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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付走了韩辅国,又送太后回了寝宫,唐尧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宫中。
他坐在桌前仔细地梳理着早晨发生过的一切,感觉脑子里有很多东西搭不上线。
他不明白,自己从行宫回来只是病了几日而已,怎么一睁眼,好像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倦怠地揉揉眉心,这时有侍卫前来通传:“殿下,昨夜您抓进地牢的那位,怎么打她也没松口,只是反复说要见到您。”
地牢之中光线昏暗、污浊不堪。唐尧蹙眉拢紧身上的披风,快步走到了泊欢的牢门前,命狱卒打开房门,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当时她一身交错的伤痕,伤口中渗出的血珠已经凝成血痂。她虚弱地靠在潮湿的墙壁上,见他进来,微微抬头瞥去他一眼,勉强地跪下去朝他行礼:“参见主子。”
沾着血的乱发随着她垂头而挨到他的鞋尖,他厌恶地退了一步:“听说你还是不肯松口,一直想让本王来见你。现在本王来了,你可以开口了。”
唐尧写下的话本太多,泊欢压根没有全看完,是以现下的这段情节令她毫无印象。她揣摩不出唐尧这个身份的心思性情,也不知接下来的剧情走向是如何。
她到底是认罪活命的机会大些,还是要矢口否认呢?
她心中打鼓不知如何回答,他却将她的沉默解读成了有意回避。
他想起方才大闹早朝的韩氏父子,一时竟顾不得肮脏,蹲下身目光不错地注视着她:“是他吗?那个朝廷上最有权势的男人,他派你来的?”
她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主子冤枉奴婢了,奴婢只是和安殿下送来您宫里的一个下人,自入宫以来一直倾慕着殿下。那夜奴婢多饮了些酒,所以一时鬼迷心窍,才趁人不备恬不知耻地爬上了您的床榻。奴婢有罪,但奴婢绝不是旁人派来的奸细,还望殿下明察。”
和安殿下?宫中有这么个人吗?
唐尧蹙眉死死地盯住她,脑海中全无印象。
他觉得泊欢是在骗他,换做是平时,他早就一剑将她砍了。但经过早上那么一出,他倒觉得是自己出了问题,毕竟他对韩辅国的女儿也是印象全无。
倘若宫中真有这么个皇亲,他贸然杀了皇亲送来的婢子,怕是有损彼此颜面。
思忖过后,他道:“算了,就姑且信你一回。但日后你若胆敢再做出这样的事,不管你是谁送来的,本王都不会让你好过。懂?”
她微微松口气:“奴婢知晓,多谢殿下。”
泊欢随唐尧一同出了地牢,回到了摄政王的寝宫里伺候。
回到宫中,她顾不得养伤,擦了擦身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匆忙出了门。
她没忘,她还要为咏太妃娘娘寻来血绫嫁衣。
她先是拿着攒下来的一点月俸,以及过去唐尧还是游安时赏给她的一些银两,跑到了宫里的绣阁。但因身份低微,还没等开口,就被人赶了出来。
她不死心,又找到了出宫采办的宫女,想托她从宫外买些尚好的血绫的布料回来自己缝制,却被那宫女告知说:“先帝曾经下令,禁止任何坊间和宫内的任何绣娘在织血绫。如今举国上下都寻不到血绫了。”
这下她心中不禁疑惑起来:她不知道先帝出过这样的规定,但咏太妃入宫多年,自当应知道这事的。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又要为难自己去寻呢?
无奈之下,夜里她再度夜探子阑宫,去找咏太妃问个究竟。
当时咏太妃还是趴在那夜的窗口,看见她进来,眼睛中霎时透露出一丝光亮:“这么快就做好血绫嫁衣了?”
泊欢冷冷地看着她:“没有,我没有找到血绫。娘娘您明知血绫已经停产,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想存心为难我吗?”
咏太妃拂袖冷哼一声:“我不管,我只要血绫衣。只要你想办法把东西拿来,我就让你见人。你该知道的,宁家向来以机关术闻名于天下,我若不松口,这辈子你休想能见到我兄长。”
僵持片刻,泊欢到底先服了软。她叹口气:“那请娘娘容我再想想办法,我争取早日将嫁衣送到您手里。”
从子阑宫溜回到唐尧的朝华宫,泊欢才进宫门,就被夜游的唐尧抓了个现行。
彼时他身着一袭玄色的长袍,挺然地立于前院的长廊下。廊外有几株花开正盛的梨树,偶有清风拂过,风卷过一树的碎花落在他肩上,画面美如泼墨。
他不经意侧身,瞥见她一脸痴傻的样子,不悦地冷哼了一声:“这么晚了,你去了哪里?”
