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 biquge2345.com,更新快,无弹窗!
接下来的一路还算顺遂,没再出现什么波折,平平安安就到了琼山地界。
依太后所言,那隐世的高人就居住在琼山主峰的一个山涧里。琼山的主峰崎岖偌大,马车上不去,泊欢命他们在临近找一个村落候着,弃了马车独自带着唐尧上了山。
唐尧伤病未愈,步伐缓慢,泊欢在身侧寸步不离地搀扶他,目光总是长长久久地黏在他的身上。
他被看得有些羞赧,轻佻地摩挲着她的下颚,低笑道:“看什么?是不是在想,为夫我太过英俊,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为夫洞房了?”
她翻了个白眼打掉他作乱的手,面上装作不显山不露水,可实则每朝山涧走近一步,心中的惶恐和无奈就多增一分。
倘若踏进神医的那道门,她与他今生就不会再有那么安谧美好的日子了。
明明她早已深知一切不过镜花倒影,幻梦一场——为她抚琴舞剑的是游安,是王爷,是大侠……不是景凉。不是那个她心心念念十余载,化骨成灰也割舍不下的草原少年郎。
可她还是陷在美梦中迟迟不肯醒来。
午时到了山腰,两人围在小河谷旁洗漱歇息,她连夜赶路累得不行,靠在他肩上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听他犹在耳边放着豪言:“等回到山里,我马上就命兄弟们布置喜堂,娶你过门!我是这里的山大王,以后你就是我的王妃,我带你过快活的日子,我们到时候再生两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哈哈哈……”
歇好后他们继续赶路,直走到天黑夜半,银月高悬,才终于在深夜抵达了那个传说中的小山涧。
四野无声,疯狂生长的草芥中隐有虫蛙低鸣,不远处的四面八方,断断续续传来野狼的嚎叫声。
唐尧看着那盏挂在一片荒芜草芥中的小油灯,前后来回望了望,有些迷糊地挠挠头:“哎,这是个啥地方,怎么就一间小茅草屋啊?我的大院儿呢?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要不再找找?”
她佯装不懂:“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既然来都来了,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唐尧依言领着人走过去。泊欢站在门前踟躇不前,良久转头对他说:“要不……你先进去探探情况罢。我认生,不敢见人。”
他爽朗一笑:“哈哈,开玩笑。真认生的话你能把我捡回来?”
她恼火地给了他一肘子,他顿时不敢再笑,收敛起笑容叩开了草屋的木门。
三声过后,屋内传出一道缥缈的声音:“进。”
她呼吸一滞,眼看着唐尧回身给了自己一个安心的目光,接着推门走进了屋内,又吱呀一声合上了门。
紧接着屋内传来了三两声低沉的交谈声,她不敢贸然进去打断他们,只好蹲守在门外等着,结果直到天亮也没等到他出来。
最后等来的是那个传说中隐居多年的耄耋神医。
神医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一看便觉是隐世多年,气质出尘不沾烟火。
他推开门瞧见她蹲在地上缩成一小团,和蔼地招呼她进了屋。
她抖了抖发麻的腿,轻手轻脚地跟着神医进了房门。
小小的茅草房分内外两屋,她甫一进门便小心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顺带着寻觅唐尧的身影。
外屋不过一桌一椅,一火炉一药柜便再无其他。透过里屋半掩的房门,她隐约看到了唐尧正躺在木床上小憩。
神医为她倒了碗水,对她轻笑道:“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他已经睡下了。”
泊欢怯怯发问:“敢问神医,他身上到底有什么顽疾?可否有治愈的可能?”
神医看了她一眼,但笑道:“他没有什么顽疾,只是陷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执念业障里无法自拔。只要将那心魔剔除,自然就会痊愈。”
泊欢眉头深锁:“那敢问神医可知,他的心魔到底为何?”
