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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河鲀鱼吗?大哥也应该听说过吧?”肖正则也知道,也忍不住插话。
“你们都不用急,就听四弟说……”肖正德不动声色,其实他已经有点明白了。
“这一比,就见大哥跟你们的高下了不是?”黄暹不无得意,顾自一笑而道:“不错,说的就是河鲀鱼。吴王灭越国,一共得了两大宝贝,一则就是天下第一美女西施,第二个就是这河鲀鱼,而河鲀鱼里两样最为美味,一是鱼肝,二是鱼精,吴王还将它们分别封为西施肝和西施乳,可见他之所爱……”
他顿了一下,似乎有意等人插嘴,可见大伙儿都陷入了沉思,便接着说:“那吴王既不想错过如此美味,又怕越人趁机下毒,于是伍子胥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让被俘的越王勾践也入席,等艇巴宴摆上来,每一道菜都让勾践先尝,勾践没事,吴王才带着众臣开吃。不料宴席快要结束时,勾践突然扑翻在地,口吐白沫,眼看着就不行了。吴王自然大吃一惊,只当越人拼着勾践一死,也要毒杀自己。正当吴王下令要将庖厨一干拿办的时候,那勾践却又醒了。原来那勾践看到国破家亡,本国的美女珍馐全为敌国所享,一时急火攻心,犯了羊癫疯。于是,春秋史上就多了这一段亡国轶事……”
“照你这么说,咱们还得派人去越地搞些河鲀来?”
黄暹的意思,再笨的人也听懂了,只是夏洪觉得太不着边,憋不住揶揄了一句。
“那哪儿成?河鲀只生在淡水,且不说去越地成不成,就算能行,它漂洋过海还能活着?”肖正则也觉得不可能,只是踅摸着黄暹如是说会不会有别的意思。
“不错。都说河鲀活杀现炖才是美味,死了有毒,也就不值钱了……”
“各位哥哥,假如小弟说这亶洲也产河鲀呢?”
“你说什么?”几乎是异口同声,紧接着一片静默,仿佛连空气也变得凝固了。话中真意,不言而喻,就像赌博一样,仿佛已经把宝押上,就等着最后结果出来,那种成败在此一举的紧张感觉已经提前攫住了他们的心房。
只听黄暹压低了声音,幽幽地说:“……矬人喜欢把吃不完的小鱼晒成鱼干,小弟就在鱼干堆里看到一种大肚皮的鱼,很像河鲀,便问矬人,他们说这里就叫泡泡鱼……”
“泡泡……河鲀?!”
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谁也不说话,最多大眼瞪着小眼。
良久,夏洪终于第一个憋不住了,只见他突然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揉肚抚腰,上气不接下气,几次想开口,却都说不出话来。
“……你们……让他……耍了都不知道,别忘了人家是大和尚……”
又咳又呛,夏洪终于把话憋出来了。
“大和尚又咋啦?”
“人家守戒,荤腥不碰,能吃你的鱼吗?”
“这二哥你就不知道了不是,现在的秃驴都是假正经,你看他们一个个油头光棍似的,那是光靠一点素食能养出来的?再说我也不是没找五弟打听……”
“五弟他怎么说?”
“五弟他也找我打听过……”
“甭管谁跟谁打听,五弟他究竟是怎么说?”肖正则也嫌他啰嗦,不让他兜圈子。
“五弟还能怎么说?五弟说人家本就是一个酒肉和尚,跟他家也算世交,当年跟他的父亲打交道的时候,就没少骗过他家的酒肉,顶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竟是如此?那倒有希望了……”
“酒肉和尚?这倒不错,那人家对美味佳肴还就不好意思拒绝喽……”
“也怕不成吧?这贼秃见多识广,他能不知道这河鲀有毒?”肖正则的脑子虽不算聪明,但是心思还算缜密,想着要用河鲀给人下毒,也太明显了一点。
“难道我们就找不到其他的什么毒物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对于云心这种强过自己不知多少倍的人来说,下毒倒也不失为一种行之有效的好办法。
“不管找到什么毒物,总之我们都要对那厮下得成毒……”黄暹沉吟而道,显然神情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得意了。尽管下毒是他的主意,但是他特胆小,知道自己的主意一旦付诸实施,若是弄巧成拙,甚至会连自己的命也赔上。
“是的,我们最多只有一次机会……”
尽管谁也不愿去提一旦失机将遭反噬的后果,但从彼此的眼神中都是心知肚明。没隔多久,一种瞻前顾后的恐惧情绪又在彼此传染,很快又陷入了沉默。
“四弟,你刚才不是提到五弟也曾向你打听,他想打听什么?”肖正德一直没有开腔,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点。“该不会是他也想对那贼秃不利?”
