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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欢陪宁重在灵堂上待了整整一夜。
破晓时分,宫女们陆陆续续醒来,宁重才在泊欢的催促下恋恋地离去。
将宁重送回密室,泊欢脚步虚浮地回了崇明殿,进屋蒙头便开始大睡。
连日少眠让泊欢万分疲惫,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很长,直到傍晚时分才被人喊醒。
她迷迷糊糊地支起身,还没看清外面的天色,又被人一把按回了被褥里。
接着有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躺好,别乱动,你染了风寒,现在烧得厉害。”
泊欢被声音惊得醒过神来,强撑着看了头上的人一眼:“怎么又是你?你难道盯上了崇明殿不是?”
唐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一手撑在床栏上,含笑道:“不是盯上崇明殿,是盯上你了。”
泊欢充耳不闻,蹙眉哑声催促他道:“你快走罢,因为你抢走了和安殿下的宝贝,所以现在已经被整个崇明殿通缉了。若是让人发现你在这里,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你丢的。”
这话说来只是吓唬他的,就算他真的让人发现了,这阖宫上下也不会有人敢拿他如何,只是她此时心情麻乱至极,实在不想分心应付他。
他闻言却无甚恐慌,甚至还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怕什么,反正又没人认识我的真面目,就算真被人发现了,大不了就说我是你养的小情儿,被你藏在宫中没事偷个欢。”
泊欢着恼于他的轻浮,抬手甩过一个绒枕砸在了他的身上:“滚。”
他抬手浅浅一档,袖间边角锋利的铁腕无意钩破了枕套,轻柔的纯色绒毛顿时扬起一片。
纷飞飘摇的漫天绒羽中,泊欢忍着迷糊翻身而起,一把扯过床栏上的帷幔就要去缠他。
他灵活地起身退了几步,伸手扯住了帷幔的一角,一个用力竟将站在床上的人拉了过来。
她顺势飞扑向他,他抬步一跃起身,在她落地时绕到了她身后,将手中的帷幔整个缠在了她的身上。
她被束缚上身,有些不甘地挣扎着,他扛起人大步回到床边,拽住帷幔一角轻轻一抻,人便顺势滚进了床里。
她静静地蜷进角落里,落下的绒毛轻轻覆上了她月白的中衣,她娇俏的模样美好得仿佛是遗落人间的仙子。
他端起放在床头上晾着的汤药,看了一眼有些愤愤地盯着他的姑娘,无奈笑道:“怎么这么倔,打不过就别老是动手了行不行?你还生着病呢,别瞎折腾。过来把药喝了。”
泊欢与他僵持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不与自己过不去,蹭到床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汤药仰头饮尽。
温热苦涩的汤药入喉,不知为何竟一下子逼出了她的眼泪来。她连忙拭去眼角的泪,背过身去:“我真的很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你快走罢。”
他扳住她的脑袋,轻柔地揩去她眼角的泪,难得正色道:“别哭了,小丫头,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不如你就跟我走罢。我带你出宫,咱们一起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不必再留在这里整日看人的脸色。”
她哭得愈发厉害,有些绝望地嘶吼:“你走。”
她无法忍受他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也害怕会再次陷入他的温情里无法抽身。
所以就到这里罢,她告诉自己,别再与他有任何的瓜葛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心疼地吻去她颊上的泪:“好,你别激动,我走就是了。”
说罢,他依言起身退出了她的房间。
唐尧走后,泊欢躲在被窝里大哭了一场,势要将满腔的委屈与倦怠尽数宣泄出来。
后来哭得累了,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觉再醒来,她感觉好受了许多,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缓了片刻,她穿戴整齐地起身,出门张望了一眼,发现昨夜潜进来的人早已消失不见。
强压下心头微微失落的情绪,她来到前院,看见和安正和任寒坐在亭子里玩牌,两人的脸上都已经画满了黑黢黢的小王八。
泊欢走到两人身边的功夫,任寒又赢了一局。
他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墨笔,在和安脸上所剩无几的空白地方,画下了一朵巨丑无比的花骨朵。
泊欢站在一旁,好笑地看着他们这日常的嬉闹。偶然几次无意抬头,她发现大开的殿门前,始终有太妃和宫女路过,方向仿佛是朝着前宫去的,并且大家无一不是素衣素钗、面带愁容。
于是她便多问了和安一嘴:“这些娘娘们都是要去做什么?”
