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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虽下,但刘备并没有入皇宫见刘协。
得知刘备染病,刘协又惊又慌。
而今刘虞称帝,若无刘备出谋,刘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议郎赵彦颇善时策,陛下何不召之一问?”惊慌间,伏皇后忽然...
雨后的峨眉山如洗,云雾缭绕于千峰之间,仿佛天地也在为昨夜那场撼动命运的决战而低语。金顶之上,残阳初露,映照着石台上那一身褴褛却挺直的身影。刘珩缓缓坐起,脊背倚靠着冰冷的岩壁,指尖尚残留着铜铃碎裂时的灼热余温。他的五感迟钝,耳中嗡鸣不绝,像是有千万条河流在颅内奔涌后骤然退去,只留下空旷与寂静。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什么也没有了。没有印记,没有神力,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风从山谷深处吹来,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远处松林的清香。这风很普通,就像每一个不曾被预言、未被宿命标记的清晨。可正是这份“普通”,让他眼眶一热。
“真的……结束了?”他喃喃自问。
答案不在言语里,而在脚下这片土地的安宁之中。承命台已毁,归藏之影彻底湮灭于星轨之外;李邈消失在虚空裂缝中,再无踪迹;那个被选中的少年也已被赵广接回城中,安置在一所寻常私塾旁的院落里,改名换姓,读书习字,过着一个凡人该有的生活。
而成都城,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街头巷尾,赤凰神像一夜之间尽数倒塌,非因人为推倒,而是石质莫名风化崩解,如同历经千年腐朽。百姓起初惊惧,继而释然。庙宇中的香火渐冷,取而代之的是学堂门前孩童诵读《论语》的声音。市集上不再流传“救世主降生”的谶言,反倒有人开始议论起水利新政、屯田改革,甚至大胆谈起“若无天命,何须君王代代相传?”
这些声音微弱,却真实存在。
第三日午后,蒋琬亲自登门,请刘珩入丞相府议事。
诸葛亮已能勉强起身,在竹榻上披衣而坐,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如旧日秋水。见刘珩踏入,他微微一笑:“你做到了。”
“我们都做到了。”刘珩跪坐于前,“若非丞相以七星灯续命三月,压制龙气逆流,我未必赶得及。”
诸葛亮轻轻摇头:“我不是为了阻止他们立新赤凰,而是怕你在归来之前,便已天下皆称‘神子当立’。一旦民心归附,纵使你能破其法阵,也难挽世人执念。”
“所以您宁可用自己的寿命换时间?”
“为政者,所争者非权势,乃人心转向之机。”诸葛亮凝视着他,“如今万民不再仰望天命,而是低头耕耘自家田亩,便是最好的结局。”
两人默然片刻,窗外槐花飘落,庭院静谧。
忽听蒋琬低声禀报:“太常卿府邸昨夜遭雷击焚毁,李邈家眷皆安然无恙,唯独其藏书阁中所有典籍尽成灰烬,其中有大量关于归藏仪轨的手稿。”
刘珩冷笑:“天意还是人为?”
蒋琬道:“据守夜兵士所见,火起之时,空中似有一道白光划过,并无雷声先至。”
诸葛亮轻叹:“那是心灯最后的净化之力。它不容亵渎,哪怕是以复兴汉室之名。”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肃然。
傍晚时分,刘珩独自走出丞相府,沿着锦官城南街缓步而行。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青石板路上,竟与寻常百姓无异。几个孩童追逐嬉戏,撞到他腿边也不知是谁,只嘻嘻笑着跑开。其中一人回头喊了一句童谣:
“大哥别卷了,你都卷成汉中祖了!”