“不不,大哥,正好相反……”黄暹连忙摇头,说:“他跟咱们兄弟不一样,人家顾念旧情,唯恐礼貌不周,接待不到,想找我拿主意,帮他张罗一个接风宴……”
“接风宴?!”
“正是,他嫌亶洲出产太过贫瘠,但怕找不到好东西来招待自己的老朋友……”
“哪……不?!”又几乎是异口同声,而且谁都是欲言又止,听着像是本是互相抢着说,忽又彼此谦让起来,结果变成面面相觑,谁也说不成一句囫囵话。
当天夜里,赵瑾跟小乐相偕回来,就见不少人在大院里,围着一个石臼。围着石臼的都是女眷,其中还有琪儿,欢声笑语,尤以她的嗓子最为清脆好听。
他的四位兄长则在大明堂前面的廊台上围几喝酒,台上台下,廊内廊外,院中的好一片亲娱热闹的景象。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场面了,赵瑾自然好奇:
“怎么这么热闹?”
小乐已经钻到了女眷堆里,找到了乐点:“瑾哥快来看,好多的气泡鱼哦……”
“气泡鱼?!”赵瑾过去一看,也认得:“哪来的这么多河鲀?”
这时候黄暹已经起身,半迎不迎地站着,大声说:“下午没事,捞着玩的……”
“这可是盘中极品,都说扬子江三白是为一绝,只要尝过这河鲀,那三白想不让位也不成……”夏洪接口,看他莽汉掉书袋,小乐都快忍俊不住了。
“是啊,小弟也曾听说不吃河鲀,不知鱼味一说,只可惜家翁怕不太干净,不让吃……”赵瑾在家也不是没听说过河鲀这鱼,只是从没机会吃到过。
“那是有毒,不会弄的人家都不敢吃……”
“嗨!五弟,来来,你尝尝……”夏洪说着,便搬了个凳子,拉赵瑾入席。
“小弟已跟云心大师一起用过晚餐了……”赵瑾坐是坐下了,却摆着手说。
“咳咳,我是说来得早不如撞得巧,这不是我们正吃河鲀鱼呢,是让你尝尝……”
“这就是河鲀鱼?”赵瑾这才注意到作为餐桌的矮几正中放着一个大陶盆。半白不白的半盆浓汤之中,浮着几片剖成长条的鱼柳,倒跟其他的鱼片区别不大。
“正是……”肖正则接过下人递来的一副干净碗筷,夹了一条:“你也尝尝……”
“没毒?!”赵瑾还有点担心,迟疑了一下。
“你看我们都吃半天了,像中毒的吗?”说着,肖正德先自夹了一片放到嘴里,用舌头与嘴唇合力舔出鱼刺,然后吧咂着咽下。“光琪儿就吃了不少……”
赵瑾不好意思笑了,接过肖正则递过来的碗盏,尝了一口:“唔,味道倒是不错,只是好像腌过的?多少还有一点硝肉的味道,似乎比腌笃鲜还鲜……”
“哈哈,看来五弟就知道腌笃鲜的鲜了。其实这鱼说腌过也不错……”
黄暹也给自己夹了一条,用筷子一点一点拨着刺:“这还是大哥带来的大厨的主意,说今天全套用河鲀来做艇巴宴已经来不及了,看到矬人有腌好的河鲀鱼干,于是就一半鱼干,一半鲜鱼,烩了这一大锅汤。那矬人腌鱼,喜欢掺些海边岩石上的圭土,这跟咱们中土墙脚跟上的硝盐应该差不多……”
“正是正是,家翁说过,腌肉加了硝盐,一来口感好,二来特别鲜……”
说着,赵瑾突然想到了什么:“那这河鲀好捕吗?”
