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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语气认真而又带着些许笑意。
“……你又谢什么？”罗歆稍稍一愣，一时间险些就要忍不住睁开双眸。她已经有些数不清李清说这两个字有多少次了。
“一则谢你当初在山峰之上时，你既不顾生命地拦在熊妖面前，又不顾安危地强行掷枪给我，若非如此，你这双臂也不会伤得如此严重。”李清轻声说，“二则谢你愿意将那半株纯元草给我……否则我定然难以一举突破至炼气三层。
“三则谢你在我突破至炼气三层昏迷不醒时，肯花心思担忧我……嗯，总而言之，多谢了。”
“哪需要道谢啊？”
“怎么不要？”
“你想多了想多了想多了啦，”罗歆幽幽一叹，“这第一点，不是因为我要救你，而是因为我知道，倘若你就这么死了，凭我一人之力，也难以对付那熊妖或是那黑衣杀手。第二点，更不是你说的那般了。”
她稍稍一顿，“我肯愿意把那半株也不是因为我要助你突破修为，而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着那半株纯元草。即便只剩下半株纯元草，那其中的药力，也依旧是我无法承受的，且仙门也不会愿意收！”
“至于那第三点，”她最后说，“恰如我所说的第一点。我那不是担心你，而是我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你死了，那么随便来个什么野兽，我都无法招架。明白了么？所以你根本没必要谢我。”
“你就嘴硬。”李清轻飘飘地说。
“我哪有嘴硬？”罗歆终究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目光与李清认认真真的视线撞上。
“那在我与熊妖交手时你分明能跑，为什么不跑，反而要留下来助我？”
“我……”
“别动了。”
罗歆本欲解释，却直接被李清给一语打断。
“你乱动我不方便弄。”李清补充。
“……”罗歆语噎。为了血污被完整的去掉，她只能闷闷地闭嘴，而后再一次阖上双眸，无声无息。
“等我帮你弄完这些血污，歇息一阵，便动用真气来助你疗伤。”李清正抹着少女的眼角边，看见少女的一侧脸颊上隐有划痕，下手不禁更轻了一些。
那是少女阻拦黑衣杀手逃跑时，相撞被撞飞而在岩土上滚落，所被尖利岩石给造成的伤痕。
“不用了……”罗歆本能的想要拒绝。
“你的伤势若是不早日恢复，我们便需要更晚一些启程。”李清再度出言打断，“怎么，你不想早点走出这个密林么？”
“……”罗歆沉默了。
念到罗擎苍的生死，她只好默默不语。
“而且我们不是朋友么？”李清忽而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好吧。”
“嗯，你别动了，我早点弄完。”
“好。”罗歆重复。
随着这一个字落下，空气又一次宁静了下来，像是那颗砸在湖面上的小石子已然深深地沉入湖底，陷入泥土，不见踪影。
偶有微风徐过，携带着月光。
朦胧飘渺。
风儿一点一点旋转，眨眼睛流逝了半柱香的时间。
“好了。”李清拍拍手，湖面上又有石子落下。
他看着少女，脸上带着笑意。长时间没有做过的事情此番再一次做，却又做得很好，令他没来由地心生了几分喜悦。
“歆儿？”
良久不见罗歆回应，李清试探着问。他凑近一瞧，这才发现在他帮罗歆洗去面上血污时，对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李清笑着摇摇头。
“想来在我突破修为后昏迷的那段时候，她挂念我的生死，根本就没睡过什么好觉。”他默默说着，心生几许感动。
关于这一点，他早就有所猜测……
否则他恢复神智时，罗歆恰好也正睁着着眼，且还一眼勘破了他醒来了？
哪有那么凑巧？
“好好休息吧。”
李清呼出一口浊气，而后轻手轻脚地起身，将盛着水的木钵从罗歆的身旁移开。他的脚步轻得像老虎休憩时的踱步，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临近山洞洞口，他复又坐下。
木钵则随手稳放在身边。
白纱似的皎洁月光透过山洞隐隐盖在他的身上，清凉而舒适。山洞外有小虫乱飞，将树叶弄出“沙沙”之声；亦有小兽乱蹿，踩得草皮凹陷，余留下一道长长地痕迹。
带有力量的风轻飘飘地卷过，又拂平了草皮。
寂静安详。
李清默默看着这一幕，眼神一偏，当即穿越过一层又一层林木，直飘得很远很远。
足有极北冰原那么远。
“炙枪……”他低声喃喃，忽而想起了这一点。
心念一动。
李清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了炙枪。他轻轻抚摸着炙枪的枪杆，而后一点一点向上推移，直至枪锋处。炙枪的枪锋上仍旧沾染着些许血迹，那些斑斑点点的血迹此刻已然干枯，变得暗红而阴森。
入手却依旧冰寒刺骨。
炙枪枪锋的锐利，远不是一点血迹能够遮拦的。
李清满意地笑笑，旋即伸手端起木钵，将木钵里剩余的水全然滚在枪锋上。枪锋并不平摊，而是呈现出一个尖锐的圆，使得水落在上面时，瞬间分流，如被隔断一般从四面八方流下。
随着水流的延长，李清递出手，缓缓摸着枪锋。他小心翼翼地摩挲，欲要抹去枪锋上的血迹。可就在这时候，他猛地发现，枪锋上原本已经干枯的血液已然开始活化，自行伴着水滴落。
“炙枪锋锐平滑，寻常时刻本就枪不沾血，所以此刻只要有水掠过，其上本就不多的血液顿时就会随之洗净，压根就不用我做什么多余的动作。”李清眼神一亮，恍然大悟。
他当即收回了手。
渐渐地，炙枪枪锋上的水滴已是全无，其中血迹更是尽皆消失，沾染岩土。银白的枪锋锋面霎时平滑如镜，隐隐约约倒映着月光，倒映着天际边那一轮仿佛玉盘的圆月。
炙枪泛出美而奇异的光。
李清不知不觉仰头，双眸中闪烁着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