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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乍惊, 宫车过也。
太后的仪驾迤逦, 吾仗四,立瓜、卧瓜各四, 五色九凤伞十,销金龙凤旗八,龙、凤扇各四,其后盛装的宫人捧着金香炉、金盂、金瓶、金盥盘等次第列开, 不急不缓的跟在二乘的仪车后走。
凤驾一出, 远近施威。只要见到了仪仗长队的影子, 在宫道边洒扫或捧些盒瓶路过的宫人就需停下手中的活计, 跪下请安。
直到车仗辘辘驶过,驶过一道又一道的朱红大门才许站起。
今日,远听着陛下下朝的鼓声,太坤殿的两盏凤伞先迎风扬了起来, 接着太后的仪仗由宫门鱼贯而出,沿道的宫人无不望之而跪。
偏居在乾宫东南的长安宫道与环绕全宫的禁河只有一墙之隔,向来最为寂静,今日竟也迎来了后宫最尊贵的人。
流光有些始料不及,低声道:“太后娘娘来了,快跪下!”
“扑通。”
两人缩在墙根的阴暗处跪下,流光跪得急,双膝堪堪擦着了湿漉的斑驳青苔, 身形不稳, 若不是后面的人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太坤宫里的姑姑定要治她个不仪之罪。
凤伞穗子飘飘,宫人踏地的声音井然有序,却齐齐在跪于地上的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太坤殿主管躬着身,一手扶着拂尘,跑出来问流光道:“流光姑娘,太后娘娘让咱问你,你怎么不好好伺候陛下,在这种地方游荡?”
流光诚惶诚恐道:“回太后娘娘的话,陛下爱用留香斋的糕点,就让奴婢出宫去买,并不是故意偷懒的。”
说着,见总管似有不信的样子,流光就磨着膝盖,回身去取过在后宫婢手中的食盒,当着总管的面揭开了盒子。
果然,一盒象牙白的海棠酥藏在其中,色香俱全,上头一点红艳艳的果子酱更显可爱。
总管只瞟了一眼海棠酥,阴阳嗓子慢慢开口:“流光姑娘,你身后的小奴婢看上去可有些面善。”
那人依旧埋着头,跪着的身姿优雅,藏在宫装里的身子更不似宫中人常见的病态的消瘦,而是健美有朝气,她整个身子是岿然不动的。
“这人,不单单是咱瞧着奇怪呢。”
流光抬起脸了,应对自如的笑道:“总管说笑了,都是伺候陛下的奴才,面善是应该的,要不然还能天天守在殿里躲清闲不成?”
“不怪陛下独宠你一个,姑娘还是这般的伶牙俐齿,当属得六宫里拔头筹的奴才了,”这人是陛下前第一说的上话的人,总管不阴不阳的赞了几句,也不好再多问她,便道:“那姑娘,咱就这么向太后他老人家回话了。”
流光谢道:“有劳总管。”
那总管又小跑去凤驾旁回话,不知吴太后又吩咐了些什么,总管又跑了回来:
“流光姑娘,太后有懿旨:今后这些宫外跑腿的事应交给有司去做,姑娘只一心伺候陛下便了。”
“奴婢遵旨。”
于是,吴太后的凤驾这才起了,伺候的人依次在流光两人面前穿过。
当队伍最后的人也走远后,流光这才爬起去扶身后的小宫婢:“世女,没事了,太后已经走了。”
原来,一直躲在流光背后,梳着双丫鬓不露脸的人,并不是什么胆怯怕生的宫婢,而正是蒲若斐。
流光解释:“委屈世女了,奴婢也不知为何太后今日会走这条路。”
长安宫道狭窄,又与宫外的熙攘不过一射之地,蒲若斐一路走来也见过了,路上来往的多是低等服色的宫人,太后车架方才过时,也险些没挤过去。
跟着伺候的那一群人,脚步虽齐,但也提着小心,生怕碰到前人的脚跟或撞到身旁人的脚面。
蒲若斐哪里要她伸手扶,自个抖抖下裙站起来:“姑娘不必自责,我们哪是能猜得太后老人家的心思的人,索性也无事,就带我去见陛下吧。”
乾元殿,书房内一个宫人也无。苏容婳坐在书案后,龟身石砚里浅浅的一层香墨快要凝住,持着折子的手也大半日没有动过了,她有些心不在焉。
殿里静悄悄,殿外绿树上的蝉清晨时被粘得差不多了,也不敢有甚动静。
苏容婳半倚在案边,上朝前抿得胭脂还一点不少的留在唇上,这时那抹绛红微微斜着,为莞尔的笑添了几分颜色。
大朝时的礼服早被她换下,修身的常服是经过精心剪裁的,转折接角处都十分熨帖。但袖在常服窄袖中的手仍是不安分,胳膊搭在案头,指尖却在捻着料子,不知陛下想起了什么,袖边的祥云纹便更不成样子了。
“吧嗒。”
隐在书房架子后暗门上的黄铜锁被轻轻打开,随着这道清脆的开锁声,一瞬间苏容婳锁在心内的情绪仿佛也给解开了。
苏容婳的幼时曾生过一场大病,由安国寺的僧人入宫祈福后方捡回性命,大好后的不久,父皇就送给了她一匹小马驹,脱开压抑的病榻,坐在马驹上嘚嘚快跑时的心情,竟与此时无二。
都像是滑过低垂的草间,再翱翔上无际的天空,有风与鸟一般的自由。
她有些急切,浅笑着回眸。
关心则乱,当入眼的是一名普通宫婢的背影时,她简直要着起了火。苏容婳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着的人,性子都坏到了极致。
可下一刻,龙威欲发的苏容婳便被安抚好了。
蒲若斐三步并做两步,扔下精致的黄铜锁和食盒,就将人环腰抱起,眉里眼里都含着笑。
“陛下,”她的脸埋在那洁白的颈子边,鼻息喷洒上去,像是故意的般若隐若无的亲吻起那一片片细腻。
苏容婳嗓音有些颤,回抱着那人,口是心非道:“怎么来的这般鲁莽。”
“哪里鲁莽了,陛下你说,若斐哪处做得不对?”
