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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太妃被葬进皇陵,韩辅国也被关在了家中将养,前朝后宫都没了韩氏一族的身影,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平。
和安也在任寒和泊欢的陪伴下慢慢走出了阴影,整日活蹦乱跳。
而在那些平淡如常的日子里,泊欢一直待在房中织血绫。
年少时为了讨那人欢心,她特意学了许久的绣活,所以工期进展很快。
血绫织成,她托和安找了几个绣娘日夜赶工,卡在了月末宫宴当日制成了嫁衣。
宫宴那晚,百臣入宫赴宴。韩辅国尚在禁闭中没有出席,韩项顶替了他的位子,落坐在了唐尧的旁侧。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韩项坐在席间,举杯时状似无意地问唐尧说:“请殿下,您的那个宠妾呢?她怎么没过来?”
日前韩项托人去查了泊欢的底细,虽未查出多少有效的消息,但他心中就是认为泊欢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他多少惶恐,想着不如去找唐尧将人讨过来,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好安心。
唐尧看他一眼,下意识就想到了泊欢,便随口道:“她已经同和安殿下走了。”
“哦?同和安殿下走了?”韩项深沉地看了唐尧一眼,嘴上有些遗憾地啧啧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方才臣还想着要斗胆请殿下把她送予臣。这下看来,臣的美梦是泡汤了。”
大抵是韩项话中的那个字眼刺到了唐尧,闻言他面色发冷地饮尽了杯中酒,将酒杯一下子砸到了桌子上,而后猛然起身,不再理会韩项,到对面的席坐去向几位老臣敬酒。
几巡酒过,唐尧喝得烂醉如泥。
醉后的唐尧挥退上前搀扶他的宫女,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宴席,听由直觉的支配,恍惚间竟走到了和安的崇明殿下。
推开殿门,他一抬头,打眼就看到前院下身着一袭霞帔的泊欢。
血绫嫁衣已经制成,泊欢穿着嫁衣,背对着他展开双臂,仔细查验着衣襟内外是否有漏线的地方,红袖高扬的样子,仿若一只振翅欲飞的薄蝶。
忽然一刻月光眩目,她抬手遮住月华无意转过身,美目顾盼、薄唇轻抿,明艳动人的模样刹那间撞进了他的心底。
一眼间,山河崩碎、雷火窜动。
唐尧借着醉意上头,头脑发热地冲到她跟前,粗暴地将人抵到身后的树干上,俯身将唇覆了上去,微微合起眼。
闭上眼的瞬间,他恍惚看到脑海中有诸多细碎的画面浮现出来。
仿佛是在某一年的朔漠塞上,也曾有姑娘穿着如此艳美的盘花嫁衣,胯下驾着一匹枣红烈马,穿过千里风沙,悠然地坐在马上来到他跟前,对他说:“我来嫁给你。”
……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而这又是谁的记忆?
唐尧想不透,便索性不再去想,用舌尖抵开她的贝齿,用力加深了这个吻,并放任自己沉醉其中。
泊欢猝不及防,瞪大了眼捶打着他的脊背剧烈挣扎起来。
他不顾她的挣扎,一手将她的手反剪至身后固定住,一手去拉扯她腰间的衣带。
泊欢又气又急,抬腿给了他一脚。他大脑失灵来不及躲闪,硬生生受了一脚,顿时痛苦地松开了她。
她犹不留情,抬手将人敲晕在地。和安与任寒后脚推门进来,刚好瞧见了唐尧倒地不醒。
和安马上跑到了泊欢的跟前:“怎么回事?摄政王怎么倒在了这里?你俩是不是又吵起来了?”
泊欢看了一眼任寒,又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和安,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笑道:“没有的事,奴婢没有和殿下起冲突,是殿下醉得迷糊找到了这里。”
和安从任寒身后探出头来,将信将疑地打量她:“真的吗?阿欢没骗我?”
