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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黑影无声的直直撞进这一幕, 他目不斜视, 没有感情。
不因眼前两人的亲密而故意避开, 也不怕轻亵九五至尊受到责罚。申时一刻,时辰到了, 晚一须弥都不行。
杀人如取物,取物如杀人,皆要进退守约,不容错一丝一毫。这不是杀手的准则, 这是他自己供奉的信条。
“吕伯生叩见陛下。”
苏容婳握下蒲若斐抱在她腰上的手, 站到她前,从云纹广袖中抽出一卷薄绢,扔给吕伯生。
吕伯生单手抓住, 展开快速扫读。
蒲若斐越过苏容婳肩头,去瞧跪在地上的这位大名鼎鼎的皇家刺客。
为了方便行走江湖,吕伯生的头发紧紧扎成个拳头大的发髻,单留几缕卷曲的碎发在耳侧。他的相貌并不如巷里巷末传说中的英武不凡,反倒是平平常常的。额头如棋盘般平坦,眉毛淡淡,几乎看不出来, 下边的目光如炬, 但鼻子嘴巴都不十分出彩。
唯一出奇的地方是, 这眼睛嘴巴等组合在他那一张长脸上, 让人转过头即忘。又或者总是会在哪记起这张脸, 也许是抹桌的小二, 也许是杀猪的屠家,或许是穿着皂靴奔忙的小吏。
吕伯生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也可以彻底消失在见过他的人的脑海中。每一次重见他都不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因为他们会坚信这是与吕伯生第一次会面。
这张脸生得太具有迷惑性了,蒲若斐仔仔细细打量着他。不料吕伯生敏锐过人,目光刚胶在他脸上他就感知到,猛一抬头,带有威吓意味的眼神就准确钉上蒲若斐。
自蒲若斐懂事以来,还从来没有天乾敢这样威吓她,出于对眼前地坤的保护和天乾的本能,蒲若斐“蹭”的几乎同时释放了超品的气息,用厚重的气场强横的去压、去威胁吕伯生的心神。
果然,吕伯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恐惧感,这是对超品血脉与生俱来的敬畏,任由他杀人如麻,可存在于天赋里的规律,是从来不会更改的。
他的眼神不认输,但支撑身子的双腿受不了这股气息,不自觉的微微打颤。
吕伯生是一名上品,闯荡江湖十几载,他的气息也沾有鹰隼的血腥,足以震慑他人。但吕伯生从未遇到过超品,他想释放自己的气息来反击,却发现在这时,他什么都做不了,连跪都是勉强的。
夜幕四合,暗流涌动着剑拔弩张。
苏容婳淡淡瞥了她一眼。
蒲若斐恣意的气息迅速弱了下来,风一吹,立马无影无踪。她还怕苏容婳立不住,赶忙揽上她的腰去扶。
吕伯生则是胆寒,以头触地:“陛下恕罪,臣僭越。”
天乾气息相斗,置身为地坤的陛下于何等尴尬的地步。他方才只顾与立在陛下身后的天乾论高下,却忘了为人臣子的本分,视陛下如无物,就算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吕伯生用余光瞟见,陛下任那天乾抱住,两人低声私语,心下又一凛。他记性极好,见过一面的人也能清楚的刻在脑海里。自己去岁面圣时,分明记得陛下身后跟着的是个男性天乾……
那天乾个子高、肩头宽,眼里眉间对陛下都是热烈的爱慕,资质却是上品。而这个女子是个超品,身量虽不高,但相貌是一等一的好,眸里也是温情脉脉。
皇家真是靡乱。
他不敢再想下去。
“即刻入齐。”
“臣领命告辞。”
吕伯生利落站起躬身后退,然后转身脚踏实地的走出道观,在关门的一刹那,衣角一抖,使出轻功跃走了。
“你不要去招惹吕伯生,”苏容婳道:“你在明他在暗,他的本事你学不来,万一他心生怨念,对你下手该如何是好。”
刺客可不只凭剑术杀人,他们完全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在茶杯沿抹砒霜,入卧房吹进一缕毒烟,甚至,在床上欲.仙.欲死时,她们也会用毒针去抹身上人的脖子。
“我与他会有什么交集?”蒲若斐反而苦口婆心去劝她:“西厂自由出入宫闱,捉拿大臣,权势太盛,陛下不该由他们任意而为。凡事依律,才是正道。”
苏容婳道:“他们捉了哪位五品上的大人,又掠了哪家的浮财?”
