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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她的脑子蓦然响起了贵妃娘娘临终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来。
她不是说二哥实际就是肖衍的亲骨肉吗?而早先欺骗二哥她只是为了自己泄愤,没想到最后弄巧成拙,误导二哥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才有今天这结果。
难道她之所以要告诉自己就是希望能在这种时候给二哥一个当头棒喝吗?可能是的,应该是的,也许是贵妃娘娘在有生之年自己不敢面对自己的谎言。
但是现在自己就这么贸贸然说出来,不同样是无凭无据吗?二哥他会信吗?也许他还会以为自己只是在安慰他呢,那说了跟不说又会有什么区别呢?
盼儿的眼泪都急得下来了,这实在太难了,这本是一副她承受不起的重担。
肖综很快发现了她的情绪激烈变化,连忙过来扶住她:“盼妹,你这是怎么啦?”
“二哥……”盼儿再也忍不住,索性抱住他,嚎啕大哭起来。
贵立一看,便悄然出去了。
哭了一会儿,盼儿终于下了决心,不管如何,她不该对二哥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可是没等她全部讲完,肖综已经错愕得不能自己了。
“盼妹,你没事吧?”
正如盼儿所预想的那样,二哥肖综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只当她是悲伤过度,神智出现了问题。只见他用力抱紧她的的双肩,伸直手臂,就像把一柄折扇捻开一样,尽可能把她推出去,两眼瞪大了,不停地审视着对方。
“是不是这几天,不,这十几天你老是跪在这里,没好好歇上一歇?”
话是不错,可盼儿觉得自己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清醒过。她反手去抓肖综的手臂,希望能将自己的姿势拉直,现在这样子等于悬空,实在让人心里不踏实。
“二哥……”
说实话,其实盼儿也不是一无怀疑,即便是刚刚在给肖综转述贵妃娘娘临终遗言的时候,她还在心里不停地责问自己,难道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当初娘娘不还说二哥是肖齐废帝的遗腹子吗?现在到了这种地步居然又这么改口了,为什么?即便就算现在说的不错,可又怎能叫人转得过弯来?
“你不会听错吧?”肖综实在看不出盼儿有哪点心智迷失的征象,但是依然无法置信。
“……”盼儿实在说不出话来,她也清楚,二哥不管信与不信,心里必定纠结至极。她认为二哥最需要的只是时间,现在说什么都可能是适得其反。
“她真是这么说的?”
“……”
“哪她为什么不亲口对我说?”
“……”
“她为什么?她当初为什么要那么欺骗我?”
“……”倘若盼儿一开始只是无话可说,那么现在她是害怕得不敢说话了。
只见肖综的眼珠子直如被什么东西扎破了一样,已经变成了两个混浊的血球。鼻涕,口涎,汗珠,泪水,脸上不停地有东西在沁出来,在挂下来。声音已经变得十分嘶哑,根本分辨不出究竟是泣不成声,还是在吼竭若喑。
“还有谁知道?”
盼儿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贵妃娘娘当时把其他的人都撵走了,应该只有自己知道。
“不!不!你也在骗我!”
肖综突然把她一推,盼儿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肯定撒谎!”肖综气急败坏,骈指直向:“就凭这点,你也跟她们一起骗我!”
“……”这一会儿,盼儿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心头百感交集,实在无法名状。
“秋儿,秋儿,秋嬷嬷本就是是她的贴身丫鬟,她能毫不知情?我就不信!”
说着,猛一甩手,仿佛隔空也要把人甩开似的,转身便向灵堂外面直冲而去。
盼儿想去撵他,跟他解释,可是连爬起身的力气也没有。没想到二哥居然也怪她在骗他,那种冤屈真是无法忍受,一冲出口,竟也变成了一声痛嚎:
“娘娘……”
盼儿膝行到棺椁前,趴在上面痛哭失声。虽说自从娘娘去世以后,她没少过痛哭,然而却从来没像这一刻,仿佛哭声不是喉咙里发出的,眼泪也不是从眼眶里涌出的,而是通身上下的毛孔,只觉得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号哭,都在痛诉,都在寻找最近的毛孔泄泻,也似乎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厥绝。
那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哭得天昏地黑,整个人都麻木了,连自己的灵魂也已经哭得出窍了,晕晕乎乎,悬在头顶,俯视着那种凄惨无比的场景:
一个黑漆棺椁半启半开,硕大无比,一个纤弱的身影却想去拥抱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觉得被什么东西重重扒拉了一下。还没等睁开眼睛,又听啪地一声,脸上顿时一紧,随即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像是挨了一巴掌。
“你这个狐媚子,你到底使了什么魔法?让王爷迷失了心智?”
