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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正德来到邺城,可没肖瓒的待遇,也许受自己先前名声的连累,就怕邺城也有风闻。
听说肖瓒初到,北昭朝廷还派了小黄门出城迎候,并安顿在驿馆,至少一个客卿的待遇有了。可自己去驿馆投帖,馆丞居然连个屁也没放,更别说开门迎置了。
实在不得已,只能找一个客栈先把自己给安置了。后来再去尚书省投帖,结果还一样,犹如石沉大海,连水花也没泛出来。没辙,只好使上黄暹的法子。
黄暹的法子不免有些下流,但比照古史倒也不是一无出处,申包胥哭秦庭,肖正德觉得跟这个出典有点像,只是按照黄暹的主意,还多添了点道具。
去皇宫的前一夜,黄暹拉着夏洪出去转了一圈,便带回来一个小孩的尸首,他们说是乱葬岗上捡的,肖正德却有点不信。只是早有商量,也没多说。
殓装成一个蜡烛包,第二天凌晨,丑寅之交,肖正德兄弟俩就抱着跪在皇宫的正门——承天门前。他们已经探知,少年天子也是新朝上任三把火,一心想着励精图治,所以每日会开早朝。据说最巴结的朝臣,寅时就来上朝了。
“南朝废太子来投,杀子以表不二诚……”两人不停地跪拜,嘴里还念念有词。
只见一拨拨的朝臣从他们身边经过,如碎浪涌入皇宫。约摸两个时辰之后,又一拨拨的朝臣从他们身边经过,如退潮般地从皇宫出来,然而就没一个人来搭理他们。
快到晌午,肖正则有些坚持不住了,肖正德也在踌躇,到底是死杠到底,还是先回客栈,明日再来?兄弟两个一时委决不下,但怕早退了,让人看着心不诚。
好在一会儿就有人来了,省得他们再纠结了。
原来黄暹和夏洪只是在客栈附近抓了个小孩,就掐死,谎称乱坟岗上捡的。人家丢了孩子自然要找,找半天就听说客栈里有南蛮子抱着小孩的尸体去皇宫求见,当然要来问个究竟。找到皇宫门前,自家的孩子哪有认不得之理?
于是一大帮人先把这兄弟俩一顿痛打,打罢了还往顺天府大衙送。顺天府尹一早也要上朝,肖正德跪求承天门,早就看在眼里,只是没想到他们怀里的死孩子竟是这么来头。当然肖正德不会认了,一口咬定抱的正是自己的儿子。
失子的家长连尸首上的胎记都说对了,顺天府尹知道不会有假。不过这伙既然敢称南朝废太子来投,兼而刚有个南朝王子肖瓒在本朝得宠,所以也不敢轻易造次。一边含含糊糊,把失子家属安抚下来,一边称事急急退堂。
府尹一脱身,便往当朝的兵马大元帅丁明府中来。最近少年天子要为长公主招赘,兵马大元帅就暗中吩咐各路多加留心,尤其要注意有没有南朝蛮子来援,故而遇上这个事主自称南朝废太子的案子,他哪敢不立马去请示?
请示下来的结果,是很快将那一个自称南朝废太子的家伙送到元帅府去。原来早朝丁明都没去,搂着美妾正在睡回笼觉,但不耽误手下亲信把朝廷的一举一动报来。
有两个人抱着一个死孩子,刚过子夜就跪在皇宫前,想效申包胥哭秦庭。他知道,北方的骗子不仅比南方的多,而且敢玩大花样,所以也没太往心里去。
听得顺天府尹一说,他倒是来了兴趣。南朝废太子这头衔太滥,只能当笑话听,人家肖统活得好好的呢,听说前不久还远征了一次海外,怎么会废?关键他居然能偷了别人家的孩子杀了冒充世子,这手段不仅毒辣还很聪明。
丁明感兴趣就感兴趣这脑子,也想亲自见见这等奸恶之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原来这丁明不同于乃父丁则,乃父让其坐镇京城,只要少年天子生出一点二心,就予剪除,然后等他从晋阳赶来善后。丁明则不以为然,他想一旦弑君篡位成功,国内必定大哗,应该立马弄件大事出来,分散朝野的注意。
而在丁明心中早已谋划好的大事,就是向南进攻。其实,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一统天下,天下男人,只要有点野心的谁不会这么想?兼之他的丞相父亲,不仅早就觊觎本国的极位,也在觊觎别国的疆域,尤其富庶的南朝。
自从肖宝夤叛投之后,更无时不刻不在准备,只是一开始,肖衍刚刚得位,兵马正雄,几次接触,都没落得好去。而在丁明看来,是那个肖宝夤早已被肖衍吓破了胆,而每次老爹又喜欢让他打头阵,故而永远别想得手了。
丁明认为,肖宝夤攻南,只能尽尽道义上的责任了,说到底,也就是做做样子了。毕竟肖衍一代枭雄,不但帮肖齐打下了江山,也夺走了肖齐的天下,肖宝夤跟他同龄,能不看在眼里?假如他真能从肖衍手里黄狼翻身,又何必再逃到北国来呢?再说他又到了垂暮之年,纵然心有余也是力不足了。
由肖宝夤推及自己的老爹,所谓人同此景,事同此理,他不能不预作筹划。
肖正德说自己是南朝废太子,丁明当然不会轻信。也是凑巧,肖宝夤那封请勿容留肖正德的奏折也到了,当然,正件搁在尚书省,送来的又是一份抄件。
一看肖宝夤的奏章,知道顺天府抓的人该是肖正德不会错了,再看他们的脑子不赖,居然想得出如此奸恶的法子来向北国朝廷以证忠诚,应有可用之处。
于是丁明就吩咐顺天府尹,让把肖正德几个悄悄地移到他这里来。
肖正德自然也没想到,歪打正着,居然一不小心就见到了执掌北国军权的第一人——兵马大元帅丁明。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肖正德本来想着自己到了邺城,饱受冷落,只怕还是肖宝夤的那封奏章赶在了自己的前面。果不其然,一见面,丁明就把那份奏章的抄件丢给了他。
好在肖正德也算见过世面,心想如果真是依着奏章的意思,再加上掳人孩童,杀之冒充又几乎坐实,人家让顺天府直接问斩不就得了,干吗还要弄到元帅府来?