“他们捉了——”蒲若斐一时还真记不起西厂抓了哪位大人,不禁语短。
仔细想来西厂还真只是抓了些七八品和不入流的小官,朝中重臣在别人口中听说过,然后跑来故意在自己前渲染夸大,蒲若斐也不信他们其中真有去暴房走过一趟的人。
“万一伤了陛下,如何?”
“你从哪里听得了这些闲言虚语。”苏容婳的眼睛睿智明亮,冷俏的脸上带有微微的笑意:“是哪位大人在你眼前讲的?朕是不是误国的昏君,难道你也不知?”
陛下可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不会让西厂的人去宰割,更不会听信朝臣的一面之词而放弃西厂。
反倒是自己,偏听偏信,糊涂了。
蒲若斐恍然悟过来,她不是个死要面子的人,立马抱歉似的软下口气,去抚平她:“陛下多想了,我怎么会信他们的话……”
苏容婳似乎自言自语:“那是不信朕喽?”
“慢,慢,”蒲若斐更无此意,语气柔柔慢慢的自我批评道:“陛下做什么说什么总是对的,是若斐耳根子软,又看不清那些人的本真面目,才会被他们欺蒙。”
“若斐忘了陛下在朝中孤立无援,总是被那群老臣欺负,西厂给陛下出气反被若斐误解,是若斐的不是。”
苏容婳负手,看向远处黑糊糊的群峰,倨傲的点了下头。
她这副样子似信非信,这可不成。
蒲若斐主动执起苏容婳的玉手贴在心口,诚恳道:“倘若陛下的西厂真是强盗,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若斐也是十分愿意的。”
“愿意什么?”
微凉的手心愈发捂紧了蒲若斐滚热的胸膛。
“愿意做陛下的压寨夫人。”
苏容婳被逗的嫣然一笑,嗓音动听也含笑:“朕是什么,山大王?”
五公子不嫌水滚,大口大口喝热茶,咽得喉结上下滚动,然后用手背揩尽嘴边水渍。石青绣银线的宽袖松垮的落下来,露出他雪白的里衣,水珠顺着手背流进衣里。
不拘小节的五公子自然不会理会到滑入皮肤的一珠滚烫。
“添茶、添茶!”五公子哈哈笑着,满身是得意劲,他看着静思园的婢子倾着石黄小山壶给自己填了七分满的茶,笑道:“好,好,成了!”
谭越蹑手蹑脚走进来:“五公子……”
“谭都管,你来了!”五公子不去端茶了,直爽向他道:“六妹怎么不来?箱子里的东西全不全,那些小毛贼让我一顿好揍,打了个臭死送在衙门,哈哈,废了我不少力气,六妹可得请我喝酒!”懒人听书 nren9.
