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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正德说得不错，娶妻与纳妾，自古就有分别。时下风气，适龄男子可以不娶妻而先纳妾。尤其浪子在外，纳妾都很随便。
“这个……”
“且慢！五弟，先听大哥说完……”
其实肖正德早与他们三个商量过，大家也已经清楚老大的笼络之意。
“五弟，愚兄再不聪明，也看得出你跟小乐彼此心仪……”
“大哥……”赵瑾这一刻已经明白肖正德将说何事，只是觉得未免突兀，略为不妥。
“虽说小乐只是个丫鬟身份，但她毕竟也算本府的家生丫头……”
家生小子或者家生丫头的身份确实可上可下，全看东主愿否抬举。
“……”赵瑾还想分辩，肖正德摆了摆手，不让插言。
肖正则也顺势拉了拉，硬让赵瑾坐下。
“是所谓兄可代父，我们兄弟俩也想抬她一抬，认作义妹，五弟以为如何？”
一时之间，赵瑾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乐可人不假，彼此已有感觉也不假，只是觉得离谈婚论嫁尚且有点遥远。再说纳妾倒是可以不先禀告父母，只是这样会不会委屈了小乐？
这时他不能不想到邻家姑娘兰子，彼此心仪尚在小乐之前，尽管一剑当胸，但总感觉两人之间情丝未断，只怨老父亲不谙情势，徒增不必要的烦恼。而且兰子眼下生死未卜，自己贪求新欢，无意之中也是对人家的一种亏负。
先前抢着说话，末了沉吟不语，加之一脸闪烁不定，别人只以为他是年少腼腆，不好意思接口而已。夏洪和黄暹干脆都站了起来，端着杯子来贺喜。
“好啊，岂不正是亲上加亲，五弟又成了大哥和三弟的干妹婿了……”
“要说小乐，王爷不就器重，要不怎么肯把一支船队交给她呢？”
赵瑾一听这话，心说这两个难兄难弟莫非还不知他们大哥的糗事？
“来来，五弟，不管你喝多少，这杯喜酒你一定得陪你二哥喝……”
“好，再续一个，四哥陪你，五弟……”
“不忙不忙……”嘴说不忙，两杯又给灌了下去。
赵瑾本是一个人敬他一分便想还十分的人，此刻更是不敢怠慢丝毫。肖正德兄弟俩早就看出他是个实心人，酒量更是不济。
肖正德想阻止也来不及，只得摇头苦笑：“你们这些家伙，别急着把人撂翻，正事儿还没办呢……”
肖正则则一个劲儿按他回座上，赵瑾偏偏借着酒兴也来了牛脾气。
“没事，大哥，二哥，你放开我，小弟没事，小弟还……能……喝……”
赵瑾的舌头都跟嘴巴粘住了，还要硬撑着站起来。
“没事就好，来来！快把新人搀出来……”
其实赵瑾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然而一听新人两字，陡地来了精神。
“多谢……大哥……成全！”只是自己听着自己说话，脑子都与嘴巴不着一个调了。
只见一个贵妇首先应声出来，凤冠霞帔，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其他三位都认识，见了慌忙起立。
“见过大嫂！”
“这是五弟赵瑾，五弟，这是你大嫂！”
赵瑾虽已酒醉，但还知道礼数，赶紧敛衽深揖，躬身而礼。
“愚弟赵瑾见过细君……大嫂！”
赵瑾脑子晕乎，心里却还清楚，心说侯爷夫人当称小君或者细君。后来一想大家都这么叫，也就别再鹤立鸡群惹人嫌了，趁着话音没落，又补了声大嫂。
肖正德的夫人只笑不语，一一还礼。末了见她退到一边，笑而不语。
只见她手势复又一摆，两个丫鬟搀着一身红裳的女子出来，头上还罩着红盖头。
“怪不得下午买了这么多红颜色的东西，大哥您真对小弟有心……”
赵瑾整个人全让酒作去了主，几乎是肖正则把他搀到了新娘跟前。
“我说不是歃血为盟结拜吗？怎么还要张灯结彩，原来是大哥大嫂费心了……”
赵瑾迈着歪七扭八的步子，顾自要到侯妃面前去道谢，却叫肖正则一把揪了回来。
“好吧！婚礼开始！”
肖正则自任司仪，几乎是拖着赵瑾到舱口甲板上拜了天地。接着又把他拖回舱里，算是兄长代父，对着肖正德夫妇算是拜了高堂。
反正赵瑾那叫一个晕，全凭肖正则扯来搡去。等到夫妻对拜，赵瑾彻底垮了，一头下去，再也站不起来。
还好只是干呕两声，没有当场喷吐出来。没辙，肖正德只能赶紧让人把他们直接送回赵家楼船。
“小乐，不！今儿改叫弟妹了，拜托了……”
赵家的楼船早已重新布置过了，披红挂绿，张灯结彩，一派喜庆。赵瑾适才还在念叨何以如此铺排，只可惜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赵瑾醉得就像一头熟睡的小猪，让人一边抬着还一边打鼾。
小乐虽然蒙着盖头，过船的时候却根本不用人搀。其实，小乐那会儿从赵瑾背后的甲板上突然消失，便是被侯爷夫人叫去了。