和安正忙于和任寒抗争,抽空答她:“最近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再加上小皇帝现在依旧卧床不起、生死难卜,所以太后娘娘就打发了宫里所有的太妃娘娘到城外的护国寺为国运祈福。其实说白了,就是要找个由头将她们清理掉。”
和安年纪小小,心思倒是剔透。
昭国的皇宫与朝野素来是相连的,这些太妃们当初被送进宫,无非是为了替家族来监视宫里的一举一动。此令一下,太后总是免不了要遭到朝中大臣的为难。
泊欢有些好奇:“这么多太妃出宫,宫门口一定聚集了很多她们的家人。殿下不想去看看热闹吗?”
“哈哈,你输啦……”和安扔掉手中的牌朝任寒大笑,而后转头看向泊欢,“阿欢说要去看热闹?太后命令下得很突然,朝中上下都还没人知道呢,哪有什么热闹可看?”
泊欢笑了:“殿下以为,只要韩丞相尚在京中一日,能有什么事是前朝所不知晓的?奴婢猜想,此刻的宫门前一定热闹极了。大家应该都在围着太后为难她呢,殿下真的不想去瞧瞧吗?”
和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爽快地起了身:“说的有理,走,咱们这就去城门边看看。”
说着,她风风火火地往外走,步子快到任寒根本阻拦不住。他追在她身后急道:“哎,你等一下,脸上的东西还没洗掉呢……”
三个人来到宫门下时,大开的城门外果然已经聚满了一片的乌帽。
而太后身着墨色华服,优雅地坐在步撵上俯视着众臣。双方目光交汇间,空气中隐隐有硝烟味弥漫开来。
剑拔弩张的局面,不远处瑟瑟地抱着包袱的太妃们一见家中亲戚,顾不得礼数,扑过去跪在家人脚边哭诉。
朝臣们也热泪盈眶地拥住女儿们,场面一时间好不热闹。
太后倚在步撵上撑着额头冷眼扫视全场,直等到大家哭完,才冷笑开口:“都闹够了?闹够就来个人说说,今日众爱卿来此,所为何事?”
此话一出,哭声渐渐止息。
半晌,人群中有胆大的朝臣率先走了出来,上前几步朝太后拱手行礼:“敢问太后此举何意?”
太后余光瞥他一眼,这是兵部的一个从二品官员,韩党一支下的喽啰。
看来今日这出闹剧,又少不了韩辅国在背后撑腰助势了。
他人未在朝中,手却依旧要伸得如此长。
她凶狠地蹙起眉:“哀家何意?呵,近日阖宫上下不太安顺,哀家请太妃们到护国寺为大昭国祚祈福,这有什么值得你们非议的吗?”
那人亦是眉头深锁:“朝中从来未有太妃迁宫的先例,太后此举……恐怕不妥。”
太妃们闻言仿佛得了威势,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她被吵得脑仁发疼,厉声呵斥道:“住口,聒噪!”转而不屑一笑,“不妥?后宫前朝从来互不干涉,什么时候后宫中事,也轮得到你们这些官员来指点一声不妥了?”
不知话中哪句戳到了人们的痛处,官员队伍中开始有人出来帮腔:“既然前朝后宫互不干涉,那太后是不是也当收敛作风?”
太后一个眼风过去,眉目间冷肃一片:“爱卿此言何意?”
那官员不卑不亢地跪下身去:“恕臣直言,皇帝年幼无知,自有摄政王来辅佐,太后不宜插手过多才是。”
太后眉头深锁:“摄政王有疾在身,不便日日出朝,哀家不过代理朝政罢了。”
他从善如流:“那是否可以说摄政王徒有其名,不称其位呢?既然如此,臣以为不如……换人辅政?”
此话一出,周遭顿时安静下来。片刻后,一众朝臣整整齐齐地跪倒在地。
原来这才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
太后恼火至极,跃下步撵对着众臣愤然拂袖:“荒谬至极!唐尧是先帝钦定的摄政王,岂容你们在这里随意诋毁质疑?你们休要在此无理取闹!”
众臣无声抗议,俯首在地不肯起身。
太后劝不动,转头劝说伏在地上的那些女人们:“大家亲眼所见,如今的后宫并不太平,哀家送你们远离宫土,未必是桩坏事。护国寺虽不比宫中样样俱全,但也远离喧嚣清闲自在,你们若是知趣,就不应当再胡闹下去。”
太妃们瑟缩在家人身旁,亦是一片死寂。
太后看着众人冷漠至极的嘴脸,忽而笑了:“好啊好,你们这样,是打算逼宫吗?”
人群中有人抬起头:“逼宫不敢,只是想求太后给众臣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