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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奈由多侧过脸。
但小梅并没有察觉到她微敛的笑容，又回身从画箱中抽出一张画纸展示给大家看：“小梅画的也不差，小梅才是最强画家！”
五条悟于是半真半假地逗她：“我画的花你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你画的我就不知道是什么。是长了蓝毛的蘑菇？”
“才不是蘑菇，”小梅气鼓鼓，“这是龙猫先生！”
她将自己的画摊在桌上，奶声奶气地解说道：“这是龙猫先生的头，因为他软乎乎的有很多毛，然后大大的嘴巴，好多牙齿，像这样——”
小梅比了一个龇牙咧嘴的鬼脸。
“喔，嘴巴长这么大，那它会吃小孩吗？”
“才不会！龙猫先生是一位好妖怪！”
...妖怪。
禅院真希靠近仔细看了看小女孩的画作。除了表现毛茸茸的蓝线外，小梅还异常严谨地画上了“龙猫”的利爪，尖锐的黑刺和它的大嘴一样夸张。
虽然有些荒诞，但禅院真希仍是下意识地将这张画与记忆中那些目击者对咒灵的描述比对了一番。
体型庞大、獠牙利爪、满身兽毛。微妙地在某些点对应上了。
这真的只是小梅的童言无忌吗。
禅院真希抬起头，深知五条悟并不会发表什么意见，于是转而低声向相对靠谱的皋月求证。
草壁皋月原本还以为禅院真希表情严肃是想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在听到她的问题后反而笑了起来：“你说龙猫啊。”
“我和爸爸刚开始听小梅提起的时候其实也是半信半疑，但后来有个下雨天，我们在公交站牌见到了它。”皋月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很高大，又是毛茸茸的，和我们一起等了会儿车。”
禅院真希观察了一下皋月的神情，她描述龙猫的语气轻松自然，与那些目击者们截然不同。
或许是咒灵类似于「崇妖童灵」的能力，能够蛊惑单纯的孩子。
禅院真希皱了眉。再算上今天，那个人家的女儿已经失踪整整三天了，被咒灵拐去恐怕也凶多吉少。
民风淳朴的乡间存在着这么一只咒灵确实是极大的隐患。
“真希姐，你在想什么？”
禅院真希低头看到心思细腻的草壁皋月正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没什么。”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只是我也想要...见一见你们说的龙猫。”
“这样啊，”皋月松了口气，“那并不是很难。”
“龙猫先生，它就住在我们家附近。真...真希姐？”
“...。嗯。”
禅院真希立刻掩去了眼神中的凌厉，饶是她也预料到咒灵竟然就在咫尺之间，无声无息。
她侧头去看悠然坐着吃早餐的五条悟，后者察觉到学生的视线于是不紧不慢地勾唇笑了笑。
...啧！这个只会看好戏的家伙。
......
饭后，禅院真希仔细擦拭了她的长.枪。
咒具的漆面长柄折射着金灿的光，她反手一勾，流畅地将它抗在肩上。
锋利的刀尖发出破风的猎声，这是出发的号角。
晃着脚坐在庭院旁的奈由多也就自觉地站起身来。
委委屈屈的小梅拉住她的衣角，但她们毕竟是去祓除咒灵的，自然不能带小孩子去。
“小梅也想和龙猫先生一起玩...”