蒲若斐生出了挑逗的心,故意反问自矜的怀中人。
苏容婳想反手推开这人,手都按到了腰间却生生停住了,而是施以愈加热烈的拥抱。她终是不舍得的,即便那日她带人回宫,两人已经缠绵了数日,情人间的呢喃细语充盈着耳畔,苏容婳依然留恋难舍。
可以说,她干涸许久的心,在相拥住的这一刻起就被平地生出的清泉喷涌滋润了。
接着,是那人欢喜的笑声。蒲若斐笑道:“若斐不过回府探望了老太君几日,陛下就等不得了。”
“朕几时等不得,”苏容婳推开人,却没了在朝时挥斥方遒的霸气,她的雪面上似是掉落了几瓣鲜艳的梅花,嗓音也不见大,强撑着淡定:“你是什么人,竟让朕为你好等。”
被推拒的蒲若斐不仅没有生气,还笑盈盈的凑过去:“好好,今后换作若斐等陛下,等一辈子,等两辈子,可好?”
都说情人间的情话做不得真,可苏容婳却是无法自拔的陷了进去,因为她深知,以往蒲若斐从没有像今日般,给出她近乎一生一世的诺言。
君王的性子多疑,她也不例外。苏容婳信蒲若斐,常拿军国的机密与她商议,在床笫之间,也会说些闺房的乐事。可苏容婳又不信蒲若斐,皇家与世家的鸿沟,不能朝朝暮暮都相见,又是相差五岁的年纪,这都让苏容婳放心不下这名少女。
这般年轻的年纪,哪个少年人不想与红粉知己风花雪月,醉倒在温柔乡里呢。可蒲若斐但凡有些肆意的话,都被她发怒给压下,镇压下那些淫·秽刚萌芽的念头。
但当独居深宫寂寞时,蒲若斐的音信又很渺茫,苏容婳常看着庭前落花被风卷起飞过。有时浓厚如泥浆覆过的情思得不到发泄,甚至会过激的想,自己与蒲若斐的关系,或许只存在于欲·望里。
要不然为什么她只谈情说爱,而从不肯正面许下承诺,与自己议婚呢。
可如今,便好如乌云拨开了,明月出来了。苏容婳欣喜的想回应她,又突而冷淡,他决意也要磨一磨,给那人些苦头吃。
她冷漠的转开话:“老太君身子可好?怎么你不从暗道里走,那还保险些。”
说到这,蒲若斐也眉头紧锁:“老太君身子好,见了我后茶饭都能用了。我原也想带着流光顺着暗道走,可是到了门前,却怎么也推不开了。”
“里面似乎有巨石堵住了,”她自嘲似的一笑:“我推了两把没推开,恰与陛下相约之期近了,就随着流光姑娘冒险入宫门,遇到了太后娘娘,所幸没有人发现我。”
蒲四维还追随着伪齐帝,并没有投降或被俘,侯府也被封锁了,蒲若斐回京后的身份十分尴尬。
说到这,蒲若斐想起什么,快步利落的走到书房的暗道门前,猛地用力拉开了门。
苏容婳怕里面真藏有歹人伤到蒲若斐,随着开门的一阵风,她猛然也从案前站了起来。
门内是无尽的黑,若藏着人,定会也融入里面。
“你且回来,”苏容婳喊道:“朕晚些派人去查探。”
这唤声惊醒了蒲若斐,她不寒而栗,钻到一半的身子也退了回来,她这才有些后怕。
苏容婳挽过她的胳膊,将门给轻轻阖上了。
蒲若斐咬了咬下唇,密道里藏数十人毫不费力,若真被自己惊动闯了出来,岂不是大祸。
拍着胸脯的动作自然完完全全落在了苏容婳眼里,她忍笑忍弯了眼睛:“怎么这时候不拿出守城的气势来了。”
蒲若斐好认真的想了想,答道:“守城时叛军势如破竹,若不拖延时间,陛下的京都也会危险。在陛下面前,心里就只有陛下一人,如果若斐受了伤,陛下也会心痛,所以才不敢再去。”
苏容婳纵然心思缜密,仍是漏算一着,这番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显然在她的意料之外:“你……”
百死后方生,在战火四起间,在战鼓轰鸣时,蒲若斐曾仰望着满天的星汉和流矢,深深思念过这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而如今,斯人在前,为什么还要让她生出无谓的伤心呢。
玉肌生寒的手指勾在了她的下颌,指尖在其上打了个转,就在此刻,蒲若斐迎上了那热烈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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