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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四柄蹶张弩,中间一个手执利刃的女子,顿时煞气盈棚,帐中好不紧张。
姬景见到盼儿突然掏出匕首,先是一怔,随即放声大笑起来,笑罢才说:
“姑娘,我的宝贝,你也忒小看你未来的夫君了吧?你看这么一大摊子,纵然不曾妄自称国,却也不失一邦之规,岂是一个泼皮无赖所能创下?”
说着,他还跨前一步:“再说仅是图你一个身子,寡人还用熬到今日吗?”
盼儿哪敢放松,立刻把匕首比在自己的心口:“再走一步,我立马死给你看……”
姬景见盼儿的情绪非常激烈,便立刻冲着四面一挥手:“你们都撤下吧!”
回头看了盼儿一眼,又补上一句:“我的宝贝不会伤她的夫君,你们不要再添乱了……”
诺了一声,弓手就像来时一样齐刷刷退隐。
门窗帘子依然落下,大帐里又变得昏暗了些。姬景就站在一个童子圆雕的灯柱旁边,灯龛里面早已点了蜡烛,烛光反倒映得他的脸色亮堂许多。
人家会是这种态度,盼儿确实始所未料,虽然不敢稍减戒备,但总怕错看了人家,至少这一会儿他没有丝毫用强的意思,这也让人不可能老绷着脸。
“对对,先放松一点,就这样好……”姬景注意到她的匕首垂下了点,又笑了起来。“其实寡人就想在得到你的人之前,先得到你的那颗芳心……”
“别废话!你究竟想怎么样?”盼儿的目光却不敢丝毫游移,就怕对方突然袭击。
姬景一看她的匕首又在往上抬,赶紧摆了摆手,脚下也情不自禁地退半步。直到盼儿又不动了,方才长叹了一口气:“寡人实在是想救你兄妹……”
“别尽说好听的……”盼儿哼了一声,根本不会相信。“有种你就放我现在走……”
“放放,自然要放,只是现在莫急!姑娘!”姬景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神态放松太过,连忙正了正脸色说:“你且听寡人把话说完,寡人自会放你……”
“当真?”盼儿一看人家不想在说笑,心里更是意外。
“姑娘,寡人不是早已说过了吗?寡人要的是你的心,没心没肝的美人,寡人还真不稀罕,再说也真不缺。要不你想想,我怕你跑,还会放你南归?”
“哪……你为什么又派人把我抓来,还下三滥地偷袭?!”盼儿一想到鼓轮快舟上的无辜可能都受到了连累,心里又增几分怵惕,匕首也随之颤颤。
“那是急啊,着急,姑娘,势不容缓,所以寡人只能下令,让你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北上,要不然等你二哥毕了命,姑娘的心死了,寡人上哪买后悔药去?”
“什么急?二哥去见亲六叔,有什么可急?”盼儿想不明白,但又觉得对方不像全是在胡说八道。
“姑娘差矣,那是你们不了解,什么亲六叔?肖宝夤根本不认你那个傻哥哥……”说着,他顿了一下,便冲着账外叫了声:“齐福子,你给寡人进来!”
帐门应声开处,进来一位糟老头似的干瘦汉子,向姬景见了礼,就恭立一旁。
“你告诉她,这段时间你在晋阳有关他二哥的所见所闻……”
齐福子喏应一声,便开始说了。原来他负责盯梢肖综,跟到邺城才回来报信。
他说肖综到晋阳齐王府,开始还好,后来果真来了所谓前齐的废帝废妃,肖综急着相认,肖宝夤当场就变了脸。并给肖综改名肖瓒,暗讽他虽是块玉,却难免掺假掺杂。究其根由,应该是肖宝夤自认是这天下第一面反南复辟的大纛,肖综投他可以,然而半途上跟废帝废妃乱扯关系却不能容忍。
可肖瓒急于认亲,不仅处置失当,而且疯魔至极,甚至当众杀了自己的世子,妄想验血以证。只废帝废妃有点不以为然,肖宝夤更指责他迷失心智。
“世子?!世子死了?”盼儿本来一直默默听着,紧盯齐福子,一听到这,再也忍不住了。本来齐福子垂着脑袋,她一把揪住,不让他再避开。
“回娘……姑娘,您的侄儿确实死了,您的嫂子也为之疯了……”
“怎么会这样?你这是在撒谎?!”盼儿随即转对姬景,用力嘶声喝叫:“是不是你让他撒的谎?是不是?是也不是?没想到,你为什么如此卑鄙?!”
