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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顶上直接往下泼油很难，不少直接泼到水里。于是就挑了几个手脚麻溜的弟子，用绳子绾住，放下去一点，双足蹬在石壁上，支起身子，就能泼到更多的树了。
吴渊岳的丹房里还有唧筒，借助它们则能泼得更准。
山上长绳子一时备不齐，但是短绳子还是能凑到一些。
山上自由甘琳指挥，每个朝向悬崖的屋顶上都布置了人。也备了大小水桶，以防风势一个不对，大火蔓延上山。
山下仍由吴旻晖带队，灵山自备的几只船都派了出去。一边巡游监视，一边同样借用唧筒向就近的树丛浇油。崖璧上的树丛，郁郁葱葱，湿度极高，不靠油的助燃，怕是不容易被点着。
一旦崖璧上到处是烟火，估计岩洞里有人也就藏不住了。这一招，吴旻晖还是受了太子火攻幕府山的启发。
大概忙乎了两个多时辰，吴旻晖看看差不多了，便吩咐点火。
点火之前，她的内心免不了又有一番挣扎。也许这一把火上去，最后只能得到的是王玉凤他们的尸身。只怕王玉凤已经知道丈夫横死的真相，应该不会轻易妥协。话说回来，其实王玉凤的生死已经无关紧要，只不知肖玉姚又要作何想了？
“点火！”随着几支火箭射落，几个地方点着了。
一开始火势很不稳定，有些没淋着多少油的树丛，冒了几下火苗又熄灭了。然而随着底部的火势逐渐形成，便像狂涨的潮水一样，一点一点往上蔓延。中间有些树丛根本浇不到油，但是被下面的火烤着，慢慢干燥，最后也熊熊燃烧起来。
最后火势终于大了，直如一幅巨大的帘子在上卷，露出来的地方都被烈火摧残过了。枯焦的根丛，一块块熏黑的岩壁。还好一百多丈，火势还不能一下子肆虐个遍。
火势一点一点上升，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在一点一点增多。越烧越高，虽然稀奇，但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揪着心。
快到半腰的时候，果然有一些猴子吱吱乱叫，从洞里窜了出来。一看见大火，又缩了回去。随着大火蔓延成片，还是有猴子熬不住不断冲出来，惨叫着坠向湖面。
崖下湖面早就飘满了浮油，带着火下去，一蓬一大片，眼见着都不能活了。只是这一来，此间的猴子恐怕真要灭绝了。
吴旻晖看着一只只猴子掉到水里不再挣扎了，心里面也未免有点忐忑不安。她并非毫无人性，只是命运把她安排在了一个不能多愁善感的位置。
洞里尽管不能探头查看，但听猴子的惨叫声越来越近，知道火也快烧到了。
一阵阵热浪，带着烟气不时灌进洞来。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刚才吴旻晖带人布置时，上上下下喧嚷一片，早已惊动了洞里的人。罗璧开始只当是想派人垂下来搜查崖璧，就已经用湿土把洞口掩埋了大半。只留上面一个小口子通气，同时也方便观察。崖壁上到处是这样的漏隙，一般不容易被外界发现。尤其身悬半空搜索，绝大多数只能做到浮光掠影。
他想到了山上会监视，会搜索，只是做梦也没想到人家会立刻发动了火攻。再一想幕府山的火攻场面，又不免抱怨自己太大意了。哪怕一开始就藏到崖底水中，在浅水中慢慢摸出去，也比现在进退无路强得多。可惜当时更多估计王玉凤母子俩的伤势，亦是为当年的经验所误。
现在烟气猛灌，里面的人都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了。
王玉凤早已呛着了，不停地咳嗽。
馨儿也开始感觉难受，喉间不时咔咔作声。
猴子惨叫声仍在不断传来，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响。叽叽吱吱，仿佛就在洞口外面挣扎。
垒着的泥巴忽然塌了，原来有只猴子想钻进来，又是扒，又是撞，根本禁不住如此折腾。它的身上已经沾上了油，火苗在它的背上腾腾起伏。
罗璧可不敢让它进来，连忙一掌将它打出洞去。但听一声嘶竭的尖叫，那猴直向下面坠去。
王玉凤恐怖极了，两眼一直盯着洞口。
馨儿也吓坏了，抱着老夫人的胳膊一动也不敢动。
倒是木子有点跃跃欲试，但又不知道如何办好。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罗璧把想钻进来的猴子打出去。
罗璧同样也是惶急万分，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噼噼啪啪，听声音像是洞口附近的树丛被点着了。烟气越来越大，四个人都被呛得不轻。高一声低一声，剧咳不止。
罗璧脱下上衣搧着，想把烟气往外赶。然而于事无补，赶出去一小团，便有更大的一团腾涌进来。看情势，这还只是一点火苗，若是外面成片烧着，那就绝对没有救了。
木子实在忍不住了，要往外冲。幸亏罗璧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他。