刘珩一怔,随即失笑。
这是民间新编的俚曲,原本是调侃那些终日劳作、不肯歇息的农夫匠人,如今却被拿来形容他??那个曾孤身赴西域、斩吕蒙、破归藏、逆天改命的刘珩。人们不再称他“赤凰少主”,也不再跪拜画像祈福,而是用一句玩笑话,把他拉回人间烟火。
这才是真正的胜利。
当晚,他在旧宅中整理行装,准备启程前往南中,去看望那位不再被称为“神子”的少年。赵广站在门外,欲言又止。
“有事?”刘珩头也不抬。
“少主……飞羽营众人商议,愿随您远行。”
“不必。”刘珩放下包袱,“你们各有家庭,有的娶妻生子,有的侍奉双亲。当年我许你们自由,不是为了让你们换个地方继续为我效死。”
“可我们怕……”赵广咬牙,“怕有一天,朝廷又会重提赤凰之事,再找一个人来代替您。”
刘珩停下动作,转身望着这位跟随自己半生的旧部,目光温和却不容置疑:“那就记住我在峨眉立下的碑文??**逆命者生**。只要还有人敢说‘不’,宿命就无法成型。”
“可若天下皆盲,只剩一人清醒呢?”
“那便由那一人摇铃。”刘珩取出一枚小小的青铜片,正是当年铜铃残骸中最完整的一角,“我会把它交给那位少年。将来无论谁妄图重启轮回,只要这铃声响起,便是心灯未灭的证明。”
赵广久久无言,终是深深一拜,退出房门。
次日黎明,刘珩轻装简行,仅带两名仆从,悄然出城。马蹄踏过春泥,惊起林间宿鸟。行至江畔渡口,忽见一人独立舟头,素袍长袖,手持竹简。
竟是谯周。
这位昔日劝谏刘备称帝、后又屡次反对北伐的老学士,如今须发皆白,神情却比往日平和许多。见刘珩到来,他拱手道:“公子此去南中,可是为了断绝最后一丝复燃之火?”
“正是。”刘珩还礼,“先生以为如何?”
谯周仰望东方晨曦,缓缓道:“昔年我常说‘天命不可违’,故谏先主勿兴无义之师。可如今我才明白,所谓天命,不过是强者编织的谎言,用来束缚弱者的枷锁。你毁承命台,非逆天,而是还天下以选择之权。”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这是我近年所撰《纪命篇》,论述历代所谓‘真命天子’皆由权臣塑造,民心易惑,史笔可篡。愿赠予公子,望传之后世。”
刘珩郑重接过,收入行囊。
舟行江上,水波荡漾。两岸青山徐徐后退,如同过往岁月一一告别。途中经过一处村落,正值村学开课,孩子们齐声朗读《孝经》。声音清脆,穿透晨雾。
刘珩驻足倾听,忽然听见其中夹杂一句陌生诗句:
“凤凰燃尽处,春风拂旧篱。
不拜天上客,但敬种田人。”
他心头一震。
这是从未流传过的诗,却道尽了这场斗争的真谛。
抵达南中已是七日后。那少年已在当地私塾就读半月,性情温顺,聪慧好学,已能背诵《千字文》,还会帮邻居老翁劈柴挑水。见到刘珩,他并未跪拜,只是恭敬行礼,唤了一声“先生”。
刘珩点头,将那枚铜铃残片交到他手中:“从今往后,你不必做任何人期待的模样。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全由你自己决定。”
少年握紧铜片,眼中泛起微光:“那……我可以做个教书先生吗?”
“当然可以。”刘珩笑了,“而且,你会是个很好的老师。”
当夜,山风穿堂,烛火摇曳。刘珩坐在院中,望着满天星斗,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些年,他背负太多:兄长的责任、赤凰的宿命、母亲的遗愿、丞相的托付……他曾以为,唯有完成这一切,才算不负此生。可现在他明白了,真正的解脱,不是完成使命,而是终于可以问一句:**我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回家。
不是回成都的府邸,也不是回当年战火纷飞的军营,而是回到那个最原始的记忆里??母亲还在厨房煮羹汤,父亲教他写字,阿斗趴在窗台上数星星,笑着说:“哥,你说以后我们会变成英雄吗?”
