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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跟灵山有关的事情,法山无一不感兴趣。
震泽灵山本不叫灵山,乃是吴渊岳盘踞之后所起。但在空门看来,其名暗合西天灵鹫山,颇有僭占意味。
西天灵鹫山乃是佛经所载宣说佛法妙义之处,是僧尼信众心目之中的圣地。据说那里应该佛陀居中,大比丘等僧众约一万二千人共住。空门诸多经典,均在灵鹫山上宣说,故有所谓灵山会上佛菩萨,灵山胜会等说。
适才云足所提拈花微笑一典,也是发生在西天灵鹫山上的一段佳话。
法山一心想把此地建为东方真正的灵山,以与西天圣地遥相呼应。如此美好的心愿,只不知此生能不能得尝如愿。
“老衲突然想起了吴老道当年的不少故事,对了,你们可曾听过他的故事?”一边想一边说,法山突然笑了起来。
这个吴老道,自是灵山玄坛掌门吴渊岳了。
“听倒是听过几则,不过多是溢美之辞……”
“那师兄何不讲来听听?师父这时想到,必有特殊意味……”
“只是赵家……”
“不妨不妨!”
法山摆摆手,又说:“既然赵家小子已被裹挟去国,一时鞭长莫及。且看他日是否有助敌国,再做处置不晚。老衲倒是对你的灵山故事颇感兴趣,今日不妨先来理一理……”
听得师父如此一说,云心倒也有数了,看来溪口青楼的那位倒是猜对了,之于赵瑾,师父大概只是想为青宫延揽人才,否则态度也不会这么模棱两可了。
“师父莫非也想究根追底?”云心知道师父的宏愿,自是不想太过扫兴。
“且不作慌,你先说说你所知道的吴真人……”
云心何尝不知道知道师父有志灵山,所以自己只要遇到灵山的消息也是特别留心。前番在龙山梢对覃家与灵山的渊源特别上心,正是出于此种缘故。
“无非也就是前朝辞官,乃至本朝不愿出相诸事,师父焉能不知?”
说实话,云心此时此刻总有些牵挂赵瑾。至于有关灵山的情况刚才都已汇报过了。
“不必介意,老衲以为此时说来更有趣味,但说无妨……”
“是啊,师兄,我也听说吴老道一生佳话频传,只是知之甚少,语焉不详,总是不得要领,难窥全豹。师父让说你就莫再推搪,权当说给我听便了……”
“师父?”云心一看师父已在亲手侍弄茶饮,于是强自收回心思。
“但说无妨……”
云心自然明白师父的心意,也就不再强辞。
“都说吴渊岳吴真人少年便有盛名,有如赵家小子,读书无数,博学多识,六经典籍,诸子史传,无所不通。弱冠之前,东魏权相、后被追为齐朝高祖的高欢就将其荐为诸王侍读,并授闲散之职,朝仪大事,每多垂问……”
“不是说当初他母亲梦见一条青龙飞入怀中,又见两个天人手持香炉前来叩问,不久便见怀孕,过了整整十八个月,方才生下了吴真人,已能呀呀出声……”
云足心道我还听说真人出身非俗,不知可否当真,于是就忍不住插了上来。
“师弟所知不少……”云心乐了,反倒停下来听他讲了。
“但是小弟后来听到的就不免荒唐了,但说吴母所见青龙却是没有尾巴,据说这是预兆,表明吴某人没有子嗣,只不知他四个传说美如天仙的女儿算也不算?”
“这得问师父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云足,你是不想让你师兄讲了不是?”
法山要给他们分茶,云足慌忙抢上去不让。
“师父恕罪,师兄快讲,莫让师父再怪我了……”
“呵呵,师弟适才所讲,我倒真也不知……”
“师兄,你讲你讲,小弟的不算……”云足推了云心一把,但怕师父生气,催他继续。他发现师兄越讲得一本正经,师父就越显得愉悦。
从前亦有这等取笑,只是云心觉得老在背后空口虐玩别人,不免胜之不武。况且师父应与吴渊岳齐名于世,说自甘下流也是重了,但也难免不古之嫌。也许是师父依旧不能免俗,权当一种人至耄耋之年尤为稀罕的膝下之娱吧。换句话说,师父把他和师弟都当自己的孩子了。
“但说此人身在朱门,却总喜欢独居,不悦外交,唯好读书,研读玄门典籍,缮写符图经集,昼夜为继,乐此不疲,尤攻养生服食诸道,遂达通幽探微之境。积年累月,渐觉彻悟,于是萌生隐居修行之志,决意出家归隐……”
“他不结婚了吗?”
云足又忍不住问,云心苦笑着摇摇头。
“人家可是标明的火居道人……”
“莫非灵山上的玄坛不是道观?”
