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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郑艾提醒,兰子也知道要表现得尽量坦然一点,殊不知做贼也要有本事,总不忘抬头有神明的人,想做贼也真不易。只是事情撞到眉框上了,想躲也躲不开。兰子连忙用力挺了一下身子,壮着胆子,挪步走向狱门。
好在那个倒霉的狱吏手里本就拿着物事,兰子套上人家的衣服,也把那东西捡了起来,原来是一只油葫芦跟一只小勺,竟是一个给灯添油的活。
手里有个东西拿着,有如船上的压舱石,多少也能舒缓一点紧张情绪。再则那货的个子也不小,号服套到身上又长又大,竟能挡住兰子的半个脸颊。
“除了汪溥,其他人都不是你的对手……”郑艾也紧张,但还不忘给兰子打气。“别怕,步子迈得大一点,真要是有人看破了,也就不用客气了……”
好在运气不错,虽说兰子十分拘谨,一路上却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间或有个把狱吏擦肩而过,但好像人家的形色也很匆忙,根本顾不得其他。郑艾想,也许是汪溥这等大人物在里面的缘故,小喽啰哪还敢吊儿郎当?
里面好像也在成心引路,不少柱子上都挂着灯盏,有的点上,有的没点。点上了的则形成了一条光明的甬道,兰子既然得给灯盏加油,也就装模作样,开始挨个检视。看来那倒霉的家伙都刚刚加过,几乎没一盏灯缺油。
兰子心里又慌,假如有个狱吏记得有人刚来加过,问起来,自己该如何回对?
好在走了一阵,甬道里没碰上一个狱吏,真是运气。郑艾要她跟踪汪溥,看来这些油盏该是为他点亮,顺着去找,应该不会有错。只是仿佛又回到了修罗道上的鼍龙洞,那种逼仄挤压的感觉丝毫不输,有了灯光更显得四面黑影憧憧,说不出的紧张,背脊情不自禁抽搐,浑身全是鸡皮疙瘩。
七转八拐,漫长得似乎就快把整座山走穿了一样。山洞里自有一股湿冷的气息逼人,再加上踩在石板铺就的甬道上,再轻的脚步声都会被回响放大。
两边似有无数的柱桩,好像都是一根根原木直接截下搭成,扎楞扭曲,有的上面还留着碗大的节疤,灯光闪烁,说不尽的奇形怪状,十分狰狞。
那一排排木柱后面,应该就是一间间囚室,黑洞洞,忽然有只手伸出来,几无声息,似乎想来拽人,乍一见让人头皮发炸。不时还有几粒萤火虫般的光亮闪过,就在树状后面,那该是眼睛,定有不少犯人暗中瞅着。
此刻除了自己的脚步,几乎不见声响,这是一种明显被压抑着的静默,其中蕴藏着一种更加令人难耐的压抑。它不由得唤醒了兰子的一个记忆,五六岁时,有条五彩斑斓的毒蛇盘在一根紫竹上,而她最喜欢的游戏便是扒拉着那些沿墙的紫竹来回奔跑。要不是养母刚好看见,肯定难逃蛇吻。
一声喝叱,一剑将蛇挥做两截,她却永远忘不了最后喷出的那股毒雾。无数七彩的雾珠,扑面而来,要不是养母一把拽开,据说那也足够让她丧命。
这黝黑的木柱后面,好像也盘踞着一条条的毒蛇,灯光与夜幕交融的地方,似乎也有一股股的雾气在弥漫,在涌动,甚至也彩光闪过,能不叫人想躲?
甬道尽头是一间偌大的牢房,这里的灯盏点得特别多,照在凹凸不平的墙上,更是煞气腾腾。四面都是石壁,仿佛那些石壁只用斧子草草地砍了几下,嶙峋不平,突兀扎楞,顶上还有几块巨石将落未落,摇摇欲坠。
牢房中央,一块铺板,上面躺着一个人,用一块白布盖着。看似头部的位置,白布好像已经被洇透了,黑黝黝的一大片,既像血污,又像潮湿。兰子禁不住一哆嗦,难道这就是她适才在秦淮河旁失手打死的那一个?
