的少奶奶说了。
“赶海吧，遇上风雨，损几条船，最后落个人多船少，那都是不稀奇的事……”关老大回头看了一眼，又不无愤愤地说。
“但是得有人做主，不能就这么一哄而上，到时候反而坏事，谁也走不成……”
“你的意思是说得有人去报信，然后调更多的船来救？”
“对啊！少奶奶灵清，遇上个灾急不怕，有步有骤，大伙儿才能转危为安……”
“可惜做主的人不一定会听我们的……”
小乐心说人家既然抢了上去，要想再叫下来可就难了。尤其这些人啥也不懂，只把剩下的船当成救命稻草了。
“是啊，我看他们抢天夺地，好不容易挤上去，再要他们下来，可就难了……”
赵瑾一直在旁边听着，不曾插言，然而脑子也不是没有想法，忍不住开腔了：“要不这样，小乐，关老大，你们看，这儿不少需用吧？”
两人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都盯着他。
“关老大，你看船上还能装多少？”
“少东家，要我说！”他忽然用手遮住半个嘴巴，压低声音说。
“恐怕我们三个上去都够呛！”
“这么严重？”
“还好现在是涨潮，估计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就要落潮，那时候还得下人……”
“我的意思是我们这几个干脆不上了，要能上就上些需用，这么多人要吃要喝……”
“少东家？！”
关老大愣了，这种做法早就逾出他的想象。岂有自家的船，让别人先逃命的理？简直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