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 biquge2345.com,更新快,无弹窗!
赵瑾看着这做卡哇伊的作坊老是往外出渣,心想这成年累月下来,还不得堆成一座小山?于是忍不住跟过去一看,等到看清,他整个人也跟着傻了。
只见屋后满地都是人,趴着,卧着,坐着,躺着,挤挤攘攘,几无空隙,那倒渣的人却像泼水一样,把满簸箕的料渣扬撒出去,无数只手在空中抓挠。
只要一抓到就塞嘴里,接下来又是低头哄抢,好像无数只硕大的仓鼠在地上乱窜,掉在身上,掉在地上,有的人甚至来不及用手,直接张口就去接。至于地上,也不管有多有少,拼命张大着嘴去抢,一大口污泥也忙不迭咽下。
咿呀哇啊,连声迭起,最后乱成一片,抢到一点是一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直到再也找不到一丁点渣末,方才停手,有的人还在拼命吸吮手指。
赵瑾这会儿终于看清了,很多是老人,干瘦,松弛,有的都成了骷髅架子。偶尔有几个看上去年轻一点,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明摆着的残废了。
等到尘埃落定,他们又回复到那种行将就木的状态,奄奄一息,有的人还在吐着白沫,有的人则在翻着白眼,有的人似乎连姿势也没有力气调整了,躺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也不管费劲不费劲,难受不难受,整一片濒死之象。
赵瑾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对于他们来说好像根本看不到,可说没一个人在注意。
琪儿害怕极了,死抠着赵瑾的手。这种场面,谁都明白,说什么话都是多余了。只有躲在赵瑾体内的茅泳很高兴,他没想到竟有如此活生生的场面。
“走吧!少爷,该用午膳了……”还是赵路拎得清,赶紧招呼大家都回头。
自打那时开始,赵瑾像是变了一个人,郁郁寡欢,再也不像往常那般恣情纵欲。
琪儿好像也跟着变了,变得懂事多了,本来每到就寝前夕,她总会特别起劲,催着端来卡哇伊,仿佛怕他不知尽兴似的。现在就不同了,去端之前,总是探寻一下夫君的意思,如见兴味索然,她就会让她们尽量少拿一点。
茅泳很高兴,知道这是恐惧在帮他的忙。
恐惧本是一种情绪,程度轻的时候还能抑制,可一旦因为某种不可磨灭的因素造成,那就像人的生理生化反应一样,无法控制。会烙刻在人的记忆深处,不仅无法磨灭,还会不请自到,就像一旦饥饿过头,通常会伴随着焦灼,而焦灼又能加剧饥饿的感觉,如果不能充饥,那势必只会相互影响,恶性循环,最后带来难言的恐惧,让人自觉不自觉产生一种濒死的感觉。
茅泳寄居在赵瑾的体内,对于那种近乎本能的情绪感同身受。细细辨别,这种恐惧已然深化,赵瑾受不了那种折磨,也曾想自暴自弃,甚至有时候想干脆凭藉扳指之力,对自己的顶门来上一掌,一了百了,不再受此折磨。
赵瑾也到了身心累加反应的程度,他的眼前还多了他胞兄的影子。好像两人拔河似的,这边是渴望,那边是恐惧,一样的不可抑制,一样的敲骨震髓,随了一头,另一头却不肯善罢甘休,不停地撕扯,至少卡哇伊喝得少点了。
不管将来结果如何,这总是一个不错的迹象。
就在这样的煎熬中,赵瑾终于挨到了排位大战的那天。
前一天,肖正德还特地来找赵瑾,把所有跟赵瑾有关的事情关照了一遍,显然他们都已做了周密的安排,就等这一天了。自从赵瑾决意要去找小乐之后,他们似乎已经把他排除出了他们的核心圈子,每次议事再不招呼他了。
茅泳倒是敦促他参与进去,只是现在赵瑾对他多少有点逆反,关键还是那种安逸和慵懒,简直可以说除了卡哇伊和女人,再也没什么可以提起他的兴趣。
“不就给家里报仇吗?凭您的扳指,哪天又回去找小乐,顺手把肖衍杀了不就成了?”
茅泳也是无言以对,只能寄希望他还能重新振作起来。
其实说到底,他茅泳自己究竟还有多少斗志尚且存疑。假如生命的终极意义只是延续,尤其是精神的永恒,那自己不是已经踏上这一条终极之路了?
