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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的目光淡淡无形，透过光幕，恰与罗歆紧紧投来的眼神交汇在一起。他未发一言，眸中与面上的那一股子笑意，则是不曾消减半分。
“虽然，惧怕还称不上，但心中的不安，却是存在那么一点的。”
“那你还要跟我去？”
“不安归不归，可是去，却还是要去的。”李清含着笑意，缓缓而轻微地道，“一则是因你孤身一人前去，会更危险，二则也有我自己的缘由……这一趟，我不能不去。且，性命不性命的，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若是没有你在，我兴许早已经不能安然然站在此城的路中了。”
说完，李清当即感觉这一番话，似乎略微有些不太妥当，但思索一瞬，并没有及时收回。
也许没有更合适的话，来表达他此时的心境。
李清不再说话，默然直望。
“你……”
看着少年的眼，罗歆不由地怔住，心中泛起一缕缕暖意，似有沐浴在阳光下的溪流回转于心底。至于那言辞中妥当不妥当，她早已忽略。
罗歆只感觉到，少年语气中的认真。
那不是什么场面话。
心中念着，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扶额，而后展颜笑笑：“好吧，这才是你，我问也是白问。”
“总不能只许你帮我，不准我助你吧。”李清喃喃一声，忽而垂首，双眸闪闪间，注视向其张开的右掌五指。其掌心很白，但五指中，明显地出现了几处硬邦邦的茧子。这茧子出现在如此之白的掌心中，略微有些突兀，似格格不入。
那是曾无数次练枪，从而产生的。
“而且，我如今修为突破，此番前探，或许，不见得会很危险。”他望着掌心，继续开口。
尽管李清不是那种易于自满的性格，但修为突破至炼气三层后，那种真气饱满、力量充裕之感，却是让他不能不心怀自信。
加之不久前，
他曾以手中之枪，一举接下过允兮归一剑。
允兮归的修为超脱，剑术不弱，且还是堂堂仙门鸣剑宗的弟子。李清相信，这样人，不会多。最起码，比寻常的炼气士，都更要稀少一些。
由此，李清隐隐感觉到，只要对方的修为不比他高出太多太多，那么，以他炙枪，都将会有一战之力。
譬如，当初的罗元青……
炼气五层。
以如今的他看来，如此修为，若是交手，也不是如同往日那般，全然不能抵抗。
不说胜，最次，自保也没有任何问题。
而罗元青乃是堂堂北国的皇子，手下的贴身护卫，实力必是高出万万人。比罗元青更强的，应当不多。
甚至，
那东舜国的将军，很可能还不如罗元青。
这不是什么凭白自负，而是一种自信，一种拥有实力，尽皆不惧的自信。
李清在脑海中分析着，心神平缓。
随着修为的提升，危机感，会越来越少见。
李清忽然想通了这个道理。
要更高的修为……
“所以，此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依我看来，即便被发现，自保脱身，应当，不会有任何问题。”李清用力地握拳，旋即微微阖上眸子。他猛地睁开双目，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目露精光间，李清收回目光，转而直视着罗歆。
恍恍惚惚，一股由内至外的气息蓦然爆发。
一点一点，逸散出来。
罗歆这是第一次，从少年的身上感受到这种气息，如同原本被封于剑鞘中的利刃，终于被人缓缓拉出来一角，展露出其剑锋之芒。
纵使只有一角，
但那剑芒，便已足以晃动所有人的心神。
怔神间，罗歆反应过来，气息一松：“行咯，李大侠嘛。李大侠你修为高，自然由得你任性。只是希望到时候被发现了，你可不要只顾得自己逃，而忘却了我这柔弱的小女子。”
“不会。”李清似是没有听出对方话语中的玩笑意味，面目肃然，认认真真地开口。
“……好。”罗歆不曾预料，足足看了好几息，才一收玩笑语气，同样认认真真地点头。
不知是心有所感，亦或是均知此间已了，二人皆是在沉默中偏头，眼神仿佛一柄笔直的剑，透过光幕，透过人流，透过无数间店铺与房舍。
逼向，暂时还不知建于何处的将军府。
属于东舜国的将军府。
街道中喧哗依旧，只是繁华似是黯淡。
顺着冲天而起的武舜城光火，能够看到，今夜的皎月圆如玉盘，投下的轻纱正与其下的光火融合，如同一体，令人分不清区别。
“走吧。”罗歆低语，率先领在前头，一步步真正的汇入人流。她目不斜视，负手直行。
紧跟其后的是默然动身的李清。
似是并排，又似是略微前后，同行。
穿入光铸造的帷幕，远离城墙，远离城门，那人声陡然变得更为鼎沸，仿佛强塞似的，一句句尽皆入耳。
时而有人侧目移来，被那似有满身光环，身着金白色锦袍的公子所吸引。可是当他们看到公子眼中那若隐若现的一缕寒芒时，却纷纷心底一颤，不由自主地不敢再看。
武舜城很大，名门望族很多。
常年居于此城的百姓们，自懂得像这样一个看起来就极为不凡的少爷，通常都因自幼锦衣玉食，从而拥有一个不太好的脾气。
若是多看，惹得其不满，将会引火烧身。
只是虽说如此，也依然有许多自认为有一点身份的人不顾其他，饶有兴致地注目着。但也仅是如此，像上前搭话这般更为冒失且无礼的举动，倒没有人会上前做出。
毕竟，
这公子，再怎么不凡，也只是公子，
又不是公主。
行人中大多为男子，没有人会因一个公子不凡，而诡异地上前搭话……
注意，只是因其气度不凡罢了。
罗歆则依旧负手直行。她甚至都有没有注意到旁人投来的眼神，一直自顾自走着，其目中的那一缕寒芒，愈行愈浓，隐隐有如水滴，满溢出来。
充斥入耳的喧闹，渐暗。
消失。
油然间，
罗歆满面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