又是一巴掌,那人一边恶狠狠地数落,一边不停地搧着她。
“你?!”几乎是本能的回应,盼儿一把捉住了对方的手,这才看清竟是王妃。
“怎么?你还想回手不成?告诉你,老的不在了,这儿就再也由不得你胡作非为了……”
王妃还在骂骂咧咧,但是声势却慢慢地弱了:“你自己去看看,你作的什么孽?”
王妃把头一别,盼儿跟着转头一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正纳闷间,却听王妃闷哼一声,引着她就往外走。
没想到,王妃竟是把她带到了她自己跟秋儿的寝帐那里。
帐门不知被谁扯下了,扔在一边。
透过洞开的帐门一看,盼儿也是傻了。
一个人仰躺在地上,下半个身子一无遮挡,另一个人趴在上面,也是扯掉了下裳,呼哧呼哧,还在不停地摇着胯间,那情景盼儿也曾经历,岂能轻忘?
再一看,底下那人是秋儿,而上边的竟是一向自持自岸的二哥。
“你不是无时不刻不在念着朕吗?怎么这么不济事?——是这么说的吗?”
“这下你该明白了,朕不是龙马不继,朕只是一心向佛……——是这么说的吗?”
“朕也没有龙阳之癖,你们也不用再想入非非……——是这么说的吗?”
“朕这是来警告你,不要为了一己之欲毁了我们的儿子……——是这么说的吗?”
“肖综是我的儿子,我说他是我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谁也别想夺走他!——是这么说的吗?”
二哥还念念有词,盼儿听得懂话,却是一点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不过也不需要太明白,这个中三味,不用多猜就能想象得出来。然而时间已经不容她细细捉摸了,二哥一定是疯了,不然绝不会干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来。
“二哥,您醒醒……”盼儿冲进去,一把抱住了他。
“别再骗我,父皇说得好,她们不就是耐不住寂寞吗?我现在能成全她们……”
“二哥……”
“别管我……”
肖综用力挣扎着,任凭盼儿怎么叫也不听。盼儿没辙,只能点了他的穴道。
“二哥……”
看到肖综软瘫下去,王妃急忙冲了进来:
“你……你……你竟杀了他?”
王妃不是习武之人,自然看不懂情状。盼儿冷笑一声,没好气地说:
“放心,这个世界上我盼儿谁都敢杀,就是不会伤他一根指头……”
“哪?!”
“我只是点了他的昏睡穴,只需睡几个时辰……”
“真的?!”王妃想了想,觉得盼儿还不至于对肖综下毒手,便又厉声喝道。
“来人,快把王爷抬我帐里去……”
等到肖综被抬走,帐篷里只剩下盼儿她们两个了。这时候,秋儿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不敢正眼看她,一副余悸未定的样子,整个人依然缩成一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盼儿心中有一阵说不出的厌恶,只是事关二哥她又不能不问。
“王爷那么凶,老奴只是不敢欺瞒……”秋儿直如受惊的兔子,恨不能把双脚都缩进肚子里。
“那你对他说了什么?”
“他问他究竟是谁生的……”
“谁生的?”
“当今皇上……”
“当今皇上?那怎么会说他是前齐废帝的遗腹子……”
“老奴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遗腹子?”
“盼儿小姐,时间根本不对,除非娘娘怀他都要十好几个月了……”
“那么娘娘为什么要骗他?”
“老奴真的不知道……”
“对了,他刚才絮絮叨叨的说那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是当今皇上曾经骂娘娘的话……”
“骂娘娘?!”
“正是,那日听说王爷去郭家山挖墓,皇上就来玉寿宫问罪,也像刚才王爷对老奴……一样……”
“莫非你竟是把原话都学给二哥听了?”
“小姐恕罪,老奴只是不敢对王爷有一丝一毫的欺瞒……”
“哼!你也真是够实诚的……”盼儿简直哭笑不得,这还是陪伴自己长大的那个尚宫嬷嬷吗?