既然已是终极之路,早臻永恒,那永无止境的延续,不该领略生命的各色各样的绚丽多彩?一个染上毒瘾的少年,不就是众生相的一种,何必拘泥?
而况自己的初心,好像也没断墨,只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行而已。肖正德他们想做的事情,不正是自己的设计?大功在望,夫复何求?
肖正德来找赵瑾说典礼事,神情很激动,说实话,赵瑾他自己也有点激动。虽说准备等到这边尘埃落定就出发,再赴中土大陆。但是能够见证一个国度的诞生,况且还能为之付出自己的辛劳,这终究是千载难逢的大好事。
人生自古谁无死,但求碧血印汗青,至少这亶洲未来的历史上会给他记上一笔?
另外一点,还是跟卡哇伊有关。赵路找了安浦,没想到对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意思是赵瑾都帮了他们这等大忙,要一点果籽备急,那还能算个事?
第二天,赵瑾起了个大早,梳洗打扮停当,便钻进了赵路特意赶制出来的四驾马车。这也是肖正德他们所想得出的最大排场了,此地毕竟不是中土。
小乐留下的四个宫女和四个太监也打扮起来了,上次回亶洲,帛儿已经安排过了仪仗,所以这一次也就驾轻就熟了,只是琪儿让赵路用竹篾编了两把大扇,照着宫扇的形状来,算是掌扇,俩太监站车上打着,更添些威仪。
肖正德还让肖正则和夏洪来当开道将军,只是一时觅不到中土的那种明光铠,便将矬人的藤甲改制了一下,再加上两人本身就比矬人要高上一截,一人执茅,一人持戟,也够威武,很像中土寺庙前的四大金刚跑出来两个。
两人都骑着马,有趣的是亶洲的人都矬,本地的马却很高大,就夏洪那魁格骑着也显高大。不打扇的两个太监也让他们骑马,他们骑的则是景山送给赵瑾那两匹,欺雪和觅瑕,马是好马,只可惜比起亶洲马来,个头似有不够。
赵瑾原本听肖正德说要有点排场,他就想骑自己的马入场,可肖正德非要用车,于是只好吩咐赵路连夜赶制,最后找了辆旧车加宽车辕,两驾才成四驾。
程序上,肖正德也早有安排。赵瑾这一队须最后入场,先在山谷这边候着。天还没亮透,夏洪他们就来跟赵瑾会合,看得出,开国功臣们也都非常兴奋。
日头刚开始爬升,就听海滩上三轮鼓响,夏洪他们一催马头,先自出发了。
转过半圈山脚,便是那片空旷的海滩。开始除了鼓响,赵瑾并没听到更多的嘈杂,还以为外面的人不多,虽说上百个部落,可最多也就是些各部落的头头脑脑来,估计那场面充其量也不会超过源水为修罗岛接风的那一次。
等到转过来一看,他却傻了。就像山坡上生满灌木丛一样,这地上全是匍匐着的人,除了留给他们的这条甬道,几乎都看不到往日耀眼的白色砂子。
没人抬头,一眼望去,全是光溜溜的背脊和屁股,近些还能还能看到他们身边地上的武器,矛戟,弓箭,更多的是矬人们几乎人手一把的长柄弯刀。
所有的人都朝着那座新搭的高台葡伏,展眼一望,像似了道家的太极图样。如此多的人,一眼望不到头,赵瑾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腿想不抖都不成了。
赵路就在他的身边,这个小书童虽然也为这种场面震慑,但也始终不敢忘却自己的使命,一见赵瑾的身体有点瑟瑟作响,连忙把备好的竹缸递上去。
灌了两大口卡哇伊,赵瑾感觉好了很多,车行半程,药力上来了,赵瑾立刻兴奋起来,不觉踮了踮脚尖,以期让自己站得更加挺拔,更加俊逸一点。
本来那擂台修得就有点不伦不类,高得就像一座瞭望塔台,赵路还特地修了扶梯,方便攀登。然而赵瑾只觉得浑身的力量立马就要迸发,嘴上一声小心了,便提着赵路的后颈,双脚一蹬,一个旱地拔葱,就直接飞了上去。
可把赵路吓得不轻,虽然早知道主子的能耐深不可测,但在他手里亲身体验却还是头一回。好的是前番在老家龙山梢也被云心大和尚弄得腾云驾雾过,有点经验。兼之出门前少奶奶一再关照,便只顾死命抱紧胸前的瓦罐。
等到主仆两个到得台上好一会儿,方才听到底下哄地一声,自然是惊讶了。
赵瑾好不享受,心想一旦有人能在如此的场面中心站定,那么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的念头再也无法抑制,数不清的人头葡伏在自己的脚下,要不是有卡哇伊撑着,恐怕谁都会瑟瑟发抖,而况他,一个几乎没有见过啥世面的少年?