冰冷的声音将泊欢从迷离中唤了回来,她顿时汗涔涔地跪了下去:“回殿下,奴婢方才只是出去走走散了散心,真的没有别的心思,望殿下明察。”
现在的唐尧就是一头易怒的野狮,眼高于顶,视人如草芥。她的命在他那里根本一文不值,身上的鞭伤犹在渗血,现在她可一丁点都不敢再忤逆他。
唐尧自是不信她,轻嗤道:“鬼话连篇,果非善类。如今看来,当初心软放你出牢,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得泊欢心惊肉跳——他不会脑子一热,再将她抓回去罢?
恐怖的念头甫一滋生便一发不可收拾,她顾不得什么脸面尊严,挣扎着爬到唐尧脚边,牢牢地抱住了他的大腿:“殿下,您相信奴婢,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求您千万别再抓奴婢下大牢了,那里夜太了黑,奴婢很害怕……”
带着颤音的求饶声仿佛裹着棉的细针,微微刺进了唐尧的心里,让他莫名地感到有些疼。
然而这点微末的疼痛终究还是不足以打动他。他怒极反笑:“这朝华宫已经容不下你了,既然你不想我送你下牢,那你说说看,我该把你丢到哪里去?”
泊欢闻言面色一白,旋即强撑着苦笑道:“奴婢笨手笨脚,的确不配留在这里碍着您的事。不如您还是将送奴婢回去和安殿下那里罢。”
唐尧微微挑眉:“这听起来倒是个好主意,既然如此,你明日便收拾东西回和安殿下那里罢。”
翌日清晨,泊欢收拾好包袱,提着从行宫里带回来的两只小兔子,大包小包地奔去了和安那里。
当时唐尧去了早朝,她独身前往,一路上心中一直在打鼓。
她怕和安因为她的唐突前来而生气,又怕和安不愿意收留她。就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她推开了崇明殿的大门,开门却见正殿的前院里,和安站在椅子上,掐着腰与任寒吵得面红耳赤。
巨大的争执声并没有引起宫人们的注意,大抵是因为这样的场景几乎每日都会在崇明殿中上演,所以大家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但泊欢还是有些担心,她忙放下东西跑了过去,伸手扶稳和安脚下的椅子:“怎么了?你们为什么又吵起来了?”
任寒见泊欢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怪里怪气地轻嗤了一声,对和安撂下一句“懒得跟你吵,总之我说不行就不行”后,抖了下袖子转身走了。
和安气得在椅子上直跺脚,抄起手边的水壶往地上砸,巨大的举动险些把自己掀翻在地。
泊欢见状忙把人抱了下来,和安垂头见是她来,自然地伸手环住她的脖颈,任她将自己放到了地上。
泊欢问她:“怎么回事?你们俩又因为什么事吵起来了?”
和安叹了口气:“别提了,都快气死我了。最近宫中上下这不是哪里都不太平嘛,我就想着出宫去庙里为大昭祈祈福,顺道在出去玩几天。可这个死人死活要拦着我,还因此加派了好几支禁军看着我,生怕我能逮着机会出去。简直烦得要死……”
一听没什么大事,泊欢松了口气,笑道:“后面的顺道才是重点罢,别以为大家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
和安切了一声,朝她做了个鬼脸:“好啦,不提他了,说起来……阿欢姐姐你怎么来了?咦……你脸上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泊欢这样那样地将事情的经过跟和安说了一遍,和安听罢恍悟:“哦,也就是说,皇叔他又不认得你了,拿你下牢打伤了你,还把你赶到了我这里来。是吗?”
泊欢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奴婢也是没有办法才硬着头皮来了,殿下若是不愿收留奴婢的话……”
和安一把抓住她的手,打断道:“阿欢姐姐哪里话,你知道的,碍于我的身份,在这宫里除了那个死人,很少有什么人能跟我说几句真心话。你是为数不多与我很投缘的人,我当然很乐意你陪在我身边。”
说着,她欢喜地去挽泊欢的手臂,一下子被碰到伤处的泊欢吃痛地嘶了一声,她微微愣住,伸手拉起泊欢宽大的衣袖,露出臂上一片纵横交错的、新结血痂的鞭伤。
和安有些心疼她,于是牵着她到自己的卧房去取金疮药,嘴里叹道:“老天爷,祈祷我这个疯皇叔能早日痊愈,阖宫上下的宫人因为他,白白遭了多少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