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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一顿，目光在两个年轻人脸上来回核算，像算着债账：“你们想要救一个人，救一只卵，救一个世界的某一面，都可能变成对另一个世界的背叛。命运并非一条单向的铁轨，它像量子场中的波包，你触碰它，会塌缩出多个可能，但每一次塌缩都要付出‘熵税’。未来回来的人，以为用自己的存在修改概率，却未注意到：你改动的越多，世界为了保全守恒，就会以越猛烈的方式回击。”
吴雪听着，感觉胸口的脉搏被这话语织成一张网。他从未听过如此冷硬却又如此诗意的解释，既有宿命的沉重，又有现代科学的寒光“量子”“概率”“信息污染”这样的词像从别处被挖来，披着道家的外衣被老道念出，竟也合了口。
老道继续讲他的童年画面：未来的自己在他耳边吹冷气，递过未来的情报哪座山会裂、哪一夜会有黑翼、哪个祭坛里藏着钥匙；年轻的他听信未来之言，躲过了一场灭顶。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越来越发现身边人的死法换了样式，灾难没有消失，只是移了位。那张被未来之我给的面具，成了他后来承担的枷锁。每当夜深人静，他会梦见自己在不同的岁月里一次次站在同一点：有人来向他辨认，说这是救赎；也有人来索命，说这是偷窃。
他低头看了看那抹在胸口仍未干的血：“因果会做账。你们以为时间是阶梯可以往下踩，其实时间是螺旋。你现在救他，未来会用更猛的一拳把你打回原位；你选择不救也许会有人死在你双手，怨气未了。那一拳，不只揉碎血肉，它还能碾碎选择的余地。所谓宿命，不是空洞的怨念，而是一张自洽的账单；任何提前的结清，都会在别处欠下更多。”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陈旧的铜镜，镜面被岁月磨得不甚明澈，但在镜中，老道抬起手，像是在对着未来的自己鞠躬：“我曾以为如果我回去救那晚的自己，我就能救一切。我回去了，救了他；但我一生所做的挣扎与退让，都是为那一刻铺路。因果不允许任意的借贷，它会记着你的每一次转移，直到你用最痛的方式结清。现在的我，被反噬。”
队长皱紧了眉，忍不住反驳：“如果连救都不敢救，那岂不是任凭恶事继续？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老道笑了，笑里带着失笑，也带着警告：“你们把世界想得太整齐。现实里，救与不救不是二元；每一个选择都像把一枚石子投进湖中，涟漪交错，最终的平衡点可能在你能看见的范围之外。我并不是叫你们做懦夫，我是告诉你们：了解代价，评估后果。所谓科学并非只是一摞数据，它也有伦理；宿命论并非唯命运论断，它也是对行动后果的深刻尊重。量子学家曾告诉我们：测量本身会改变被测系统。你们若要改变过去，先要问我的测量会带来哪种坍缩？这坍缩会给谁带去死亡？”
他停顿，喘息，如山间的劲风。这一次，他的声音低得仿佛在念一件古老的经文：“我被未来的自己救过，这并非偶然，是信息的传递；信息在时间里像病毒，能复制也能突变。我若回到过去挡下那一劫，原以为是善，结果却激发了更深的因果波动：某人因此未死，另一人因此至死；某村因此未被焚，另一国因此被抛入混乱。你们以为你们能掌握‘正义’的尺度，实则你们只是拿着火把在没有地图的迷宫里摸索。每一次你们触及那颗卵的心跳，都在触及一个全球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