神医微微一笑,避而不谈岔开了话题:“既然你们托我医治他,我就要对他这个人负责。他身上有许多陈年旧疾需要拔除,并且现下最迫在眉睫的是,他身上还未痊愈的箭伤已因连日舟车劳顿而有恶化的趋势。心病一事暂且搁下,还是要先养好他的硬伤。琼山地大物博,草药种类甚多,我给你开几幅药方,你按照这些方子自己去山间采药,为他熬些汤药好好调理调理身子。”
泊欢应下,拿着神医给的药方图样到山间去采草药。
她在山里摸爬滚打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她背着小药篓回到小草屋,眼见唐尧坐在门前等她。
她有些踌躇地走过去,他托着腮目光锋利地盯着她,先发制人地开口质问她:“这一大天,你干什么去了?还以为你被野兽叼走了,急死我了。”
她微微一笑:“我就是帮忙去山里采了点草药。”
他回身看了一眼还在屋里忙叨的老头,又看了一眼浑身是土的泊欢,赶紧把她拉到身边顺着她毛躁的头发:“我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进屋和这老头说了几句话就不自觉地睡着了。这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这老头是从哪里来的,总觉得他古怪得很,和我说话也是奇奇怪怪的。要我说咱们还是赶紧下山把我的兄弟们叫上来,让他们和咱俩一起找我们的院子,我可不想再待下去了。”
她卸下身上的药篓:“要不还是先在这待几天罢。这老人家医术了得,让他帮忙调理一下你身上的伤口。”
他冷哼一声:“我的伤不需要他调理也能痊愈,他这人整日神神叨叨的,我可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话,抱着药篓回了屋去找神医,一边清洗熬制草药,一边同他低声交谈:“神医,现在他很抗拒您,这怎么办?”
神医一派从容淡然:“无碍,先调好他的身体。心病这一块,日后我自有办法慢慢解决。”
泊欢闻言微微放了心,继续仔细地为他熬制汤药。
他在门外百无聊赖,叼着一截草根在周遭的草野中闲逛,走着走着,脚下忽然无意踢到了什么硬东西。他好奇地弯下腰扒开草丛一看,是一块白色的臂骨,上面还隐约带着血色。
他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偏头吐掉口中的草根,顿时感觉天灵盖上都窜起了凉气。
他顾不得身上有伤,转身回到屋里拽着泊欢就要往外走:“快走,我看着老头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她不明所以,一路被拖拉到草丛旁盯着那块骨头看。
她被吓得不轻,跳起来给了他一下。他拉住她的手,一脸严肃:“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骨头!人骨!这老头肯定有故事,我们再待下去恐怕有生命危险。”
她深吸几口气慢慢缓过神来,感觉心中没那么惶恐了,才转头故作轻松地笑他:“哎,你不是这山头的老大吗?怎么居然也会怕个老头?”
他头皮阵阵发麻:“别说是山大王,就是天皇老子这也顶不住啊,咱们还是快走罢。”
泊欢盯着那块血骨出神许久,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另一边,神医看她俩匆匆忙忙的样子,紧跟着她们的脚步也走过来了,将他们的对话全听了进去。
神医低头看了看草中的兽骨,轻笑着和他们解释道:“我是医者,医者只救人,不害人。你们看到的只是一个野兽的臂骨,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哪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可以弄死人?你们也实在太高估我了。”
两人转过身看着老神医,而后面面相觑良久无言。泊欢思索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上前一步站到了神医身侧。
没办法,他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唐尧的病没法再拖下去,世间除了这位老神医,又无人敢站出来说可以医好唐尧。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相信他。
一个病患对上两个好人,可想而知是没什么胜算的。于是唐尧最后被两人连说带拽又给带回了小草房。
泊欢熬好汤药先试了一口,过了一会没见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敢把药端给唐尧喝。
唐尧有伤在身力气不敌泊欢,跑不快又逃不掉,只好委委屈屈地听凭发落。
药中有助眠的成分,他喝过后很快就睡下了。神医在他身边搭了个小床准备用于夜晚小憩,泊欢搭手为神医搭床,不时抽空侧身瞥他。
神医被她看得有些发笑:“小姑娘,你可是有什么事要问老夫?”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今天的事实在对不起,他现在心绪不太健全,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计较。”
老神医依旧面带淡笑:“老夫没生气,他正是因为有疾才来到了我这里,我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同他斤斤计较。”
泊欢又道:“小辈还有一事好奇。依照您的性情,一般的金银俗物恐怕很难吸引到您。所以到底是什么契机,才让您愿意出手医治他的?”
神医坦言:“因为太后的一位朋友曾有恩于我,她辗转求到我这里,我因曾欠她情,故而没法拒绝她的请求。”
说完又转头看了一眼眉宇间仍然有戒备神色的泊欢,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她看:“这里是那位友人予我的请求信,小姑娘安心,老夫的确是个知根知底的人,你们不要怕。”
心事被看穿,她摸着脑袋笑得愈发尴尬,最终转头灰溜溜地跑出了屋子。
但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