“姑娘,宝贝,别急!撒不撒谎,你且听他说完……”
盼儿一想也是,只好强忍下泪水。“说,继续往下说吧!”
齐福子大概也被盼儿的神色吓到了,迟疑了一下才说:“后来大概是为了不跟齐王肖宝夤再起冲突,废帝废妃就带着肖综一起南下,听说本是要直接到这儿来找大王,可过了太行的陉口,他们就又分道扬镳了。据说废帝废妃要南下去临川,而肖综要么肖瓒则还来找大王,大概还想借兵……”
盼儿嫌他啰嗦,不由得催了一下:“你不是说他去了邺城吗?”
“是啊,小的一开始也没闹明白。他们两股分手之后,令兄走了不到一天就停住了,第二天起来就又重新返回陉口,沿着太行西边一路西南,最后就到了邺城。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们又改主意了,打算投靠北昭小主……”
“小主?!”盼儿本对北国了解很少,听到这两字更是觉得不太可理解。
“北昭人私下里都称他们的少年皇帝为小主,而丞相丁则反倒是大主了……”
“这么说那北昭……小主接纳了他?”
“不错,而且厚待令兄,大有视他为股肱之意……”
“他怎么会去邺城?”听起来好像也合情合理,可是盼儿还是不敢置信。
“回娘娘,这个小的无能,只能探个大概,个中窍要已经让留下来的人继续打听了……”
盼儿见那人再也说不出什么,便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姬景:“这就是你说的危险?”
“当然……”姬景点了下头,示意那个齐福子退下。
“何危之有?何险之在?莫非是怕北昭小主……小皇帝真的抢了你的好事?”
盼儿想你不肯借兵,六叔又排挤,二哥不投北昭朝廷,还能到哪里去?只是没想到,去了之后会大受器重,岂非好事?且不说北昭朝廷最后肯不肯借兵,至少人家也没亏待二哥不是?怎么到了这个枭雄嘴里却成了危险?
“宝贝,姑娘你真有所不知……”姬景摇着头,苦笑一下才说:“你一个女子,不谙世事,还能理解。可是令兄想谋大事,却不该如此稀里糊涂……”
“你才糊涂,你凭什么说我二哥?!”盼儿心说,你充其量只是一个草莽枭雄,与匪何异?而我二哥,堂堂天潢贵胄,岂是你等所能攀附比拟?
“好好!长话短说,事情已是刻不容缓了……”
“哎哎,你就不能直说,老虚张声势干吗?”尽管盼儿在认为对方可能是想糊弄自己,可是终究不见真切,免不了有一种被人吊住胃口的感觉。
“宝贝,姑娘,真不是寡人虚张声势,事情确已不容怠慢!你是不知,令兄现在看来也是不知,也许知道了还想赌一把,只可惜这注真下错了地方……”
“喂喂!让你直说就直说,别尽说本姑娘听不明白的……”
“对不起,看来你们真的是一无所知,可是令兄真不应该哪!”
“又来了,说吧!”胃口老被吊着,盼儿想不嗔怒也不成了。
“难道刚才齐福子的话你们都不明白,啥叫小主?啥叫大主?分明就是奴大欺主,君臣倒置,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北昭的小皇帝不过是一个摆设,他乖乖地当个傀儡,还能多活几年,要不肯认命,那晋阳的相爷过去说掐死他,就能一把掐死他了,真比捻死个蚂蚁还容易,这难道不是危险又是什么?”
“可他现在不有我二哥了吗?”
姬景一听就乐了,也许是他不想让涌到嘴边,即将脱口而出的言辞伤害到盼儿,咽了口唾沫才接道:“令兄要护得住人家,还用来我这儿借兵?”
“这?不就是一个丞相?”
“丞相?!北国的谕旨都出自晋阳相府,你知道不知道?兵马大元帅,丞相的二公子,你知道不知道,禁军统领,御前带刀侍卫,丞相的堂弟……”
“这……”盼儿再笨,也听得懂了:“怎么会又是这样?!”
二哥遭际多蹇,始终与他厮守的盼儿能不感同身受?
