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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喝了几日老神医开的药方,唐尧身上的伤口果真渐渐开始痊愈。
唐尧在这寸土之地上日日与他相对,心中对他的戒备也慢慢开始松懈,甚至偶尔也会开诚布公地同他讲些心里。
眼看着唐尧的身子骨日复一日地好转起来,老神医开始着手为他医治心病。
日复一日地循循善诱让唐尧卸下心防,朝着老神医一点点扒开藏在内心深处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自知的伤口。
老神医也由此一点点挖到他心疾的源头。
最后一次促膝长谈后,唐尧沉沉睡下。老神医推开了房门,对守在门外的泊欢道:“我仍是不知他的心魔到底是什么,但这一觉过后他再醒来,应该就会变成自己最想要的模样了。那个他就是他心疾的根源。你若能助他达成执念解开心结,他的病也许就会不治而愈了。”
泊欢郑重地点点头,顿时感觉手足无措。她慌乱的在门外徘徊了一整夜,直至天将破晓,鸡鸣四起,才有了些困意,回房靠在他的床边小憩了一会。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睡梦中感到脸上有丝缕的痒意。她强撑着睁开眼,看见唐尧正撑着手臂满眼含笑地看着自己,偶尔不经意地挑起她的发尖摩挲她的脸颊。
“醒了?”
她点点头,揉揉眼睛慢吞吞地坐起身,习惯性地伸手去拉他的外衫,摸索着检查他的伤口。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惊诧,笑着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沙哑得迷人:“大清早就这么主动,嗯?”
不同于往日粗犷的声线让泊欢瞬间醒过神来,她这才想起他如今已经是又更换身份了。
她急忙撤回手,仓皇无措地想要翻身下床,却被他一把拉住:“跑什么。手上动作那么大胆,怎么现下说你一句还害羞了?”
泊欢拿不住他的心思,僵硬地靠在他怀中大气都不敢喘,良久才试探地叫了他一声:“景、景凉?”
她猜想他最想成为的自己,莫过于十六七岁时在朔漠草原上肆无忌惮地策马逍遥的自己。
果然,下一刻他沉声回道:“我在。”
意料之中的答案让她心头一时百味杂陈。她蹙眉深吸口气,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只好默默地躺在他的臂弯中没有说话。
他看她不爱开口,以为她是被吵醒闹了小脾气,也识趣地没再逗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不早了,要起身吗?”
她鼓起勇气从他怀中爬出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思索了许久最后还是问出了口:“我是谁?”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迟疑道:“阿黛,你怎么了?”
她心尖猛地一颤。
从前在草原的那些年,他从未唤过她一声阿黛。他永远只会淡漠而疏离地朝她微微勾唇,然后侧身与她擦肩而过。
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亲昵地唤着她的名字。
他犹不自知,边起身下床更衣,边对她道:“醒了就起身罢,虽说山中岁月清幽,但总不能老是与世隔绝。待会用完膳,我就带你下山去赶集买些小糕点回来。你不是最喜欢城东御香斋家的桃花酥和青团子吗?今日我们过去多买一些。”
她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泊欢暗中将整个记忆从头翻阅,十分确切眼下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们曾真实经历过的。
这些全是他想要看到的画面。
他犹不自知,穿好衣裳回头看她,发现她坐在床上还是那般一脸呆滞,心中顿时有些紧张:“阿黛,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有哪里不太舒服吗?”
她回过神,茫然地朝他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你突然对我这样好,让我有些不太适应。”
她冷静地下床穿戴衣裳,他跟在她身后,十分惭愧地垂低了头:“阿黛这话是抱怨我从前对你太过疏忽吗?对不起,是我的错,以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过往太多年的仰望让她已然习惯他无时无刻都高高在上的矜贵模样。他少有如此卑微且诚恳的时候,她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由着他一路拉着自己下山进城。
马蹄在御香斋的门前稳稳停下,他小心扶她下马,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店内。
他在柜阁中精心挑选着她爱吃的小食,她站在他身边时不时抬头看他,偶尔与他对视一眼,总会看到他深邃如星辰的目光中一片汤汤情深。
老神医说,如今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心中最想要的。
所以这个他待她如此的温柔细致,难道是因为这就是他心中所想?
那为什么从前她真真切切地站在他身旁时,他从未多看她一眼,也从未同她说过一句他在乎她。
回想起那些在草原的日子,他是那般冷漠无情。冷漠到耗尽了她此生所有的热切痴妄,逼她带着所有的遗憾和残缺永远地转过了身。
她实在想不通,有些难过地转过了身。他站在柜前一边挑着糕点,一边漫不经心地同她剖白:“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十三四岁的模样。那是一个春光正好的时节,你叼着满嘴的桃花酥,骑在一头小梅花鹿上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我的营帐。那时候我还对你没什么心思,也完全没有想过日后你会成为我的妻,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鲁莽憨实得有些可爱,于是就放你离开了。”
他将挑出来的桃花酥整整齐齐地摆好,封袋:“后来的那些岁月,我对你也没什么印象。直到那次她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嚣张地跑过来说要嫁给我,我才真正开始注意到你。那一瞬间我恍然发觉,当年那个憨实怯怯的小姑娘不知在何时竟出落得如此婀娜娉婷。”
他领着人付完账,翻身上马朝着远处奔去,低哑的声音在风中被震成碎片,一丝一缕地飘进她耳中:“坦白讲,那些年你的确从未在我心上。于我而言,你不过是个比较有趣的小妹妹,也仅此而已。所以当你说出要我娶你的话时,我只觉荒唐过甚,可笑至极。我没想理会你,但这件事传到了我们可汗的耳中,他出于政治立场考量,逼我认下了这桩婚事……”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一低头,忽然发现怀中的人不知在何时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