这一会儿,至少作为一个女人,本该同情秋儿,加之从前在宫中,秋儿之于她甚至包括二哥肖综就像一个乳娘嬷嬷——尽管另有真正的乳娘嬷嬷。可是此时此刻,她心中涌动的则是一种不可抑止的厌恶,尤其看到秋儿的脸上最多只有一点惊惧而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更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
也许在她的心目中,二哥之所以如此的责任,贵妃娘娘自是难逃,假如刚才二哥确实是从秋儿那里问出了他所不知道的东西,那么秋儿也应该算是娘娘的一个同谋。她应该知道,只有她才算贵妃娘娘真正的亲信。不过,这好像也怪不得她,就算秋儿对一切了如指掌,没有娘娘的吩咐她敢说出来吗?
“还不快去把自己拾掇出来……”
秋儿整个人始终团着,瑟瑟发抖,两腿还是裸露,一屁股的血污。
盼儿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脚勾起一条丝被,踢了过去。
“小姐恕罪,老奴吓糊涂了……”
秋儿像是这才迷瞪过来,连忙退向角落拾掇自己去了。她好像这会儿才有了疼痛的感觉,一边擦拭,嘴里一边忍不住咝咝作声,身子一抽一搐似乎随时会摔倒。
“盼儿小姐在吗?”
盼儿正纠结着要不要过去帮扶一把,忽听外面有人在叫。
出去一看,竟是甄融陪着那个在土地庙里撞到过的麻杰来了。只见麻杰坐在一辆驴拉两轮车上,那条伤腿已经包扎固定过了,只是还不能直接下地。
“盼儿小姐,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吧?”麻杰拍拍伤腿,有点兴奋。
“盼儿见过麻壮士,您好了?”看到麻杰死里逃生,盼儿不免意外。
“好了好了,只是终究晚了一步,害得贵妃娘娘没能逃过这一劫……”
“甄管家?”盼儿可没麻杰那种兴致,只想知道甄融为什么把人带这儿来。
“盼儿小姐。”甄融尴尬地笑了笑,走近两步,压低声音说道:“也许是娘娘停灵太久,反正是这个意思,就是说营地里都能闻到异味,想找殿下说……”
看着甄融吞吞吐吐的样子,麻杰有点不耐烦了,他抢过了话头。“盼儿姑娘,事情是这样的,也许咱们南国大丧的规矩太重,反正娘娘的棺椁也停了有些时日了,我这断腿都快能下地了。您也知道,这天气热,姬景姬大人的营地又都在这儿,所以他们都已经闻到那种味儿了。当然,姬景大人暂时还没说什么,不过,我也不瞒盼儿姑娘,毕竟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不是?这话怎么说呢?终算咱们是有求于人不是?或者干脆说寄人篱下不是?这既然有求于人,那咱们行事还不都得处处知趣,真要等到人家说到脸上来了,岂不是晚了不是?所以家叔就让小可先来招呼一下,您懂的……”
人家颠三倒四好大一通,盼儿终算是听明白了。一句话,人家来催娘娘落葬了。自家的葬礼,自家都做不了主。麻杰虽然嬉皮笑脸,说得很客气,可意思不明摆着?心里一个气啊,这不正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的憋屈吗?
“甄老师?”盼儿心说这事我怎么能懂,找我有用吗?
“小姐,不是殿下悲伤过度,卧病不起了吗?”
甄融使了个眼色,盼儿这才恍然:“王妃怎么说?”
“细君娘娘也让老奴找您……”
“那……那……我该怎么回?”盼儿明白了,二哥说在这他跟自己的地位最高,这会儿,人家就在这里候着了,真所谓六月里的债,欠得快还得也快。
盼儿放低了声音,甄融的回答更低:“您只需点点头就行,场面上您也算正主儿……”
盼儿有点懂了,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麻壮士,我这就让甄老师他们抓紧……”
“得唻!盼儿小姐,有您这句话,小可就能回上家叔了……”
临走之前,他又补上一句:“再说咱俩毕竟也算同甘苦共患难过,小可会让家叔居间通融……”
盼儿只能强作欢颜,躬身相送。
心里不免埋怨:二哥啊您这是何苦呢?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当,来受这种窝囊气?
虽说她也不赞同二哥迟迟不将娘娘落葬,可也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吧?倘若不是去国投敌,那么贵妃娘娘薨逝,哀荣尚且不说,至少也算是个国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