被留下带小孩的五条悟就毫不温柔地把小梅从奈由多的身上拽下来，一如以前对待奈由多那样把小梅扛在肩上。
即便做着这样的坏事，五条悟依旧很自信：“别看老师我这么年轻，但对付小孩子还是很有一套的喔！”
小梅：“呜哇——”
禅院真希对着空气翻了一个白眼，带着奈由多头也不回地朝龙猫的所在地赶去。
草壁家靠近森林，但由于人迹罕至，植物茂密，交错缠绕。
皋月所说的森林入口就是其中一个半人高的开口。
探身进去能看到筛过枝叶的阳光浅浅地落在这一方小天地。
小孩子眼中的通道对于她们这些高中生的确有些狭窄，手撑着湿软的土壤前行，偶然还会被灌木的枝桠勾住头发。
但奈由多喜欢新奇的事物，她在跟着禅院真希向森林深处钻去的路上还找到了一只小巧又亮晶晶的七星瓢虫。
奈由多给它取名为电次，把它揣进了口袋里。
皋月说，龙猫之森不是时常对人们开放，小梅当时能够闯进去或许只是运气。
但在咒术师的概念里这不过是咒力形成的浅层结界，像是【帐】一样难以被普通人察觉。
她们穿过灌木丛，结界的尽头便是龙猫之森的核心古树，虬曲苍劲,岁月的皱纹化为繁枝茂叶，像是与天同寿的老人包容万物，带着植物特有的音律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在古树的臂弯中，一团灰棕色的庞然大物正在酣睡。
...出现了！
禅院真希缓慢而警惕地从背上抽出长.枪。
咒灵一无所察。
伴随着呼吸，它毛茸茸的身躯上下起伏，发出沉沉的鼾声。
有淡色的蝴蝶轻柔地贴上它的后背，于是咒灵哼唧了声，伸出它圆圆的手上尖利的爪子，挠了挠。
“那是它的尾巴吗？”
“是吧...”
奈由多和禅院真希一齐看向它垂下来、像猫一样蓬松的尾巴。
好、好可爱——
它身上咒力的气息隐隐约约，照理说的确该是只咒灵。
禅院真希想到失踪了的女孩小葵，不知不觉松开的手再度捏紧咒具。
趁着它睡着，一击必杀。
奈由多看了眼禅院真希紧绷起的身体，又转瞬移开视线。
咒术师与咒灵。
人类与恶魔。
一方杀死另一方，无需理由，也亘古不变。
不过是裹挟在这场永不停歇的缠斗中的细微沙砾罢了。
此时，龙猫突然换了个姿势，懒懒地侧过身来。
柔软的长毛像是风起后的麦田，露出了它浅色的肚子和怀里与它相拥的女孩。
陌生的女孩像是拥抱住了世界。因此不再寒冷、孤独。
他们沉睡着，安静恬然。
...啊。原来是这样。
禅院真希的心突然变得很柔软，她沉默，最终将尖利的长.枪轻轻靠在一边。
“奈由多，我在想...”禅院真希还是第一次对咒灵萌生出这样的念头，她其实并不确定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正确的。
在这时，她需要一贯清醒冷静的奈由多的帮助。
于是禅院真希侧过头去——
她看到了晶莹的泪水从奈由多白瓷般的脸颊滑落，只是浅浅的一颗，像是转瞬即逝的流星，自夜幕划过。
禅院真希的瞳孔微微放大，那淡淡的惊讶也最终化为温柔隐入眼中的水光。
“...那就决定了吧。”真希不再看向奈由多。
“...嗯。”
奈由多没有任何表情，近乎冷漠地用手背将脸上的水痕拭过。
她们驻足片刻。
有风，也有蝴蝶，轻轻地滑过。
**
禅院真希最终还是上前去叫醒了女孩。
名为小葵的女孩在知道父母都在家里等她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禅院真希摸了摸她的脑袋。
同样醒来的龙猫仍然懒洋洋地躺着，睁着像猫一样的眼睛懵然看着家里突如其来的访客。
“嗷——”它打了一个困倦的哈欠，露出巨大的嘴巴和牙齿。
......
从龙猫之森出来之后，奈由多并没有跟着禅院真希再去摆放那户人家。
她一个人走在田埂之上，风将奈由多的长发悠悠地吹起。
奈由多并没有拂过痒痒的发丝，只是将手交叠在身后，影子孤独地拉长。
不远处的池塘似乎有一群人在吵闹着，时不时溅起夸张的水花。
奈由多没有心情去看他们，但熟悉的气息却越过田野，扑面而来。
“哟！奈由多——”
湿淋淋的熊猫。坐在岸边的五条悟。
挽起裤脚往乙骨身上泼水的狗卷棘。忙着躲闪的乙骨忧太。
“真希呢——？老师说让我们比赛抓鱼，晚上吃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