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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水虽然不通汉话,但是听着安浦悄声解释,已然明白了不少,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尤其听到他们还要来代已故的观音岛主督战,虽然不敢轻易置信,却也不敢随便造次。再说船上的那些土著和猴子安浦都曾经见过,记忆没错,虽说岛主已非斯人,但是在其他方面也实在找不出一点假冒的破绽。
他最担心是被漂流放逐的兄长请来的救兵,现在磨蹭了半天,还不见源山的影子,再说人家根本也没提及源山一个字,自可大放其心。加之听说原来的岛主已逝,想来他的兄长再能,也不能和新晋的岛主这么快就攀上交情吧?
故而肖正德一转过来,源水便连连点头。并见他走到云心面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接着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安浦见了,慌忙跑过来为他翻译。
“源水储王的欢迎大师,排位大战的还要拜托,要什么的请与侯爷肖商量……”
说着,又冲肖正德说:“储王的意思,你的安排的一切,按照中土的规矩……”
“储王准了,欢迎大师!”肖正德一见源水非常大度,就索性巴结到底吧:“只不知大师还有什么样的具体要求?恰好此地正大兴土木,修造寮舍……”
“阿弥陀佛,爵爷费心了。贫僧此行有些熟手,若论具体,那就请爵爷……施主不妨指定一块荒地,并准就地取材,允许砍伐一些林木,我等就能自行动手……”
“大师,要不您先到小可那儿先歇着去,今儿我给您接风……”
赵瑾的兴奋劲儿一点未减,恨不能立刻有个机会,能够与云心坐下来促膝长谈。本来这部落里第一批建成的馆舍中,就有几个套院,他们结义五兄弟一人一个套院,本照着肖正德他们拖家带口的人头盖的,自己跟小乐就带几个太监宫娥自是住不满,宽敞得很,绝对不会少云心一个人一个的房间。
“五弟莫急,且听愚兄一言,咱们先公后私成不成?”肖正德笑着拦上来,他有他的想法,再说早先景山寺派个大和尚来护持一个未出茅庐的少年本就令人怀疑。现在还是这个大和尚,虽然他舌绽莲花,把来到此间的理由说得无暇可击,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人家来得突兀,此间一点准备也没有。
“对对,还听大哥的,还听大哥的……”
肖正德也给他的孩子样逗笑了,只见他侧身又向云心作了一揖:
“大师,既然您客气,不愿借用已经建成的馆舍,那依在下看来,也不必另外择地了,就这山下一大片滩地,正好尽着码头,无论今儿下船也好,将来上船也罢,都很方便,要不干脆就在这山脚下搭个营地,大师您看好不好?”
要说这儿从海边到谷地的垭口,倒也有好几里地,别说几百号人,就是成千上万人的营地也足够。此外还是现成的缓坡,虽然尽着海边,但也不怕涨潮。
然而谁都听得出来,肖正德的本意还是不愿让云心他们进入到部落的山谷。
“阿弥陀佛,贫僧真不懂营造,还请敝岛管家过目,甄常侍,你以为如何?”
甄汇也是个老狐狸,自然看得懂肖正德的本意,便笑笑接口,“大师觉得可以就行……”
“阿弥陀佛,那就先谢谢爵爷施主了……”
定下地方,甄融就回船张罗了,没想到他的仪轨还挺讲究,第一条舢板就转驳过来一张巨大的织席,择一高处铺下,然后放上席垫,茶几,俨然已是一处会客之所。上面居然还用帷布撑起遮阳,看着就像震泽边上晾晒的渔网。不过,绝不是渔网的那种随意,四面脱空,垂落有致,更像是帐篷。
一转眼,小太监已经在边上开始煮茶了,甄汇就来请双方的头面人物入座。
源水见了,暗自赞叹,他就仰慕中土文化,只是没人帮他也这样张罗照料。一时间,他甚至有点想入非非,要是这帮人也能留下来帮助自己该多好。那样的话,他的部落就会样样都在亶洲独占鳌头,成为此间永远不落的太阳。
赵瑾可没别人那么大的心思,紧挨着云心坐着,想问兰子的事情,可又碍着人多耳杂,同时顾忌着小乐的感受,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涨红着脸,耐着性子,听云心与肖正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脸上还得不时陪上僵硬的笑。
肖正德关心的是南国朝廷的近况,云心不想告诉他南国舰队远征的事情,只是说些不关痛痒的旧闻,稍微深入一点,便推说自己是出家人很少操心。
小乐不便入席,就站在他们的身后,看到赵瑾搔耳挠腮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她就找机会,看到小太监已经煮好茶汤,便去接了茶壶,一个个给他们敬茶。
先到云心面前,云心却先起身,合什见礼:“阿弥陀佛,女施主亲自赐茶,贫僧实不敢当,若顺着公子一路算去,贫僧也该尊施主一声少奶奶不是?”
