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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说着，眼神愈加涣散。
面对着这样一个少爷，不知怎的，她心门大开。
毫无防备之心。
就像是……
面对着，娘亲那样。
“那些城里的女孩们，一个个都，很白很白，很好看，脸蛋上像是能掐出水来……我完全比不了的。”小女孩恍惚着说：“所以我认为，娘亲只不过是安慰我，而村里的那些人所说的，是对的……我又黑又丑又矮，还又傻又笨，什么东西都不会，什么东西都不懂……”
“不啊不啊不啊不啊！”
罗歆猛地出声打断，随即矮小半个身子，伸出手在小女孩那枯黄泛黑的两颊上，用力地揉了揉：
“我倒是觉得，你娘亲说得不错！你啊，长得又水灵又漂亮又聪明，那些人说你，我看啊，是嫉妒你！所以啊，你也要知道，你很好看的！”
“不，不……我，我很……”
小女孩畏畏缩缩地移开脸，声音很低很低，像是听不了旁人这么夸她，还是一位这样的少爷，夸她。这会令她更为尴尬，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因为……
她觉得，自己远不如，少爷所说到那样。
远远不如。
“废话什么！”
让小女孩始料未及的，是少爷再一次揉搓过来的手掌，其略微有些用力，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我说你好看，你就是好看！！”
随之而来的是少爷的大喊，小女孩不得不抬眉，一眼望去，发觉少爷的脸上，似有怒容。她蓦然注意到，少爷的那一声大喊，居然惹得周遭的过路行人纷纷投来目光。
从未遭受过如此场景的小女孩，小脸顿时涨得通红通红，像是有红霞在其脸上灼烧，火辣辣的。
“……少爷、少爷说得是。”
小女孩羞得闭上了双眼，哪里还敢再争论。
罗歆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哼哼着拍手，倒是全没有在意旁人的注视，“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嘛，哪来那么多话。我现在才问你，你叫什么？”
“灵灵……”
“你说什么？”
“灵灵……”
“玲玲？”
“对……”
“玲珑剔透的玲么？”罗歆挑眉问。
“啊？”小女孩似很是不解。
“我说，是不是玲珑剔透的玲？”
“我、我不知道……”
“什么？这不是你的名字么？”罗歆皱眉，这回轮到她不解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我……”
小女孩憋着嘴，似极为艰难地说出一句话：“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识字……我也不知道，玲珑剔透是什么意思，该怎么写……”
“……不识字？”
罗歆心中略有震撼，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如今这世间，当真还有不识字的人。愣神间，她稍稍侧目，看向一旁的李清，眼神中带着质询。
李清回以目光，黝黑黝黑的眸子里依旧看不见什么情绪，似乎对小女孩的这番说辞，并没有什么意外。像小女孩这般一眼便知极为贫困的女儿家，若是识字，那才是值得疑惑的事情。
不识字的人，他已然见过，许多许多……
其虽说仍然无言，但目光中，已经将他想要说的东西一一吐露出来。罗歆当即稳了稳心神，回首笑笑：
“那你知道，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写么？”
“这、这个我知道！”
小女孩蓦然抬起头，一对炭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似是要在外人表现的孩子……不，她本来，就只是一个孩子。
“我的名字，据说是娘亲在外找的一个说书先生，给我取的，所以告诉了娘亲写法，娘亲，则将写法告诉了我。”小女孩开心地笑，而后也不在乎地面泥土是否肮脏，伸出手就在其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笔画。
很慢，手指却很稳。
看得出，小女孩曾有许多个日日夜夜，在这样的泥土上，用自己纤细的手指，写出自己的名字。
那，是小女孩很喜欢的两个字。
那，兴许也是小女孩，唯一看得懂的两个字。
渐渐的，纤细的手指上染起尘土，指尖布满泥尘，但小女孩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明显，水一样洋溢出来。
两个字，随之浮现。
“灵灵……”罗歆眼神一动，望着地面上的一笔一划，喃喃低语。其实，那两个字写得并不算好看，甚至还有些歪斜扭曲，似是一条条滚动的蛇。
她一时半会，却没有移开目光。
仔仔细细地看着。
“对，我叫灵灵！”
像是展示出了自己的名字，展示出了自己写字，且还被这般少爷给看得清晰，小女孩半蹲着，忘记了站起来，只顾得，用力的点头。
喜悦，而兴奋。
罗歆怔怔地看着那两个字，旋即轻笑一声，又一次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很好看，也很好听。”
“嘿嘿嘿。”
小女孩灵灵这一次，没有再否认，嬉笑接受赞叹。因为灵灵认为，这两个字，已经是自己能拿得出手，能让少爷看得上的东西。
尽管，
那两个字其实歪斜如蛇。
假若是在平日里，罗歆看到这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一定会嗤笑写字的瞎做笔画，但面对着这个小女孩灵灵的时候，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
她看得出，灵灵，很努力。
做什么，都很努力。
“这是你娘亲给你取的么？”罗歆笑问。
“不，不是的，这不是娘亲给我取的。”小女孩抽抽鼻子，摇摇头，站起身来，念道：“这是我娘亲在外找的一个说书先生取得名字……娘亲还跟我说，我带着这个名字，可庇护我一生平安。”
“你娘亲……待你一定很好吧。”
罗歆嗫嚅一声，眼神似有些飘忽。
她脑海中此刻浮现出的，是母后的面容。
那是，她的娘亲。
“是啊是啊！娘亲，是这个世界上待我最好最好的人了！”灵灵的面容上的笑容，已然灿烂无比。
忽然，灵灵语气一顿，其目光似是注意到了什么，略微有些游离。
“怎么了？”罗歆当即注意到了这一幕。
只见小女孩灵灵呆呆地望着那背枪的少年，旋即低下头，舔了舔嘴唇，才鼓起勇气抬头，旋即，弱弱地一指，其指尖，正对着那背枪的少年：
“这个哥哥，为什么一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