最后,她终于在一个角落地发现了汪溥,那老太监正佝偻着腰背门而站。乍然看去,好像在那片石壁上寻找什么,专心致志,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
兰子本能地一闪,扭身假装要去查看油盏。
“放下吧,小郡主,这哪该是您干的活……”
尽管已有防备,兰子还是吓了一大跳。侧眼一看,只见人家已经来到身旁,满脸是笑,只洋溢在皱纹密布的脸上,看着不免寒碜,想不觳觫也不成。
“兰子见过汪公公……”稍微回过神来,兰子还是福了一福。
“岂敢,该是奴婢先给郡主见礼了……”嘴上这么说,却也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还请郡主鉴谅,奴婢实在不敢欺瞒,刚才在寝宫,奴婢已经知道你们到了,只是不知两位何时现身。奴婢只是不敢唐突,再请郡主鉴谅……”
兰子本就怀疑,这汪溥既然号称大内第一高手,她们又是乱闯,又是跟踪,如果真是一无察觉,岂不有负了人家的盛名?而他申明早已发现,这才合情合理。只是一直不动声色,则让人钦佩之余不免又有些后怕了。
正想解释,忽见汪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一扬手指着屋子中央的那具尸首说:“这当然是您的手段,奴婢知道郡主会来,所以只能在这等您……”
那种幽然的口吻,似乎一切早在人家的掌握中,不说兰子,就连郑艾也不能不感到惊悸。她在暗中提醒兰子,以不变应万变,且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说时,汪溥已经把兰子引到了那具尸首前。
“对不起,奴婢不是成心亵渎郡主……”
原来那具尸首已经被扒了个精光,就连亵处也无一点遮盖,汪溥一掀蒙布,立刻裸露无遗,一个未出阁的大闺女,兰子能不口瞪目呆,羞不可当?
汪溥当然注意到了兰子的异样,便又把手里的蒙布放了下来,恰好遮到尸首的胯裆,然后指着尸首的胸口说:“郡主,奴婢已有发现,您请看这里……”
就看胸口,兰子也禁不住浑身臊热。只是郑艾不再容她逃避,让她尽快把注意力集中起来。
最后兰子算是看清了,在尸首的胸口上有块刺青,细细端详,好像是个兽头。
“狗?”兰子想起了家里的大白,只是刺青上的獠牙毕露,看着凶残了不少。
“回郡主,这很像南方的狗,不过更像北方的狼,您看它的耳朵……”
兰子哪见过什么狼,死劲盯着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狗的耳朵不会竖得这么急耸……”
兰子实在想不起来,大白竖耳朵该是什么模样。
“公公,这刺青难道有讲究?”
“真是,回郡主:北方的戎狄胡人都喜欢刺青,漠北塞外的则又崇拜狼……”
“您说他来自漠北塞外?”
这不仅兰子惊讶,就连郑艾也感到十分诧异,不啻是对人认知能力的一次冲击。刚才还在怀疑扈莱-汪溥跟这个可疑的死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关联,却没料到自己的心思早被洞悉似的,竟给指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思路。
“回郡主,据报,近来盘踞中原的姬景一支活动非常活跃,大江南北都能见到他们手下的踪影。据奴婢所知,他们的这些人身上都能找到狼头刺青……”
“姬景?!”
照此一说,这尸首能引起汪溥的注意,倒也不难理解了。姬景一方枭雄,他的人出现在南方,自然得引起警惕。再说肖综不都已经投奔了他?该不会跟这有关,莫非姬景已经接纳肖综,准备对南嘉王朝蠢蠢欲动了?
“不错,正是姬景。据报:北国的朝局也有不稳,他们的少年天子一天天长大,不甘心大权旁落,早晚会有一场内讧发生。兼之这边肖综叛逃,肯定也会撩动姬景的野心,只究竟往北,还是往南,得看他的选择了……”
“原来这样……”
“回郡主,奴婢本想派人给你们递个信,正琢磨派谁合适?还有能在哪儿找到你们……”
“是吗?!”不说兰子,就连郑艾也感动了。心想在这个老太监的体内毕竟寄居着他们团队的首席科学家,而他对自己的感情,且不说能不能接受,可在后世已是有目共睹的了。就凭这点,他也不该对自己不利吧?
