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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个魂魄还有一个罹患绝症的爱子在等着他回家,兰子自是十分感动。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一个养父如此对待养子,何尝不是老夫人对自己。只恨自己一时冲动,贸然出走,且不说种种的麻烦皆由此来,就念着老夫人的那份挂念,兰子的心里不免感到阵阵悸动,同样一个悔字,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那个魂魄自有感知,只是他不想过分沉湎在伤心懊恼之中,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自作多情,耽于缠绵。必须以最快的时间让兰子认可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赢得一点生机。毕竟兰子只能算自己的保姆——替他保管他的魂魄,而不是他的宿主。若能像几声在吴晁晖体内一样,那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好在他已经寄居在吴晁晖体内有二十个年头了,从处子到熟女,各种心思都有体验。面前的这位姑娘毕竟刚刚及笄,他想自己应该有把握打开她的心扉。
于是他假装没注意到兰子内心的涟漪,顾自按照原来的思路往下继续讲着。
在当时的那种环境里,人无法不敏感,夏峦瀑当时就隐隐觉得不对。
不仅仅是因为两个失联的人在规定的时间里迟迟没有出现,他发现作为项目负责人的扈莱——那位跟在未来天子屁股后面亦步亦趋的太监汪溥,不但一点不见着急,而且反倒催促他的助手——那位未来天子赶快去返任。
理由是不便耽搁太久,让人看出端倪,最后弄巧成拙,一事无成。
所谓返任,就是赶快返回现在的湖北襄阳——当时还叫雍州——刺史任上。如此做法,实在有违本次试验的初衷,不可理喻之际难免不叫人浮想联翩。
殊不知他们此次试验的目的,重在测试一下能否准确穿越到达目标位面,能否成功附身宿主,然而尽快集合,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后世,完成试验。
尤其强调不能羁留,因为适用不同目标的生存参数正在大数据处理之中,目前的结果暂且不敷使用,以免严重的不适应状态出现,导致整个试验的失败。
不但不为无法及时返回着急,反而急于进入宿主的生活序列,明显有违本旨。而且这种情况更不应该首先发生在主导试验的两个人身上,太过反常。
情急之下,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作为项目组的老成员,他对这个团体自是熟悉。
自从郑少艾到来之后,扈莱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天长日久,大家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都形成了一种预期,这一老一少,早晚总得闹出点花边来。
单看扈莱,大家都觉得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回避,只是郑少艾倒像一条狡猾透顶的鱼儿,总是只吃饵不咬钩,让看起来水到渠成的故事凭空多了几分悬念。
不管怎么说,那一老一少的关系总是一段孽情。这次穿越试验,成败参半,且不说失联两人,就是性别错位也是不可容忍,可这样似乎反倒成全了他俩。
一个现在的枭臣,未来的天子,一个永远随侍在侧的贴身太监,亲密如此,无微不至,何以为间?只怕天下最称心如意的眷侣也莫过于此,夫复何求?
一念及此,夏峦瀑当即惊出一身冷汗来。
如果扈莱老头真的如此执意,他们其余四个同事岂不都成了他感情祭坛上的牺牲品?
说不定他正是以首席科学家之便,一开始就把这一趟旅行试验设计成了单程车票,甚至连他的猎物郑少艾也都被蒙在鼓里,那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说不定那两位同事的失联并不是意外,一切早都在这扈莱老头的设计之中。
当然这一切只是推测,无从证实,别说他们这些人都来自高度文明的后世,即便立足于眼前这种尚不发达的朝代,也不可能任意诛心,用猜断代替结论。
后世的夏峦瀑,年及不惑,涵养有成,早已学得城府在身。加之现在寄宿于吴晁晖这个美女之身,不用刻意,自有平素一再鄙薄的娘炮姿态无师自通,化成了千娇百媚,只须稍稍抑制一下本心的厌恶,恰如其分,毫不造作,所有的惊疑和错愕都被掩饰起来,看上去顶多只为两个同事的失踪而焦灼。
扈莱本是敏感之人,同时也相信同事们的敏感程度不亚于自己,毕竟在座的即便在后世也算是人精之中的人精,只有那些笨得都不知道自己何等样笨的人才会纠缠着非要人家直白无遮。虽然自己无从钻到夏峦瀑们的心里去看他们究竟想了些什么,但凭第六感觉,他也知道同事们并非一潭死水。
况且猜疑深浅总与境遇之中的风险程度成正相关,毕竟这次试验参与者的生死都在一瞬一念之间。
好在谁也不可能在一开始就把责任归结到他的身上,虽然试验的成败他的干系最大,但也不可能直指是他别有用心,所以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再说两个同事的失联确实不是自己的主观故意,如果怀疑他为了一己之欲不择手段,那简直就是侮辱。他自诩不是一般的智者,而是智者中的智者,完全有能力用最为理想的方法来实现自己的目的,根本不可能自取其辱。
实际上他也很想尽快找到失联的两位,虽说对于宿主未来的生活充满憧憬——一个风流皇上,一个贴身太监,性别错位虽然算是个八嘎,但也确实让人都具备了跨性别的取向,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理想状态。但也并不等于他就不想返回后世,感情生活纵是追求,但也不能成为终极目标。
现在肖衍的大嘉王朝正在草创,还谈不上伊始,如果稍微改变一下行程,他们至少还有五十年的美好生活可供享受,只是那五十年之后,此间又会怎样?
