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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唐尧总是有意让着泊欢,以退为进、处处防守。
而泊欢一见他有放水的意思,丝毫不客气地步步紧逼,很快就以凌厉的阵势赢得了第一回合。
愿赌服输,唐尧含笑从怀中掏出了一支海棠玉钗,缓步走到她跟前,伸手就要给她别上玉钗。
她有些抗拒地移开脑袋,手上架起防备的姿势。他拿折扇压下她的手,执拗地扳过她的脑袋,到底为她别上了玉钗。
翠色的海棠陷在泼墨的长发里,如同写意山水画中那最点睛的一笔。他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眼,抬起折扇挑起她颊边的一缕发,如痴似醉地看着她碧色的眸:“你知道在大昭国的习俗中,海棠意味着什么吗?”
泊欢被他暧昧的样子弄得通体恶寒,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抬手狠狠地拍掉他的折扇,旋即又抬手朝他的喉脉逼近:“少废话,赶紧打完,我等着回宫交差呢。”
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他瞬间反应过来,运功推开她的手,回身去抓她的肩膀。
她轻巧地闪身避开,从袖中飞出一支暗器刺向他。他歪头躲过暗器,气息不稳地退了几步,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小丫头,你真是太不乖了。那既然如此,我看我也不必再给你留什么颜面了。”
说罢,他窜步到她跟前,几个翻手就制服住了她。
他将她的双手掐起来将其固定在身前,从背后虚压在她的脊背上,姿态仿佛将她全然笼罩起来。
他附在她耳畔低语,音调低沉沙哑:“输了,脱。”
泊欢有些不甘心地回头瞥他一眼,一个手肘用力怼开他,旋即站起身来,潇洒地解开了腰带,脱下外衫。
飘轻的衣裳很快顺着风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拨开脸上的乱发,仰头对他道:“再来。”
唐尧这下子长了教训,如何也不肯再对她放水。
认真起来的他开始连胜,逐渐让她输得只剩下了一件月白中衣。
最后,泊欢的手指终于落在了中衣的系带上。唐尧站在她的不远处,甩着折扇一脸玩味地看着她,补充道:“不好意思,方才忘了说,如果衣服都脱干净了,你就得跟我回去了。”
她没接话,以颔首的姿态抬眼望他,被夜色浸染的碧眸中隐约流露出一丝魅惑。
她撩拨了一下掉到胸前的长发,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美色当前,他被勾得心弦颤动,忘了这女人的真面目,不疑有他地走了过去。
纤长的腰带被葱白的指尖慢慢打开,眼见着最后的一件衣裳就要被剥下来了,他忍着心悸地走到离她三丈远的地方,刚欲再近一步,结果再次被她突如其来的掌风一招制服。
抽到一半的腰带被重新绑了回去,她掐着他的手腕将其反剪至背后,磕着他的膝盖同他一道跪下。她嗤笑:“你以为,我真会让你看?”
他有些无奈:“你就不会光明正大地跟我干一架,是不是?宫中的人也都像你一样这般无赖吗?”
她得意地哼了一声:“光明正大地跟你打,我怎么可能有胜算?可终归是你给了我制服你的机会,如若不然,我怎么可能近得了你的身?一夜都过去了,你玩也该玩够了,可以把东西还给我了吗?我很累,要回去休息了,你不要再耽搁我的时间了。”
被戳穿了心事的人自觉无趣,撇嘴强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不情愿地挣开了她,将怀中一锦囊的珠钗都交了出来。
泊欢接过珠钗放进怀里,此时破晓已临近,头上触手可及的天色也渐渐开始放亮。
唐尧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觉得玩了一夜,也时候该离开了。
临走前,他最后望了一眼站在阁顶风中的泊欢,朱唇微抿,碧眸荡光,一副勾人心魄的模样。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小丫头,我记住你了。”
应付走了唐尧,泊欢带着夺回来的珠钗回了宫。
困极累极的她甫一回房便倒头睡下了,而后不知又过了有多久,深陷梦中的泊欢突然被一阵悠长清冷的丧钟声惊醒了。
她被吓得坐起身,下意识地张望了一眼子阑宫的方向,披衣翻身下床,才走到门前,就听门外传来了宫女们细碎的交谈声。
“哎,怎么回事啊,这又是哪个主子没了?”
