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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已经提前知会过和安自己的去向,泊欢走得无所顾忌。
当晚两人出了皇宫,直奔城东驿站买了辆马车,连夜就出了京城。
出城的第一日,两人在市郊的庙会上逛了一整天。
熙熙攘攘的人群、满目琳琅的货物以及商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共同织就了充满烟火气息的街市。泊欢游走其中,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喜悦。
她在那座冰冷的皇城里困得太久,已经快要忘了烟火气息是什么样子的了。
她拉着他走进了一家成衣店,挑选着布料想要为自己做一件新衣,他挑起一块藏青色的绣纹绸缎,回想起那日她裹在纱帐里时肌肤雪白、媚眼如丝的模样,有些暧昧地低笑:“这颜色好看,衬你。”
她看他一脸不怀好意,有些恼羞地怼了他一下,不经意地一抬头,恍然发现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她心中一惊,定睛再仔细看,攒动的人流中又不找不见那道奇异的目光了。
她凝神回身望向店门外的街道上,依稀可见一队队便衣的禁军还在来回走动着,心下稍安,收起疑虑任他拉着到另一边继续挑选布料。
玩归玩,泊欢却没忘此行真正的目的。琼山远在岭西路途遥远,即使快马加鞭也需月余路程。
她不敢懈怠耽搁,傍晚庙会一散场,立马催促他赶路,可那个麻烦事的起头人却并不配合。
他意犹未尽地将手中的小草帽扣到她的脑袋上,笑嘻嘻道:“游山玩水的乐趣在于游玩,你这么赶,能看到什么风景?”
她扯着他的衣袖撒娇:“他们都说琼山的风景更是好,我迫不及待想到那里去。”
他抚着她的发轻声道:“琼山有琼山的好,市井也有市井的好,总之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世间百态我都要带你一一体会过。”
泊欢说不通只好由着他,晚时两人在邻近的酒馆用了膳,喝了几盅温酒暖了暖身子,映着月色十分惬意地回到了落脚的客栈歇息。
连夜城中又下了一场滂沱的秋雨。
客栈的小窗透风,阴冷的寒风丝丝缕缕地钻进皮肤,再加上连日奔波忙碌,泊欢夜里又发起了热。
她烧得胡言乱语,拉着他的胳膊呢喃呓语,他心疼得不行,将人抱在怀里一边喂药一边哄着。
从前在朔漠时,她事事绷着自己,不敢有什么越矩的举动,生怕会惹得他厌烦。如今一切都不同了,眼前之人愿意事事忍让着她、疼爱着她,她这才敢将心中的骄纵表露出来。
她闹着要他带自己去阁楼上的小亭看雨,他劝不通,只好为她裹好一层又一层的秋衣,小心地背她走上阁楼。
阴雨天无星无月,除了四面八方袭来的凉风,什么东西也看不到。他有些无奈地叹息:“我的小祖宗,你看看这大雨天的能有什么值得你非要出来看的?”
她猫儿似的窝在他怀中,揪着他散落在肩的长发绕在指尖打卷,享受着久违的安谧恬淡:“想看你舞剑。”
他有求必应,转身就下楼去找剑。
城郊村小都是老实人家,他没找到剑,只借到了一把农户家里屠猪的砍刀。
他有些羞赧地笑:“没有剑了,拿刀凑合一下罢。”
她倚在梁柱上笑着朝他眨眨眼。
他人虽疯魔,但有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还是没有被抹去的。他甫一提起长刀,身子就不自觉地转动起来。
那是草原的刀法,粗狂豪放,杀伤力十足,落在人身上刀刀毙命。
他平素和善内敛,从前在草原时亦不常舞刀弄枪。记得唯一一次看到他舞刀,还是他们在成婚后不久。
彼时是首领的寿宴,他为表庆贺舞了一段草原最广为流传的刀法。
他容貌俊美偏似中原人,动起刀来也不像那群猛汉一般粗犷,转动手腕长刀翻飞如花,刀锋划过力道十足,身子却十分灵巧轻盈,潇洒自如。
当时她坐在席间仰头遥遥地眺望他,目光所至皆是他的一颦一笑,眼中满满的热忱尚未燃灭殆尽。
而今时过境迁,她终于再次见他舞刀,心中仍有欢喜,却远不如年少时来的澎湃汹涌了。
她静静地坐在亭中一角凝视着他,一舞毕,他收刀转身,挥汗如雨地回到她身边。
她拿出手帕为他拭去脸上的汗珠,他满身热气直往她身上拱,她有些嫌弃地推拒他,他抱起她往屋走,笑嘻嘻地贴紧她:“蹭蹭我的热气,能好得更快些。”
灯火下,两人的影子紧紧地交缠在一起。
吃过药没两日泊欢就养好了病,于是两人继续赶路。
一辆小马车悠悠地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山岭湖泊,她与他终日游山玩水,心中十分惬意,眉目日渐舒朗,脸上的笑容也日益增多。
这一日午后,他们游过寺庙后下山到树林里野炊。他到河边饮马,她坐在草丛中一边编着花环等他,一边看着火堆上的小食。
野味的香气渐渐从火堆上飘散出来,她攥着花环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堆,心中想着为什么他怎么还没回来。
大抵心有灵犀,没过半刻钟他就牵马回来了。
她笑着起身将花环扣在他的脑袋上,他没有同她玩笑的心思,转身扑灭火堆,一把攥住她的手神色有些慌乱:“我发现有人来追我们了,马车里的东西都不要了,咱们骑马快走。”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被他拽上马狂奔,回过神来下意识就回忆起了成衣店中那道怪异的目光。
并不是她多疑,原来真的有人盯上了他们。
可会是谁呢?韩辅国吗?韩辅国发现了他们出宫的事了吗?