“道观还称玄坛?”确实灵山上的玄坛不算是道观,因为它从不向信众以及游客开放。
“原来如此,别怪小弟,没人教我,只能多问。师兄,你还请继续……”
“起初他并未上表辞行,不告而别,挂朝服于神武门鹿市,径出东亭而行,并且告诉随行左右勿令人知。在与朝中好友黄彦话别之时,后者深知其志,但还是劝他全礼而退。意思是说:皇上治事甚严,不准许臣属作离奇之事,你这样不辞而别,恐有忤旨,一旦皇上怪罪下来,反而欲速则不达……”
“这劝得也是,君有君道,臣有臣道,准辞之前,焉能不臣?”云足一听,自要击节赞声。
“黄彦所言极是,吴渊岳不得不重新上表请辞。不料皇上看了他的辞表,十分感动,不仅准了,而且大加赏赐。那日正式离都,故友设宴城外征虏亭,据说相送之人络绎不绝,车马无数,以致道路都为之壅塞,一时传为佳话……”
“都说此是自刘宋、萧齐以降绝无仅有的盛事,朝野上下,莫不与之共荣……”法山笑着,补充了一句。
“于是他就在灵山开宗设坛,收徒课子?”
云足乃是景山云字辈弟子之中最末一个,阅历最少,心眼最实。他原本是个沦落街头的乞儿小偷,想偷法山的沉香佛珠,第一次出手就被捉住了。
一个六七岁的瘦皮猴,法山都不忍心用力拽他。他兀自不服,于是法山就与他打赌。给他十次机会,若是偷成了,法山便拜他为师学偷窃,若是不成他得给法山倒夜壶。
结果自不用说了,师父一直将他视若己出。长大成人,他懂得了感激。总想取悦师父,可一直不知如何才能得法。这会儿他有点明白了,原来师父最爱听的还是那些对头的陈年旧事。
“呵呵,如果仅仅只是开宗设坛,传法课徒,又何来那山中宰相的美名?”
你看师父笑得哈喇子都快下来了,算是从云心师兄那儿学了一招。
“这山中宰相的的传言,弟子倒是听说过,不就是说当今皇上稀罕他的学问,只是不肯出仕为官。然而朝廷每有吉凶大事,无不前往咨询,月中常有数信。曾几何时,书问不绝,冠盖相望,恩礼愈笃。也算当时的一段佳话……
“要说本朝国号嘉字,亦是吴某上书献纳。表说此字出于图谶,应属本朝运符。当今天子即允所请,改号大嘉,可见对其信赖乃至器重。开国伊始,皇上曾经亲笔书诏,请他出山为相。几番召请,屡加礼聘,他终是坚辞不允。后来就有使臣穿梭,每事垂问的说辞。可见当今天子对其何等倚重……”
“不说他曾画图以示决心,才使皇上不再召请。说画了两头牛,一头牛无拘无束,信步山野,徜徉水草,另一头牛笼金络银,绳牵鞭赶,为人驱使……”
民间传说,云足多少还是知道一点。
“坊间弄舌,何足为凭?”
“师父,弟子明白了,只怕这个吴老道只是不愿为人驱使,显然其志不只宰相……”一听云足像煞有介事地断言,法山和云心都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吴老道前齐辞官之时,曾有一封与友人书面世,内中有云:畴昔之意,不愿处人间,年登四十,志毕山薮……,按照师弟所言,只怕此处的的人间山薮又得另做别解了……”
“要说吴老道的功夫也确实不错,老衲每想起他,总是自愧弗如。他有首答诏诗《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曾在朝野传诵一时,不知你们可曾读过?”
“弟子肯定没有,不知师兄可有印象?”
“弟子也只是略闻一点,知之不详……”
法山笑了笑,接着说:“要说也是早了,当年吴某辞官是在前齐明帝之时,后来高帝继位,苦于治国无术,又请吴某出山。吴某已知时齐难以为继,自是不愿。高帝诏问:心中何所有?卿何恋而不返?于是,吴某作诗答问: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高帝这才作罢……”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云足复诵了一遍,不禁拍手又赞:“晶莹空灵,飘飘欲仙,难怪师尊要自谦,若非预知吴某所作,真当浮一大白……”
“是吗?师弟都想犯戒了?”
三个人闲话扯篇,把个吴渊岳好一顿嘲弄,自是不亦乐乎。
至此,云心也全然明白了法山最新的意思,便道。
“师父,弟子以为,既然灵山十杰之中已经有人识破了罗王两人的形迹,按照灵山行事的规矩,只怕很快就会派人四处搜捕。所以弟子想尽快下山……”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云足心想师兄又要走了,一定又会带回来很多故事。我也应该去找故事,这样就能跟师兄一样逗师父开心了。
“师父,云足早就想跟师兄下山历练历练,还请师父恩准……”说着云足扑翻在地,给法山磕了三个头。
“好吧,只要不跟你师兄学坏就好……”
“多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