根据史籍记载,肖衍的最终岁月十分悲惨,众叛亲离,孤家寡人,最后幽禁冷宫,活活饿死。肖衍如此,肖衍的贴身太监又岂能会有一个好的下场?
唯一的例外,就是现在主动投入,修正或者干脆说篡改这段历史,以求一己之安。当初时空穿梭机发明成功之后,有人试图这么做过,但从后世的角度评判,几乎没有一个好的结局。从理论上讲,那种做法将会偏离已经后世认证的历史纵轴,最好的结果是新开一条支流,而最坏则是为历史的洪流所吞没。
所以最好先行祈祷两位失联之人并没遭遇不测,只是暂时联系不上而已。有朝一日,大家会齐,一同顺利返回原来的世界,岂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至于自己的私心,不过是想在这有惊无险的旅途之中多添一段璇旎的回忆而已。
“我真是不懂了,难道人家会把这些统统告诉你?”兰子实在忍不住了,尽管人家说得绘声绘色,直如自己的亲身经历一般,可在她听来总是别扭。
“哦,那是我观察人家的言行举止所做的猜测……”
“猜测?!这么说你给我讲的都仅仅是你的一些猜测而已?”
“别打岔,事实已经证明了我的猜测……”
“是吗?”
“你且听我慢慢告诉你,说到哪了?”
“你们好像是回不去了……”
“哦……”
既然不能按时返回,那么按照当初的设计,我们只能循着宿主原来的轨迹继续生活下去,不动声色,不露形迹,同时还得千方百计,尽快找到失踪之人。
最好的结果便是帮助郑少艾的宿主肖衍尽快篡夺皇位,一旦登基成功,便能借助倾国之力寻找两位失踪的同伴——前提当然是他们始终没有遭遇不幸。
按照宿主们原来的历史轨迹,穿越到达之前,这四位宿主正在秘密会晤,肖衍本由宫内常侍汪溥陪同来请玄坛掌门吴渊岳助力,讨教篡位谋国大计。
他们原本商量的方案很是一般,无非是让肖衍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直逼建康,必要时鼓动当朝太后发下废帝懿旨,从而让一切变得名正言顺而免遭诟病。
肖衍现在遇到的难题是少年皇帝肖宝卷虽然有些不称,但是绝对算不上昏庸至极,恶行昭著。别说当朝太后没有一点废他之心,就连文臣武将真正变心的也没几个。虽说有些少年荒唐的传闻,但毕竟还没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吴渊岳已有长女吴昘晖入宫,没等大行皇帝临幸,却与平叛入京的肖衍不期而遇,两人暗中已有春风一度,严格地说,肖衍还算吴昘晖的初恋情人,异心不萌也难,所以从内心而言她再也巴结不了那个少年皇帝,一心只等肖衍夺位入宫的那刻,又一出身在曹营心在汉,也算埋在宫中的一颗钉子,大事难成,传递一些宫中情报倒也殷勤,并且竭力怂恿肖衍借力乃父。
然而吴昘晖毕竟长得妍丽绝伦,就想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埋没在众宫娥中也不成。宝卷少年心性,好奇猎艳,如此尤物,岂能放手?也就免不了一番宠爱。
肖衍猎获昘晖,发现竟是处子之身,故而心中自然而然把她视作自己的禁脔,想到斯人居然要在他人怀中挣扎,情何以堪,只恨不能成为起兵理由,否则必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加之原本谋事之心也急,只好前来求助。
吴渊岳早年游宦北朝,据说因为志趣不遂提早归隐,却被举世公认为是不可多得的相才,身兼管鲍之能。也不知是故意敷衍,成心推诿,还是已经江郎才尽,黔驴技穷,在扈莱他们穿越到达之前,他们已经商量了老半天,然而吴老道唯一的建言,只是希望卧薪尝胆,韬光养晦,继续耐心等待。
只是谁也没料到寄宿在肖衍身上的郑少艾另有一功,别看她一脸冷峻,私底下却是位哈日哈韩难以自己的超级迷婆,一听宫斗夺位,自有无数现成的情节涌上心头。于是她就忍不住提议,能不能在原来的锦上再添点花?
她的意思能否效仿妲己妹喜魅惑从而毁灭纣王的故事,以使宝卷自毁长城,早日灭亡?
“哎呀,我的亲娘唉,这真是一个天下的阴谋……”兰子听得瞠目结舌,嘴巴张得合不起来,脑子里却凭空响了个炸雷。“那这帮反贼究竟商定了没有?”
这个念头一闪过,她才意识到一竹篙扫到一船人了,这个魂魄不就是其中的一位?如此想法,他可受得了?一想到自己唐突,有失礼貌,不免先为自己惭愧。
“没事,按照你们这个时代人的标准,后世不少人听到反贼两字并不感冒。在我们那个时代,反天下,反朝廷,反老百姓,本身就是生意,有人赖以为生……”
“哦,怪不得……”兰子也就不吭了,心说天下有了这号人也是活该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