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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李清有点迟疑，抿着嘴开口，“后来罗将军就离开都城了么？”
说着，他忽然一顿。
他看见罗歆带着苦涩的笑。
耀眼的火光闪烁在少女的脸庞上，丝丝红润映得少女的双眸间朦朦胧胧，似有水雾弥漫。
李清下意识地停住口。
“是啊，后来，罗叔他不知为何悄悄逃离了都城。”罗歆浑然没有在意李清的目光，视线始终流落在腾腾向上飘忽的焰火上，眼中倒出一朵朵花一样的红色，缓缓摇曳。
“我得知这个消息时，罗叔已经离开都城三日之久，”她低低地说，“还是听几个下人们议论，我才知道的。我起初还不相信，罗叔常常满溢着笑容，又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忽然离去呢？我想冲出皇宫去询问父皇，但那些守在鸟笼外的人却始终不愿意放我出去。”
“是啊，无论发生什么，其实都与鸟儿无关。鸟儿怎么也钻不出鸟笼的。”她的声音很是低微，几乎都快要听不见了。
李清皱着眉，有想说什么的冲动。
可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在这种场合，他并不善于安慰人。
“再后来，王兄来了。”只听少女的声音依旧传来，“王兄似乎是被那些看鸟笼的人通报了，特意来找我一趟。王兄告诉我，罗叔走了，走得突然，走得了无音讯。为什么呢？我想，经常来看我的一共都只有三个人，为什么偏偏还要离开一个呢？”
“鸟儿的存在就那么惹人厌恶么？”她忽然仰起头来问。
“不会，”李清果断地摇了摇头，“我能从罗老将军的态度看出，他对你心怀愧疚。罗老将军之所以会离开……”
他想了想说：“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可他还是走了。”罗歆笑笑，“没有理会我，就这么走了。不过啊，如今我倒也不怪他，就连父皇都不经常来看我，又怎么指望与我其实并没有太多关系的罗叔呢？只是我当时不懂这些，伤心起来一直在鸟笼里哭啊哭啊哭啊，哭得没意识、没力气，也就一点点睡着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等我再一次睁开眼，我看到王兄坐在床边。王兄本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但看到我醒来的那一瞬间，忽然笑了。紧接着，他大声对我说，‘我以后定要将那罗朔寒给抓回来，好好给歆儿赔罪’！”
“殿下神武。”李清忍不住笑。
“哈哈哈，”罗歆也笑，“我觉得王兄说得有意思，就跟着王兄笑。笑着笑着，就忘记了哭了，蹦跶去屋外，跑啊跳啊。我看着蝴蝶在花骨上乱飞，就想伸手去抓，但我那时候哪抓得到蝴蝶啊，一个踉跄就摔土里了。”
“倒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狼狈的一面。”李清有想活跃活跃气氛的心思，笑着附和。
“你老说我聪明，但我小时候可笨咯，什么也不懂。”
“谁都有小时候。”
“谁都有小时候？”罗歆一愣，将视线转移过来，恰巧与李清的目光撞上。二人的顿时眼神交汇在一起，少年满脸认真，少女满脸疑惑。
“是啊，你说得对。”少女忽然拍手，“谁都有小时候。”
李清摇头笑笑，稍一停顿，接着问，“再之后呢？你父皇有放你离开那皇宫么？”
“没有啊，”罗歆也是笑笑摇头，却是苦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哦，我这其实是第二次外出。第一次外出……是父皇让王兄带我去见几个城中贵族的后代，称要我挑个如意郎君。”
她皱着鼻子吐舌，“我才不要呢，那一个个什么贵族的后代，不是胖就是矮，一点武功也不会……不，他们什么也不会，这样的人，我凭什么嫁给他啊？只是父皇听到我的话后，当即震怒，又把我关到笼子里去啦。”
“……天下皆称你是陛下的独女，最受宠爱，”李清不敢置信，“陛下又怎么会狠心至此？”
“天下人都懂得什么？”罗歆一叹，“不过他们说得倒也不错，父皇除了不允许我踏出皇宫、鲜少来看我之外，我有任何需求父皇都会尽可能满足我……我说得话，父皇也会多加考虑。譬如我说不嫁，父皇虽怒，却也没有再逼我……兴许这大概也算得上是‘宠爱’吧……”
她眼神黯淡，“只是我有点不太喜欢。”
“看来陛下同样是另有隐情啊……”李清沉思。
“谁知道呢？”罗歆扯着脸笑着，像是自嘲。
“哎，你也别难过，说不定不是你父皇看人不准，而是你要求太高？”李清心有不忍，不自觉地拍拍少女的脑袋，“所以你才会对那些贵族子弟不满？”
“怎么会啊，”罗歆再一次吐舌，“那些贵族子弟，一是什么也不会，二是都喜欢摆出一副昂首阔气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懂，但其实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跟这种人说一句话我都觉得累，真要嫁给他们，真得闷死去。”
“如此状况，又怎么能好好相处？”她一督少年，“跟你在一起，倒还轻松一些，起码还无拘无束，不要管那么多条条框框。因为你不在乎那些东西，也不在乎什么礼节不礼节。”
李清红了脸，挠了挠后脑勺，“我倒也不是不在乎，而是什么礼节的东西我知道的少，也就不太懂。”
“想什么呢你？”罗歆嘿嘿一笑，抬起雪白的手掌在李清的两颊上捏了一捏，“我是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这么说的啊，你要是瞎想瞎说，我就不跟你玩儿了。”
“……我没想什么啊。”李清把罗歆的手移开，强行运起真气把面上的红润给压下，露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
罗歆依旧狡黠地笑着。
“要不我回到都城之后跟父皇说说，”她半开玩笑地说，“我嫁给你算了？”
“……啊？”李清有点发愣，“这怎么行？”
“你想什么呢想什么呢想什么呢！”少女一时间笑得更欢，眉目间的忧愁之色尽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