泊欢坚定道:“是真的,殿下。您赶快找人将摄政王送回去休息罢,他太重了,奴婢抬不动他。”
和安信了她的话,唤人过来拖走了唐尧护送回宫。
泊欢平日很少穿这样艳丽的服饰,和安看着新鲜,绕在她身边有些雀跃地笑:“阿欢穿嫁衣的样子真的好好看呀,真想能早点看到你能穿上自己的嫁衣,嘿嘿,我可期待了……”
说完,和安又拉着任寒去了后院玩耍。
泊欢有些愕然地看了看身上的嫁衣,良久,才对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庭院叹息道:“可我此生,已再不会嫁人了呀……”
子时,泊欢将早备好的翠玉凤冠与血绫嫁衣一道送去了子阑宫。
彼时咏太妃正卧在榻上小憩,见泊欢来,她迷迷糊糊地起身,瞧见了泊欢手上的东西,顷刻间转醒过来,翻身下榻快步走到了泊欢跟前。
她的眼中迸发出了久违的光亮:“你居然真的找到了血绫?太好了。”
泊欢点头:“您要的东西我已经如约送来了,希望您也能信守承诺,将宁世子的下落告知于我。”
咏太妃置若罔闻,眼睛发亮地移开玉冠,小心拎起嫁衣的一角,将其在空中整个铺展开。
翩若红蝶的嫁衣转身落在她的身上,她穿着嫁衣走到梳妆台前,拿出柜中许久未动过的胭脂水粉,细细地为自己描眉涂唇,动作仔细小心。
不消片刻,落笔妆成,一张美艳动人的容颜顷刻映在铜镜前。
咏太妃本也是精致的美人,只是因为常年疏于打理,才会变成那般干枯的模样。
妆成,咏太妃回身去拿泊欢手中的凤冠,将凤冠绾在精致的发髻里,对着铜镜来回照了照,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她从镜前悠悠站起身来,绕过身后的泊欢,从容不迫地走到宫门前,一手撑住门框,仰天一阵大笑。
一副欢喜到至极的模样,可泊欢却分明在她的眼中看到有泪划出。
泊欢开始有些不知所措:要是咏太妃此刻发了疯,她该找谁去询问宁世子的下落?
泊欢有些紧张地唤了他一声:“娘娘……”
咏太妃喘息着平复了情绪,转身边拭着眼角的泪,边对泊欢笑说:“吓到你了罢?你看我,现在就像个疯子是不是?”
没等泊欢回答,她又自顾自道:“我确实疯了,这座四方城它太折磨人了,我年年岁岁地在这里苦熬,早就已经寂寞得发了疯。”
她退回到铜镜前,温柔地抚过自己的脸:“可你知道吗?我这一生,本不该在被困在这里蹉跎岁月,如果没有遇上他,我这一生应该圆圆满满。都是他,都是那个狗皇帝!是他毁了我的一生!多少年了,我就连做梦都想将他碎尸万段。”
话至终了,她的目光逐渐染上恨意。滔天的愤恨将她的烧得面目狰狞,她气极地打翻铜镜,站起身对泊欢咆哮:“如果没有他,我应该和连大哥过得很好。我的连大哥,他是江湖里最好的侠客,他说要带我去看名川江河,我们会有很多的孩子,儿女绕膝、子孙满堂……”
泊欢愣愣地看着她,她亦静静地回望泊欢,再次抑制不住俯身痛哭起来。
湿热的泪水染花了才画好的妆面,她捂住眼睛边哭边痛骂道:“那个狗皇帝,他还因为知道我喜欢连大哥,想为他穿上他喜欢的血绫嫁衣,所以命人杀掉了举国上下所有会织制血绫的绣娘……他多狠毒啊,他那么卑鄙狠毒!”
这一刻泊欢突然明白,为何咏太妃对血绫嫁衣执念如此之深。
这不仅仅是她年少时的一场梦,更是她对那个曾坐在皇位之上的人的最深的蔑视与抵抗。
她蜷在地上的身形是那么的单薄瘦弱,泊欢有些心疼,刚想上前搀扶她,她却已经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她走到梳妆台前,在台柜里掏出一把钥匙:“谢谢你,你圆了我心中的一场美梦。此生还能见血绫,是我浑浑噩噩地活到今天得到的最好的馈赠。”
她将钥匙丢到了泊欢的脚边:“这是子阑宫密道的钥匙,密道的大门就在子阑宫最东角的石亭下面。只要打开那把锁,你就能见到我兄长了。我该做的事我已经办好了,至于你到底能不能说服他出来帮你,那就要看你的本领了。”
泊欢捡起钥匙:“敢问娘娘,宁世子他可有什么喜好?我贸然进去,总要带些礼品才显得不那么失礼。”
咏太妃想了想:“东西就不必带了,他一向没什么喜好。不过今日我还没去给他送饭,你如果现在过去,就去膳房取些饭菜给他带过去好了。”
方才那一场疯癫耗尽了她所有的心血,她转身倦极地躺回榻上,仿佛交代遗言般对泊欢道:“在这个世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个呆子哥哥了,他一生执拗认死理,一旦决定了什么就很难再听人劝。托姑娘一件事,我的梳妆台里有些珠宝,你都拿去,日后请用它善待我的兄长,宁涟在这里先谢过姑娘了。”
咏太妃话中意有所指,泊欢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无力阻止,只好道:“请娘娘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照顾好宁世子的起居。”
交代好一切,咏太妃开始下逐客令:“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赶紧去罢。”
泊欢应声退下。
临出她寝宫的大门时,泊欢看见她已静静地合衣睡去,唇边犹带着欢喜的笑意,仿佛是入了一场不愿再醒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