“所以急于把你找回来,寡人知道,这天下人中只有你能说服令兄,让他立马离开邺城,这兴许还来得及,否则丁老贼一动杀机,玉石俱焚已是不逃……”
“你怎么知道丁……丁什么的会动兵?”盼儿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也许是还有一点侥幸心理吧?反正一阵难言的焦虑,已经攫住了她的心房。
“丁老贼早就与我有约,他取而代之早晚的事,寡人若不乘机则可永驻濮阳……”
“可会这么凑巧?”盼儿也不知道为什么,随时无从辩驳,但还不甘心。
“你说对方都在磨刀了,他还敢高枕无忧?”
“咋就恁地凑巧?”
“凑巧?不错,寡人就要你千万个不信。反正现在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寡人就想跟你订个赌约,假如寡人所言不假,那么等于救了你们兄妹俩。寡人不无缘行善,也不无故示好,你就得乖乖嫁给寡人,人到心到,寡人想你也不至于昧了恁大恩情,如果不是,那姑娘就请远走高飞……”
他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寡人属下的追踪手段,想必姑娘已经有数了。不过,寡人在这里向你保证,寡人愿赌服输,姑娘赢了,寡人不会再来骚扰……”
“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赌?!”盼儿真急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一等无赖。尤其是对方一副有恃无恐的腔调,仿佛自己早在他的掌心,简直让人感到屈辱,
“为什么?哼!我不是刚说过?”只见他不无嘲讽地笑笑,然后一侧身,指着大帐的正门,潇洒地一挥手让开:“好了,姑娘,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走?!真的放我?”盼儿真不知该惊,还是喜,反倒迈不开步子了。
“那是当然,想要车马只管提,想要伴当也可派,只是姑娘最好赶快去邺城……”
“假如我不愿意呢?”
“那不可能,姑娘,别忘了寡人的眼线也是遍布天下……”
“可我真的不想跟你打赌……”盼儿反倒有点无奈,这局面确实让人尴尬。他料得一点也不错,只要真放她,那她肯定是去邺城。不管人家说的是真是假,这种情况总得及时告之二哥。再说不找二哥,她又该上哪去?
“来不及了,再说你也做不了这个主不是?你们汉人信奉三纲五常不是?寡人想姑娘你把刚才的一切统统告之令兄,只怕令兄的感激之情比你尤甚……”
姬景见盼儿犹豫不决的样子,显已动心,便继续说:“再说不妨告诉令兄,这普天之下真要想借得到兵,除了寡人,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你……您答应了?”尽管南嘉天子有旨,要她去劝二哥,可是二哥真要不肯回返,那要能从这借到兵,岂不也能遂了他的心愿?当然,这得由二哥自己选择。
“寡人即便要答应,也得到时候问问我的新夫人同意不同意……”
“你……?!”这人的口舌虽说有点轻薄,但能放自己走,却也不失为一个君子,故而盼儿再也不针锋相对了,立刻转了口:“我真的可以走了?”
“当然,外面有车马,估计盘缠也给你准备了一些,如果你嫌路不熟,刚才的那位齐福子你也可带上,当你的奴仆使唤就行了,反正都由你定……”
盼儿似乎还有点不信,收了匕首,径往帐外走去,正见一辆带蓬的马车停在帐外,车后还系了一匹健马,居然也是枣红色,细看只比原来那匹深点。
盼儿禁不住摇了摇头,心想人家把自己的一切都了熟于心,就连马的颜色也不差。
“那我就走了?”盼儿回头看了姬景一眼,正见他含笑颌首,以目相送。
“喂!你们主公把你也赏给我了,一块儿走吧!”
盼儿索性不再矫情,大大咧咧地招呼一旁抱着马鞭的齐福子,让他驾驶大车。
盼儿则解下那匹枣红马,从狼十手里接过马鞭和宝剑,倒绰着,一拍马屁股。
没有任何阻拦,跑出半里地,盼儿忽然觉得自己如此有点欠礼,于是转过身来,望见姬景还站在帐前遥望,便翻身下马,深深一揖才拨转马头。
“姑娘,别忘了赌约,要不然即便走到天涯海角,寡人都会把你找回来……”
没跑上几步,就听风中遥遥地飘来几句。盼儿不由得浑身一紧,单凭这等传声,看来这姬某人的武功不低,幸亏刚才没用强,否则谁胜谁负也难料。
那一瞬间,盼儿都有点恍惚了。假如她先认识此人,会不会也像喜欢二哥那样?然而立刻又警醒了:怎么可能?她和二哥认识的时候还在襁褓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