一想到倘若真是韩辅国,未来他们的一路都会十分艰险,她心中就恐慌更深,不断向后张望着暗中保护他们的禁军,希望他们能早点发现异样赶快追上来。
他紧紧将她护在怀中,绷着神经在树林中策马穿行。
他不知道追来的是什么人,但直觉告诉他这些人想要他们的命。倘若今日只有他一人,他会马上掉头和他们硬拼,但今天身边还有一个她,他便不敢再那么冒失鲁莽。
“唰”的一声,有利箭从身后破空而来,直朝他身上射来。
他本能地想闪身躲开,但因怕伤到怀中人,咬着牙生生地挨下了那一箭。
利器穿过血肉的声音格外清晰,她有些惊诧地回头想要看看他,却被他扳过脑袋按在怀中:“乖,没事,别看。”
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她紧张地攥着他的衣角与他在风中策马狂奔。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赶来支援的禁军与刺客缠斗在一起的声音,才咬牙勒紧缰绳停下了马。
没人追上来,但她背后的人已经没了意识,马一停蹄就顺着马背跌落在地。
她被吓得心惊肉跳,赶紧下马扶他,才看到了那支长箭穿透了他的肩胛骨。他昏迷不醒,却还是一手捂着箭尖,生怕她被划伤。
她急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抱着他绝望地呼救,后方的禁军飞速地解决掉了麻烦,赶过来扶起唐尧到临近的医馆救治。
所幸那支箭只是穿透了他的肩骨,并没有伤到要害,拔除箭后就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了。
只是人却一直高热不退,也没有什么清醒的迹象。
泊欢急得不行,不眠不休地守了他三天。
她是摄政王的女人,好歹也算半个主子,禁军们还算敬她,也跟着她房前屋后地忙活,任她来回差遣。
捕到的刺客尽数自尽,他们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能得到,也无从得知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是受了何人指使。
而泊欢现在什么都不想理,她只想等到人醒过来。
万幸的是,第四日清晨,他的热总算退了,人也有了转醒的迹象。
午时,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入眼是一个姑娘静静地趴在他的床头歇息,眉间隐有愁容。
他还记得自己是带着一帮兄弟们去抢占别人的山头了,结果在和人家火拼时不慎中箭受伤,再一睁眼就到了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他恍惚地看着这个碧眼朱唇的姑娘,心头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姑娘长得还挺好看,最好能把人绑回去给他做压寨夫人。
于是他指挥着守在周围他的“小弟”们:“把她绑了。”
泊欢被惊醒,看到他睁开眼,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你醒了?”
禁军没懂他的话,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唐尧看他们呆头呆脑的样子,心中愈发不耐烦,指着泊欢粗声粗气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我让你们把她绑了!”
还是泊欢最先反应过来,心想他应该是又换身份了。心下微叹,侧身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听命行事。
众人收到讯号,顿时手忙脚乱地将她困缚起来。
因为从宫中出来得十分匆忙,她忘了带摄政王宫中的侍女给的那沓话本子,所以实在猜不出他如今又是个什么身份的人。
被绑坐在椅子上时她十分冷静,心中一直在想,旁的倒是无甚可怕,唯一值得顾虑的就是——
这回他还能老老实实地和他们去琼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