“伐木工地那儿的池塘里有的是……”
“是吗?!”赵瑾立刻喜形于色,转向肖正德说:“那大哥到时候也把厨子借小弟一用……”
“怎么啦,莫非五弟还想背着几个哥哥吃独食?”夏洪笑了,一脸的揶揄。
“不不不,小弟只是想做个东,当然也要请几位哥哥作陪……”
“哦,五弟想请谁?”
“还不是云心大师?一来咱们不是比他先到?五弟所以也想尽个地主之谊。二来他对小弟昔日也是照顾不少,所以总想招待一下,多少算个人情不是?”
“五弟说笑话了,他一个出家的大和尚,不说已是圣僧,至少也要装出一个德高望重的样子吧?他能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来沾咱们俗人的荤腥污秽?”
“啊哈,三哥有所知有所不知,这云心大师小弟跟四哥说过,人风流自许……”
“风流自许?酒色一样不拉?”
“一个色字,小弟不敢说,这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却是他常常用以自嘲的妙偈……”
“好一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还真是一个妙到毫巅的偈语,哈哈哈……”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把小乐也引了过来:“什么事惹你们了?这么的高兴?”
“来来,弟妹,也尝个新鲜,河鲀鱼……”
“河鲀鱼?你们都已经吃上了?”
这下轮到赵瑾去夹了一片,要喂小乐。小乐脸一红,手先伸出去接过碗筷。
“正是,大哥带来的厨子做的吧?看来他这下可算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了……”品尝了一下,小乐也觉得鲜美无比。“用腌鱼给鲜鱼提味,真是绝妙到家了……”
“我已经跟大哥商量好了,咱们也搞一席艇巴宴,不正想给云心大师接风……”
“那倒是好,可谓正中下怀……”小乐想了想,也觉得不错,不禁连连点头。这几天混在云心的营帐,小乐虽然不跟赵瑾云心同桌吃饭,但他吃什么不吃什么却也一目了然,加之赵瑾还不忘在枕头上跟人汇报,自是明镜似的。
只是赵瑾虽然第一次尝这河鲀,她却在王府没有少见,总想这玩意儿弄不好有剧毒,而赵瑾刚想给人接风,他们就弄来了这种东西,心里不免狐疑。
自从云心和源水把自己的夫君找去当个长史使用——替人家准备各种文书之后,小乐不仅眼里注意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同时心里也有了新的盘算。
看来云心早有打算,不想与肖正德一伙为伍,这恰中她的下怀。她本不愿自己的夫君与臭名昭著的京城四恶长期纠缠在一起,云心来之前,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劝阻,如此她当然乐意,不管怎么说,云心看上去总要比那几个正经得多。另外赵瑾这机遇,就算在异国他乡做个客卿也总比去国投敌强。
然而肖正德他们的不乐意,赵瑾不知看出来没有,反正她早就感觉到了,只是他们的实力有限,对于云心厚此薄彼的做法,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但是不保证他们不会再动歪脑筋,严格地说,他们不动歪脑筋才是咄咄怪事。
一听说要用有毒的河鲀鱼招待云心,也就免不了要想很多。只是她同样没有理由反驳。按照规矩,女人不上台盘,如今他们众兄弟抬举,则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排位大战还需要仰仗于她。所谓人家给你鼻子,你可不敢蹬着上脸。
再说肖正德带出来的两个厨师也都来自王府,以扬子江河鲀为主料的艇巴宴本是王府招待重要来宾的常备上品,这会儿再有质疑纯属多余,只怕反而会让人觉察出自己对他们的不信任。另外闹不好还要弄巧成拙,伤及夫君的面子乃至自尊,最近又是营造主持,又是官制拟订,赵瑾人是忙得不亦乐乎,其大才致用,也越来越凸显,故而人的自尊心想不见涨也不成了。
“五弟,弟妹……”肖正德似乎注意到了小乐的心思,只见他释然一笑而道:“不过你俩也别光庆幸,愚兄这儿可是有事相托。换句话说,这艇巴宴虽以你们替人接风的名义,可众兄弟也是一番辛苦在里面,所以想塞点私货……”
“私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