“世女前日便去了太虚观,今晚不回府了。”谭越见五公子的笑渐渐凝固,又道:“小人斗胆翻了翻,却是从未见过。这时候城门关了,小人就使派人明儿一早去禀告世女。”
五公子复又笑了,用手去摸满是胡茬的圆脸:“六妹最近迷上了道士,倒教奶奶好一通埋怨。这事可千万别再传到她耳朵里,否则六妹又要被罚抄佛经了。”
“五公子说的是,小人记下了。”
“文琦姑娘呢?”五公子左看右看:“让她出来看看追回的赃物也好,你都不识,看来这些都是六妹的贴身之物。文琦贴身照顾她,想必是识得的。”
他又一笑:“这些做贼的,胆子大,敢偷到侯府,偷得也真是巧。”
谭越无奈道:“姑娘随着去太虚观伺候,也不在府中。”
太不凑巧了,自己偏偏拣了这么个日子来。
五公子看看他,又搔搔头皮,再也没由头留下来了:“东西先放这,六妹这顿酒我可是记在账上了。”
“五公子放心,我家世女为失窃的东西急了许久,幸得五公子送来,”谭越道:“世女定不会吝惜银子的。”
送走像是来邀功请赏的五公子,谭越捏了捏眉骨,转身亲自去取了把大锁,“咔”一声把五公子送来的箱子锁上。
“搬到世女楼上,谁也不许再动。”
谭越当然清楚那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他也是近几日知道的,失窃后文琦才拿着失窃单子来告诉了自己。
他方才一件一件的去对了,一件不少,在侧厅定下心神才回去见了五公子。
静思园内帮助五公子偷潜入宜思楼的婢女是谭越亲自审出来的,人还在静思园关着呢。供词是自始至终只有她和五公子两人合谋偷运出东西,现如今,五公子竟来道抓了偷东西的毛贼,御赐之物还一件不少的送了回来。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般贼喊捉贼的情形着实离谱。
五公子不知这是陛下赐下的,所以这么轻易的还了回来,还嚷嚷着教世女请他吃酒。
若是知道,他是不敢偷的。若是不知,他为何又要大费周章的送回来。这些也不像值钱的物什,侯府里珍奇古玩俱有,公子小姐见得多,也不甚珍惜。
谭越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护好箱子,等世女回来发落。
五公子送回东西,浑身清爽,心也痛快。
他不耐烦这类婆婆妈妈的事,可一整套的做下来,五公子自认为效果是不错的。
也让六妹瞧瞧我的手段!省的大房的人总道我是个粗人,三人成虎,六妹不信也会信的。
从失窃到被自己找回,用了不到五日,或许六妹还没意识到东西没了呢。
五公子心里早想了一番说辞,原想今日对蒲若斐说出,但既然人不在,话也不必说了,他不用说那些自认为抹不开面子的话,不用做那些难为情的事,心情也舒畅不少。
自己的精力仿佛都无穷了,都可以与秋弥山上的野熊搏斗。
五公子吩咐人套马车,带了两个小厮溜出角门。
“去招芳楼。”
为了筹划这档子事,五公子好几日没去招芳楼看望被他买下的花魁琴琴了。
那地坤有了身孕,是他的骨肉,五公子乐的给她赎了身。招芳楼里的鸨妈妈人对琴琴不错,就还安置在楼里,自己定期去看她,预备生下孩子后找个时机带她入府。
自己纳在房里的妾室几年了都没诞下一男半女,这将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五公子把琴琴护在了手心,异常珍重,什么话都与她说。
小厮同马夫都坐在外面车辕上,五公子自己在车厢里冥想。
想琴琴,想孩子,想六妹,想将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还摇摇摆摆的向前跑着,没有要停的意思。
五公子掀起车帘,外面飞过的是陌生的房巷。
“停车!走到哪去了,阿福!”
车果然慢慢停下,前面的车帘被撕开,没头脑的闯进一个人,一股强大力道把五公子拽下车。
五公子滚了几个圈才停住。
“你是谁,我是淮阴侯的公子!大胆,我的小厮呢,”五公子被人扔在泥地上,还没看清偷袭他的人的面目,手脚就被捆住。
“蒲五公子,我是西厂的人。”
西厂臭名远扬,五公子不可能不知。
果然,五公子眼睛因恐惧而瞪大,仰在地面上,手脚屁股并用的后蹭。
入西厂不如去求死。
衣袍后襟被泥土搓皱了,带起藏在泥里的石子儿,带着棱角的跟着他一起滚。他蹭过的地方,泥石不堪,像狗爬过。
他牙齿打颤,哆里哆嗦道:“你,你别过来,我六妹是蒲若斐,是陛下的宠臣。你,我做什么了!小心我六妹……”
“五公子,你偷了什么东西。”
西厂的人粗暴的抓住他的后领,像拖着射杀的猎物般一路将他拖到马车下才松手。接着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刀,然后抵在他喉咙最柔软处。
五公子第一次感到了来自死亡的威胁,他咽一口口水,喉结的一次滚动,都会使他跌进阴曹地府。
铁器的寒光让五公子头晕目眩。
“你!不,不是我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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