“大师客气,贱妾惶恐……”小乐不依,非要云心坐下才肯斟茶。云心拗不过,只得归席,却依然双手捧杯来接。小乐也就不再苛求,笑着说道:“大师若真是念旧,贱妾当有一个不揣之问,不知大师可否愿为贱妾指点迷津?”
“阿弥陀佛,岂敢岂敢,施主快请,贫僧若知一二,自当坦白,决不相瞒……”
“多谢大师……”小乐瞥了赵瑾一眼,见他更臊,随即抿嘴一笑,压低了一点声气问道:“贱妾听说,那日您在震泽与拙夫分手,是去搭救一个人?”
“阿弥陀佛,正是……”云心也有意无意地瞟了赵瑾一眼,赵瑾本已臊得不行,这下脸就更红了,眼睛也不敢抬太高,直如一个趺坐入定的小和尚。
云心本想答说那是受了公子的委托,一看人家那可怜样,也就收住了话头。
“后来拙夫与贱妾有幸在观音岛见到了这个人,既然大师去过,不知有没再见到她?”小乐何曾没有注意到云心的小动作,但更清楚夫君心里在盼什么。
这下轮到云心尴尬了,若是要把兰子的近况说清楚,那就得把修罗岛上的真相和盘托出,可现在还不到时机。没有在亶洲站稳脚跟之前,过早袒露修罗岛的秘密,有百害而无一利,否则自己这帮人真成了仓皇来投的丧家犬了。
但是硬要隐瞒,又必须说谎。此次来亶洲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想把赵瑾重新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如果自己老是前言不搭后语,恐怕反而会失去人家的信任,所以最好不要轻易撒谎。尴尬就尴尬在这里,必须想法绕过去。
“阿弥陀佛,施主,适才公子已经邀贫僧聚会小叙,届时畅谈如何?”
他不明着拒绝,相反用商询的语气等着对方回答。
“多谢大师,请恕小女子唐突……”
小乐一听,不免埋怨自己冒失。本该对自己跟这个大和尚的关系重新检点,怎么说也算是自己从人家手里夺走了赵瑾,他这次会不会还是冲着赵瑾来的?
看样子又不太像,首先一点,只为一个赵瑾,也不必兴师动众带这么多人来吧?
她不再吱声,一边挨个敬茶,一边寻思着,神情略微有点沉闷。
赵瑾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感激她总是为自己设想,同时又怕因云心的拒绝让人尴尬,便趁着她轮到自己面前斟茶时,悄声说道:“大师怕是嫌人多嘴杂……”
小乐莞尔一笑,表示理解。赵瑾算最后一个上了席的,敬过他就算一轮完了。
小乐放下茶壶,正准备退回原来的位置,忽听有人咦了一声,以为自己漏了谁,正待去看,却见肖正德他们已经大惊失色,除了云心,大家都不约而同站了起来。众人的视线都朝向栈桥,她连忙循着众人视线,转身去看。
只见栈桥上走来一队人马,前面有个老太监抱着拂尘在引路,接着几个太监,几个宫娥,举着旗幡金牌。后面再有几个太监,几个宫娥,打着旌钺掌扇。
中间两顶凉轿,各有四个太监分别抬着,前坐一个胖大男子,冕服旒冠,一色明黄。后坐一个半老徐娘,凤冠霞帔,尚红为主,直如帝王盛装出行。
“大师?”肖正德自是敏感,第一个反应过来。
夏洪和黄暹也觉得不对,情不自禁地拿起一旁的兵器。
源水他们虽似懂非懂,但是也能感觉得到其中的气氛,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赵瑾当然知道明黄与尚红都是禁忌的颜色,若在中土,除非皇帝皇妃以及正式加冕的东宫,其他的人用了,不想谋反也是谋反,肖正德有此反应也就不难理解。
小乐本身出自王府,这点道门自然明白,只是她觉得此地已经远离中土,也不必大惊小怪。不过,这些本身都是中土人,要不干脆就是中土帝王游猎到此?若真这样,云心的水也太深了,说不定自己跟赵瑾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阿弥陀佛,各位不必惊慌,此乃敝岛客人而已……”
云心笑着起身,隔空虚按,招呼大家重新入座。
“贵岛客人?!”肖正德不敢置信,摇着头说:“可他们的服饰也太抢眼了吧?”