一念及此,郑艾想不检讨自己也不成了。如果再凭猜忌,对人家将信将疑,藏藏掖掖,不免有些过分了不是?于是郑艾就让兰子把刚才这个人临死之前的一些话语学给汪溥听,并且附上自己的分析,请他帮着鉴别。
“戏精?!宝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汪溥沉吟着重复,忽然脸上有了喜色,退后一步,深深一揖:“多些郡主,您可帮奴婢解开了一个谜……”
“唔——?”兰子不解,兼之对方由衷而发,大礼加之,想躲也来不及。
“来!郡主,外边请吧!”说着,汪溥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当然是隔墙有耳。
兰子会意,便先迈出了牢房。这一会有汪溥亦步亦趋跟着,她再也不用紧张。
出得天牢大门,汪溥又引她们往前走了一段,挨近后宫地界,一个特别空旷的地方,像是冷宫所在,四面打量了遍,确定没人偷听,方才小声地说:
“郡主怕是有所不知,而您的的伴当应该记得,当年在这个精神穿越的项目启动前,开发过一种名叫时空穿梭机的设备,按照时下的习惯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神奇的机关,也曾用于古代旅游开发,后来只是因为来的人多,回的人少,极不安全,才被叫停,所以才有了我们这个项目不是?”
郑艾当然清楚,就让兰子应了:“她说当然知道……”
汪溥一听,不禁一笑:“而根据我所收集到的情报,姬景一支不仅能征善战,还能合纵连横,内治外御的水平,不输于后世任何一个游牧民族……”
“您莫非怀疑也是后世来客在统率着这支队伍?”
“怀疑,只是怀疑,可您刚才无意中听到的那些辞语,该不像当今的戎狄所能为之?”
“可他们跟我们不一样,时空穿梭机只能把人直接送来……”
郑艾的意思最明白不过了,时空穿梭机只能把旅客原封不同地送过来,如果真的还有遗留,起码都该耄耋之年,哪会像刚才那具尸体一样年轻?
“您还记得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的吗?资本就害怕没有利润或者利润太少,就象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如果动乱和纷争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动乱和纷争……”
“您是说他们看我们没有成功,就又回到了时空穿梭机的旅游开发上了?”
“后世的游艺和文娱,除了仿真,就是造假,终有一天会被玩腻的不是?”
“您是说,在我们没能返回的这二十年里,后世只是放弃了精神穿越,但是并没有真正放弃时空旅行,他们又重新启用了时空穿梭机,继续开展古代旅行?”
“回郡主,奴婢特别查验了那具尸首,他的双手没有任何佩戴过扳指的痕迹,如果不是我们的两个失踪者之一,那您伴当刚才的发现只有这样解释……”
“那个什么机,兰子倒是听前面那位夏先生说过,只是不太明白……”
汪溥笑了,缓了缓口气才说:“这您不用急,小郡主,您的伴当会给您解释。只是请告诉您的伴当,奴婢建议她最好不要离开京城,由她辅佐陛下……”
兰子不明白,郑艾也没反应过来:“那你呢?”
“奴婢想去中原一趟,会会那个姬景,看看他到底是哪路神仙……”
“你也要去中原?!”
“当然,奴婢早有此心,只是没有机会。加上您的伴当一离开,京城更不能断人,我和她,至少得在京城留一个坐镇,以便统率乃至主持大局……”
郑艾一听,立刻让兰子表示异议:“公公,我的伴当说,其实她去比您更合适,陛下还在,您又整天与陛下形影不离,否则很快就会引起猜疑……”
其实这都不用说,除非汪溥暴卒,要不然一个亲随太监突然销声匿迹,那惹起的风波绝对不亚于罢黜一个当朝重臣。而且现在郑艾寄居在兰子身上,除了他汪溥,这个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而肖衍则不必太过顾虑,有汪溥在,等于还在扈莱的控制之下,还维持在原来的局面上。
“可是……可是这一趟实在太过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