另一个人窃窃道:“方才我出门打听了一下,是子阑宫正殿的咏太妃娘娘。哎,今年到底是什么年岁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咏太妃年纪轻轻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推门的手一僵,泊欢静静地站在原地,转过身坐回到床上,良久无法回神。
终归是她害了宁涟。她让宁涟看到了世间最后的颜色,看过了,就没什么好再留恋的了。
片刻后,她洗漱整齐去了正殿寻和安,将昨夜夺回来的珠钗全都还给了她。
和安喜出望外,抱着泊欢吧唧吧唧地亲了好几口。
泊欢看着这样可爱的和安,沉重的心情稍稍明朗了一些。伺候着和安梳妆好,又随她一道去了子阑宫悼念咏太妃。
荒芜苍凉的子阑宫正殿,咏太妃静静地躺在才搭起的灵床上。最后那夜见她时她身上穿着的那袭艳红霞帔已被人换成了素淡的春衫,她轻轻闭着眼,脸上已经苍白得没了血色,却依旧唇畔带笑、眉目如生。
闭上眼仿佛还能听到她日日枯坐在子阑宫望着窗外四季的模样:“我自入宫伊始,就已看到了生命的尽头……”
有宫人跪倒在她的灵床前呜咽痛哭,泊欢远远地注视着她,被她由衷的笑意所感染,心中的沉闷忽然一扫而空,心中隐约替她感到了丝快活。
那只振翅若飞的红蝶,到底乘着清风飘然而去了。
这座冰冷诡谲的宫城困住了她半生的岁月,而今她驾鹤西去,总算是彻底得到了解脱。
然而她的突然逝世,却惹得子阑宫上下乱作一团。
和安与陆续赶来悼念的嫔妃公主们在一旁畅聊,泊欢趁机无人注意,带着膳食悄悄溜进了密室寻找宁重。
咏太妃是宁重血浓于水的胞妹,如今她人去了,他作为兄长,自是有权知晓。
密室的大门被推开,清脆的木鱼声戛然而止。和尚跪在佛像前,头也未回道:“施主怎么又来了?”
她思量着走上前去:“您宽心,奴婢此次前来并不是来劝您的。”
她走到他身旁的蒲团前,缓缓跪了下去,朝佛祖拜了一拜:“今日娘娘还没给您送餐来罢?您用膳。”
和尚看了一眼地上的食盒,不经意道:“她去哪了?昨日她来时,我看她眉间愁色甚浓,还想着今日要与她畅谈一番来着。”
泊欢转头看向他,有些悲伤地长叹了一声:“太妃娘娘她……今早已经去了。虽说如今您已皈依佛门,但在俗家时您与太妃毕竟兄妹一场。总角情深,奴婢以为太妃应当是希望您能去送她最后一程的。”
咣当一声,木槌砸落在地。
良久的沉默,和尚抬起头看向泊欢,一贯波澜不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哀恸:“阿弥陀佛……她在哪?”
白日里人多眼杂,宁重不方便出面。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已经随和安回了崇明殿的泊欢又悄悄赶到了子阑宫,接宁重来到了咏太妃的灵堂上。
这是宁重在皈依佛门多年后,初次重见天日。
他拖着长长的袈裟,穿过九曲回廊走到她的灵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她,瞬间就屏住了呼吸,指尖不住地发颤。
守夜的宫女多是太妃生前的心腹,见宁重来,朝他深深地施了一礼,便识相地退到外面看守。
四野无声,泊欢站在宁重的身后,偶然拂过的清风惊动白绫翩然而动,宁重在宁涟的身前缓缓地跪了下去,温柔地伸手轻抚她的发,低声唤着她的乳名:“涟涟,兄长来看你了。”
这一夜,宁重不再是佛门的弟子,他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兄长,抱起家中心爱的小妹,与她细细讲起年少时相伴相知时的趣事。
“还记得小时候,你总是骑在我的肩膀上去长安街看杂耍。那时爹管得很严,不然我们出门野,每次带你出去我都要挨打,可你拽着我对我歪头撒娇,我就又忘了那些疼了,心软得不行。涟涟那般可爱娇气,让人想把所有的福气都给你……对不起啊,涟涟,是兄长没有能力保护好你,保护好我们的家,让你被卷进了这宫墙,割断了你一生所有的念想……”
那样哀恸至极的神情,让泊欢只觉一口气顶到了喉头。她有些哽咽地转过了身去,不忍再看。
这让她突然想起,自己原本也是有兄长的。
幼时在家中,她的兄长们待她极好,他们陪她放纸鸢;带她到后院采野果;陪她一起忍受父亲的责罚……
可是后来,他们都死在了一场无妄野火中,和漆黑的焦土混在一起,被烧得面目全非。
多少年了,一直都是她心头最血肉模糊的一道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