不说僭越说抢眼,这肖正德也算给云心留了点面子。
“阿弥陀佛,爵爷稍安勿躁,”云心归座,并向肖正德几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瞒爵爷,这两位正是前齐的废帝废妃,也就是南嘉追谥东昏侯的那一位……”
“肖……宝卷?!”肖正德更是愕如木鸡,尽管肖宝卷在位的时候他才几岁,只闻其名,无缘谋面,但还是一眨不眨直盯那顶凉轿,似乎在竭力辨认。
“那么后面的那位?”
“阿弥陀佛,能跟肖宝卷形影不离的,自然是大名鼎鼎的潘妃喽……”
“潘妃?!潘玉奴?”
肖正德喃喃念了几遍,突然放声大笑。他自然不会就此相信云心的说法,笑了一阵,才勉强收住了问:“大师,那您这究竟是真宝卷,还是假宝卷?”
这一问,云心倒是懵了,他确实想不出这算什么意思:“何谓真,何谓假?”
“哈哈哈哈……”肖正德只当云心是在故意卖关子,看他像煞有介事的装逼样,又忍俊不住,大笑了一阵,几乎呛着了才收住:“在下想问大师从那找来这么多的优伶……”
“阿弥陀佛,莫非爵爷以为他们都是优伶?”云心有点懂了,但还没有完全转过弯来。
其他的人也都不知道肖正德在玩什么梗,站在赵瑾侧后的小乐注意到他释然而笑,知道夫君已经全然明白,便悄悄地碰了他一下,想让他提一个示。
她这小动作,恰好落在正王顾左右的肖正德眼里,开始他还以为云心是在故意装傻,后来发现人家真的是懵懂,不免心中大大得意,所以禁不住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只恨没人主动帮他抖包袱,也就是主动站出来捧上一捧,于是就想把这希望落到赵瑾的头上,所以四溜的目光就一直往赵瑾这儿睃。
“五弟,这云心大师虽是你的老熟人,可咱们毕竟还是金兰兄弟……”
“大哥您言重了……”赵瑾笑笑,照着从前,他也喜欢时不时损损大和尚,尤其是他管头管脚最烦人的时候,所以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滋味在心头腾起。不过,赵瑾最终还是不愿云心在场面上太过尴尬,故而只是把话说了一半。
“大师,大哥实在是怕您在演因果故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赵瑾一提醒,云心立刻反应过来。其实这也怨不得他无知,只是寄居在他体内的毕竟是个后世之魂,前世很多东西到了后世都被废弃,总是不用,再好的记忆力也是顾不眷全,稍微一点,云心本尊里面的那点知识就已启动了。
其实宝卷的本意,是指佛门中的一种说唱或者说讲方式,大多传奇演绎,不求深奥,只要普及,专门针对识字不多的黎民百姓讲解佛理。讲究一点的丛林大刹,还会雇佣优伶扮演其中的角色。所以这一会儿肖正德如是问,便是借着宝卷的本来意思,一语双关,讥讽云心是不是处处都在糊弄人?
肖正德对于云心有关来意的解释当然不会十分相信,只一时捉摸不透而已。
对于肖正德的戒备,云心也是心知肚明,不过他早有计划,知道如何把握局势。
“爵爷请看那边,真宝卷,假宝卷,不久自有分晓……”
大家顺着云心的手指一看,当是又吃一惊。
真是没想到,就在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前面之际,在他们身后的缓坡尽头,一座宫殿已然竖起,虽然看得出那只是布幔帐篷,但一点不缺庑殿飞檐的气势。
又是明黄,又是尚红,全套皇家气派,直如宫廷傩戏的布景。
然而走近一看,却又不是布景那么简单,上盖下铺,整一座能居住的布帛宫殿。
“吆兮!”源水进里又看又摸,口水都快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