那样的家,早已不在。
可他知道,那样的日子,正在无数平凡人家中静静延续。
五月二十,晴。
刘珩启程返程。途经犍为郡时,接到快马加急文书:陛下刘禅??不对,应说是**阿斗化身的天地之律**??最后一次显迹于武侯祠上空。夜半时分,一道金光自祠堂屋顶升起,融入北斗第六星,随即消散无形。
这意味着,连那一丝残留的意识也已归于天地,彻底完成了它的使命。
从此世间再无赤凰,亦无救世主。
只有春耕秋收,万家灯火。
六月初一,刘珩回到成都。
他没有再去丞相府,也没有见任何官员。而是径直走入城西一座废弃的小庙??原是供奉赤凰的地方,如今香炉倾倒,神像倾颓。他亲手扫除尘埃,搬来一张木桌,几把竹椅,又从包袱里取出几本书:《孟子》《庄子》《诸葛治蜀要略》。
第二天清晨,便有附近孩童好奇探头。
“先生,这是学堂吗?”
“算是吧。”刘珩微笑,“想读书的,都可以来。”
消息传开,渐渐有人送来米粮作为束?,有人主动帮忙修缮屋顶。不到半月,这里竟成了锦官城西最受欢迎的私塾。
某日授课完毕,一个小女孩举手问道:“先生,听说以前有个大英雄叫刘珩,是真的吗?”
学生们顿时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说:“他是赤凰少主!”“他一人杀穿西域!”“他还摇铃破了妖阵!”
刘珩静静听着,待众人安静下来,才淡淡说道:
“或许有过这样一个人。但他最重要的事,不是杀了多少敌人,也不是破了多少阴谋。”
“那是啥?”孩子追问。
“是他教会人们一件事??”刘珩望向窗外摇曳的桑树,“**你可以不服从命运,哪怕全世界都说你必须那样活。**”
孩子们似懂非懂,却都认真记下了这句话。
三年后,这座小庙正式更名为“逆命书院”。
十年后,蜀地兴起一股新思潮,士人不再迷信天命君权,转而探讨“民本”“仁政”“教育平权”。甚至有学子著书直言:“国运不在龙脉,而在学堂灯火。”
又二十年,魏晋更迭,天下再度动荡。然而蜀中百姓却未陷入盲目追随“真命天子”的狂热,反而组织乡勇自治,保境安民,史称“巴蜀自守”。
而那枚铜铃残片,经少年之手传予弟子,再由弟子传之后学,最终被铸入一口学堂铜钟之内。每逢开学之日,钟声悠扬,响彻山野。
据闻,每当钟鸣九响,夜空中偶有流星划过,宛如昔日金焰洒落人间。
至于刘珩,晚年隐居峨眉,采药授徒,布衣蔬食,无人知其真实身份。唯有每年清明,他会独自登上金顶,在焚命炉旧址插下一枝野菊。
有人问他为何坚持。
他总是笑笑:“我只是在告诉过去的人??你们牺牲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直到某年冬雪封山,再无人见其下山。
人们只在石台上发现一本手札,扉页写着四字:
**心灯长明**。
翻开第一页,是一首小诗:
>风起昆仑巅,
>一剑断尘缘。
>不求身后祭,
>惟愿炊烟连。
>子孙耕读处,
>春深百花鲜。
>若问英雄骨,
>散作种田烟。
多年以后,这首诗被刻在逆命书院的碑墙上,供一代代学子诵读。
没有人再提起“赤凰”,也没有人需要提起。
因为他们早已活成了那个传说真正想守护的模样??自由、清醒、敢于说“不”的普通人。
而每当春风拂过锦官城外的桑田,铃声隐约可闻,仿佛在提醒世人:
命运从不曾注定谁该伟大,
伟大的,是那些明知无力仍愿前行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