然而没等赵瑾享受多久,一阵鼓响,那此起彼伏的讶异声立马平息了下去。
赵瑾的目光转到了鼓声最响的地方,这才发现围绕着塔台,留下了一个校场大小的围圆,而这一个围圆,则用矬人唯一的家具——很多张炕桌搭成。
从顶上望下去,偌大的海滩竟像一张硕大无比的八卦总图。密密麻麻的人虽多,但大概是按照部落排列,一块块,如同展开的扇面,倒也井然有序。
炕桌围城的团圈最靠里,每一张炕桌,都与后面大片的人群留着明显的甬道。但炕桌边也不完全空着,或多或少跪着一二个人,从他们腕扎黑带,头绾束发来看,该是各个部落的首领。扇面有大小,该是部落有大小所致。
坐北面南的地方,架着两面大鼓。大鼓后面,那一溜炕桌摆得特别宽直,他不仅看到了源水和老酋长,也看到了肖正德和黄暹,夏洪和肖正则也归队了。
没等赵瑾把下面的情形统统看清,就听一声脆亮的钹响,好像从地底下升起。低头一看,原来安浦就在自己的脚下,临海的一面空着,两排炕桌拼成一张大台,盆盏不少,大概都是供品。只都是乌七八糟的颜色,上面也看不清。
就听安浦怪声连连,显然是祭礼开始了。只见他先手舞足蹈一阵,然后跽坐在一张单独的炕桌前,而那炕桌上正摆着船上摆弄过的那套上虞贡瓷,看来真是用作祭祀,见他笨拙而又像煞有介事的样子,赵瑾差点忍俊不住。
不过,他也悟到了一点,所有的典仪不过都是装腔作势,就看安浦从小乐那儿学来的这套不熟练的动作,换了一些不知情的人,又怎会怀疑它的神圣呢?
茅泳躲在暗处,早在窃笑,真想直接告诉赵瑾,你的所思所料一点不差,果然这套装逼的玩意儿,到后世也就成了人人肃然起敬的茶道,称为国宝。
这是闲话,不说也罢。
肖正德的意思,赵瑾只需在塔台上坐镇就行,作为观音岛的使者,估计也没人敢直接向他挑战。尤其进入了冗长而繁复的祭祀仪式,他更是无所事事了。
塔台有点高,尽管没有高过山梁,但已经感觉不到它们的遮挡了,深秋的海风说不凌冽,确实也不算凌冽,但是老闲着没事干,人就觉得有点凉了。好在还算有灿烂的日头,愈是近晌午,日头也愈热,这才让人好受一点。
下面安浦祭祀完毕,大概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接下来是老酋长出来讲话,全矬腔,赵瑾大多数听不懂,不过意思他知道,昨日肖正德已经提前给他说过,也就是开国立朝的公示。因为要用矬语对矬人宣讲,所以没找他起稿。
老酋长叽哩哇啦了一会,赵瑾注意到底下已经有人在骚动了,只不太明显。
“这事能成吗?”实在无聊,他便暗中问他的伴当。他想在中土,家国天下,那是理所当然,可在亶洲,这里的人还没完全开化,他们能一下子接受?
茅泳似乎也有点失望,毕竟立国开朝是件大事,可看着远比想象中的乏味,除了人多,还是人多,全然不如大河剧中的那么场面恢弘,气势磅礴,也多少有点失望。赵瑾一问,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这才开始,怕不会这么简单……”
“您的意思,会有人来找我挑战?”
“单从实力来看,他们应该不敢挑战,但真要开国立朝,恐怕不流点血也不成……”
“流血?!”赵瑾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了他的担心,“假如他们蜂拥而上怎么办?”
茅泳乐了,笑着说:“那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也就只有一个逃字可救你了……”
赵瑾可不认为是玩笑,他扫掠着微微骚动的人群:“假如都反对,那岂不就是群愤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