当听到侯爷准备把她指配给赵瑾，而且打算今夜就要圆房，小乐的气都快喘不过来。
小乐对赵瑾，算是一见钟情，标准的凰求凤，只是苦于没有执柯作伐之人。现能如愿以偿，自是激动不已。一个家生丫头，能够得此佳配，夫复何求？
虽然只是妾位，她反倒觉得只有这样才更妥帖。从前最好的愿景不过跟着公主陪嫁，要能通房已然不错，一个名分绝对奢望。
她兴奋之余未免有点担心，听侯爷夫人说赵瑾还不知情。这是最令人担心的，她知道赵瑾心中有兰子。女人最敏感，恋爱中的女人尤其敏感。
她感觉得到兰子在她如意郎君心目中的地位，自己从不奢望超过她。怕就怕赵瑾会有误解，尤其人家兰子现在生死未卜，难免趁人之危的嫌疑。怕只怕让他在情急之下说出决绝的话，岂不是对谁都十分尴尬？
可是侯爷夫人根本不由她分说，成心想赶鸭子上架。显然他们太想笼络赵瑾了，似乎已经到了急不可耐的地步。
好在赵瑾及时地醉倒了，不知他是不是有意在躲避那尴尬的一刻？
小乐禁不住长叹一声，真不知道这对自己究竟算是喜事还是悲剧？
望着酣睡如泥的赵瑾，她也不敢想得太多。
心说到底是才貌双全的君子，连醉酒都与众不同。一般人喝高了之后总是胡言乱语，胡作非为，不仅让自己难堪，也让别人难堪。而他只是静静地酣睡，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意。
莫非他也在为他们的结合而高兴？从此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厮守在一起了？
尽管侯爷的动机令人不齿，可于她来说至少算是给了一个名分。虽然不会相信肖正德已经幡然改过，但是知恩图报她也不会含糊。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对于肖正德兄弟俩，实际上她也是耳听多于眼见。本该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然而他俩的臭名实在太过昭著，孰虚孰实已经毫无二致。
关键有一件事，就在她的眼前发生。铭心刻骨，终生难忘。
当时肖正德跟长乐公主，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逾伦勾搭。
肖正德其时已有实职，官授黄门侍郎，并任轻车将军，已有建康单独居所。然而为与长乐公主肖文君长相厮守，欲将还未出阁的肖文君携往建康，特意将一丫鬟披金戴银，关在屋内活活烧死，妄称公主罹难，以此蒙人耳目。
要不是王爷及时察觉制止，只怕她小乐也会被迫跟往建康，从此落入虎口。对于自己的主子，小乐不敢置评，然而肖正德如此行径，确实令人发指。
所有关于他的传说，她再也不认为只是传说。做人做到这种份上，也算一种极致。
这次重新落入他手，小乐只当自身难保，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且不说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就是为了自己，也要宁死不辱。
只是顾及赵瑾，始终不敢发作。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惊诧之余自是感激涕零。而且既然是由肖正德亲自操办，日后也不必担心自己再会受辱。
况且他还主动跟赵瑾结拜了，兄弟之人他就更没有理由染指。
虽然赵瑾被他们灌得人事不省，但她还是十分高兴。几番好事加诸在一起，这将是自己一生之中最幸福的一天。
一阵纷攘之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赵路也退下了。
侯爷夫人把原来王爷配给她的四个丫鬟也送了回来，也算不错。此时此刻，她们也都退到了舱外。据说还要把原来配的四个小太监也还来，可这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她最想要的已经在她眼前，她已经不想再要什么了。
假如非说有点遗憾，那就是只能自己来摘盖头了。看他那付酣甜的样子，只怕要跟明早的太阳一起醒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太阳，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浪在拍击，船在晃动，也许是外面起风了，半夜水面上常起风。
赵瑾也随之动了一下，但是依然没有醒来。
她轻轻抓起他的一只手，缓缓贴上自己的颐颊，心说你再动一下就能摸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