他本来已经看过这份奏章,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再看了一遍,凭着记忆,人家好像也没什么大改之处,于是微微一笑,把抄稿放下:“多谢大元帅赐阅……”
“我看殿下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绝非内中所陈诸般猥琐……”丁明已届中年,各方面看上去都比肖正德年长一点,显得老成一点。“是否有夸大其词?”
说到最后,他指了指肖正德还没放下的那份抄件。
肖正德一听,笑得更加明显了:“回大元帅:《左传》有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哦,那么梁王为何不欲你投本朝?”肖宝夤已被北朝封为梁王,故有是称。
“回大元帅:据微末猜想,该是他当年逃亡,家父领命追拿……”
丁明嘿嘿哈哈乐了,笑着说:“一不小心还算世仇了,这梁王也忒小气了?”
笑罢,他从肖正德手里要回那份抄稿,三下两下便撕了:“要是殿下只知守着一个愚忠愚孝,也不会出现在不才面前了,这满篇酸腐,不理它也罢……”
“多谢大元帅明鉴……”如此态度,自然出乎肖正德的意料,他一面猜度着对方的本意,一边尽量调整着自己的态度,小丁不是老丁,对方也不像在拿他消遣。
“好吧,殿下,咱们明人也不说暗话,想必你来北国,北国的情势也不该一无所知。”只见丁明也很随便地一摊手,给对方让座:“请坐,慢慢说……”
“多谢!”
肖正德也不客气,两人分宾主坐下。
“殿下……”丁明等到下人上好了茶,便把其他的人都打发出去,只留下他和肖正德两个。“既然你来自南国,自对南国的情势了如指掌,现在你又到了北国有些时日,从晋阳到邺城,至少也对这里熟悉不少,所以不才想讨个主意……”
肖正德一听,赶紧站起来,深深一揖:“岂敢?!大元帅,正德已是丧家之犬。如蒙大元帅不弃,愿听大元帅差遣。只是微末才疏智浅,不堪大用……”
“殿下,不用客气,不才真是请教,还盼殿下指点……”
原来他确实是遇到了一个难题,眼看长公主寿阳招赘之期日近,他必须按照原来的计划动手。只是有个问题他打不定主意,那就是南嘉皇子肖瓒的去留。
若是简单一杀了之,那真简单,只是一则可能会绝了南国向北的来降之路,谁都知道杀降不祥,况且肖瓒也是主动来投。如果不杀,又怕行将杀了人的天子大舅,断了人的富贵之路,能不记恨?自然也就不能再指望他合作了。
肖正德明白了,倘若不曾先说肖宝夤,他可能会是另外一个打算。既然刚提过,至少他不能让丁明觉得自己跟肖宝夤一样小鸡肚肠,于是一个留字冲口而出。
“大元帅所虑极是,微末以为,这肖瓒万万杀不得,且不说他有归降之心,即便偶尔落难在此,也足以据为人质,一旦贵国与南方有隙,正可一用……”
“只是不才实在纳闷,据说肖衍很是器重此子,不知他究竟为何来投?”其实也算阴差阳错,他与肖瓒失之交臂,完全是因为少年天子抢先了一步,他才不敢再加网罗。而眼看着寿阳公主又将招赘,也就无法再招惹了。
本来杀不杀肖瓒,他只是顾虑会不会提前惊动南国,现在叫肖正德一说,他也就决定暂且放过肖瓒。只要决定进攻南国,一个活皇子总比死皇子有用。
于是,政变那时,肖瓒也就逃过了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