突然，王玉凤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洞口，也不跟谁打招呼，直接嘶声大叫。
“师父师娘，请你们把火灭了，我马上出来，听凭你们处置……”
罗璧一听，愣了一下，转念一想，随即也跟着大声喊道。
“我也马上出来，你们先把火灭了……”
他们的嘶喊尽管被烟呛得断断续续，但是悬崖上下都听到了。
甘琳本想直接把他们统统烧死，然而湖面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众目睽睽之下，滥用私刑，毕竟有碍玄坛声誉。于是她就清了清嗓子，回道。
“好吧，只要你们不再离经叛道，可以留下你们的性命……”
离经叛道？王玉凤心中不免冷笑一声，只可惜现在已经不是争辩的时候了。
“灭火！”山上为了防止大火漫上崖顶，早就准备了不少水桶。一声令下，立刻往下倒水，直如一道道瀑布，扑向各个火点。尽管一下子灭不了全部，但在水柱冲击之下，火势不再如刚才那么汹涌了。
“师娘！弟子王玉凤还有一个请求……”
“啰嗦什么，快快束手就缚……”
“师娘，这是弟子最后一个心愿，若不答应，弟子宁死不屈……”
“说吧！”
甘琳发现湖面上的的大船都已经聚了不少，只怕再拖延下去，影响当然会更大。现在玄坛的势面可不如从前，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这里的好戏呢。
“弟子听凭处置，还请师娘答应放过小犬夫妇……”
“你的儿子儿媳？”
“他们就在我的身后……”
“好吧！老身答应你……”甘琳独怕王玉凤情急之下说出不尴不尬的话来，只想赶紧了结。
“谢谢师娘。请稍等，我随后就来……”
王玉凤回进洞来，先跪下给罗璧磕了一个头：“多谢师弟成全我！”
要说王玉凤并不算一个过分自私的人，只是现在已经没了退让的余地。灵山上希望她和罗璧从此沉默，光是牺牲自己一个人家肯定不会答应。这情势谁都清楚，所以罗璧能在这时挺身而出，当然够她一跪。
然而没等罗璧反应过来，她又走到馨儿面前噗通跪下。
“老夫人？！”馨儿本已惊慌失措，这会儿更是错愕极了。想去拉她起来，却又被王玉凤挣脱了。
“别动，馨儿，请受老身一拜，我把木子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照看他……”
“老夫人……”
三天前老夫人说了，馨儿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心里总不是味道。现在一看几是赶鸭子上架，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对好了。只是现在情急之下，她又不敢有一点违拗。
“你若答应我，就叫我一声娘……”王玉凤情知时间不多了，只顾照着自己的心思说。
“老夫人……”
“你若不答应，我将死不瞑目……”
“老夫人……”
“你答应不答应？”
“……”
“你倒是答应不答应？”
“……娘！”
“好好，老身下辈子投胎，一定给你当丫鬟……”
“老夫人……”
“来！木子，你们俩给我跪下……”她指了指洞外的那一小片依旧烟雾缭绕的天，厉声喝道。
木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却叫罗璧摁住了身子。
“先拜天地！”
馨儿没辙，只能和木子一起跪下，冲着洞外拜了一拜。
“来！师弟过来，你们俩冲这儿拜，二拜高堂……”
罗璧还不敢放开，等于硬拉着木子冲自己拜了一下。
“好！最后夫妻对拜……”
听到夫妻两字，馨儿的泪水如泉一般涌了出来。
“好好！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夫妻了。馨儿，你千万一定要记住我的托付……”
“良！”尽管木子夯傻，但是这会儿多少有点明白了，抱住王玉凤，再也不肯松手。
“我的小象，别这样，你还要给秦家传宗接代呢，娘已经把你交给馨儿了……”说着，就势点了他的软穴，然后把他推到馨儿怀里。
“我的小象拜托了，馨儿……”说罢，她整了整裙裳，拢了拢头发，径直走向洞口。
站在洞口，望向远处，这跟当年站在峰顶上眺望整个湖面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这会儿烟气弥漫，不时刺激着眼睛，让人泪水难止。
好在太阳已经偏西，已从灵山的背后射来。将巨大的山影投到水面上，拉出一大片阴荫。
下面已经聚集了很多的船，有大有小。估计不会全是灵山自己的船，应该还是看热闹的人多吧？她最希望的就是这种场面，看热闹的人越多越好。水上的人坐船来，聚得慢，刚才师娘对她的承诺，很多人都应该听得见了。
这是最好的见证，她希望天下人能为自己作证。两位师尊爱惜羽毛，最重名声，他们应该不会当着天下人的面食言。就凭这一点，她再无担心了。
倘若这种场面之下他们都要背诺，那自己真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与其没有希望，不如赌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