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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兴三年夏末, 世家老臣屡屡上书规劝, 更有太后逼迫,帝诏赵家子等三人入宫为妃, 分赐宫号。
载着三位新人的凤车辘辘的驶过乾元殿前空旷的广场,明瓦的宫灯照出提灯执伞的宫婢们惨白的脸色。与此同时, 伐齐的乾军竖起楼梯,冲在前头的勇士已经攀上了小石城的城墙,他们信心满满,他们的下一个要攻克目标就是伪齐都城, 泰州府。
火把和火箭流溅出的火星, 灼烧在每一位黑红士兵仰望的脸上, 长夜已经在血与火中结束,他们即将迎来光明。
苏夭夭与泰州府里的墨客雅士聚到城外七里的桃林里唱和诗词, 又饮酒鸣琴后, 宾客大欢, 她乘着半挂山上的余晖,坐布棚青牛车回城。
牛蹄慢慢走, 牛铃轻轻摇,眉眼青涩的小婢女轻盈的荡着一只绣花鞋, 和着清脆的铃声哼小曲。
大乾多用马,牛只是用来耕地, 再加上女帝的禁牛令后, 不仅无人敢食用牛肉了, 连驱使牛做活也小心了两分, 生怕累死了牛无人买,只能埋掉。
就更别说将牛套上笼头,赶着它拉着马车厢走了。
街上的闲汉,匆匆而过的商贩,站在巷头麻木掀襟给孩子喂奶的地坤,见了外坐的俏丽婢女,都在猜测里头乘的是哪般人物。
其实不用多猜,人们只要消息灵通的,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日日与文人骚客对饮的地坤,风流不羁,美眷如花,除了刚嫁入国公府的平阳公主,还会有谁呢?
苏夭夭坐在车與里,给自己摇着美人团扇,稳当的牛车激起她的睡意,她不禁问小婢女:“小蝶,到兴安坊了吗?”
她与蒲若斐成婚后,并没有搬出蒲公府,一是蒲四维不许,二是城里流民渐多,白日街上尚不安定,更不用说独门独院搬出去的公府小姐住所了。
“小姐,公府到了。”
管家早就带人守在府门前,迎上他们的世女妃,殷勤地嘘寒问暖。
苏夭夭含笑向他们点头,风情万种的应了几句,玲珑的小脚却不停,一直走回了她们的院子。
“公公可在府?”
管家笑道:“公爷入宫去了,您也知道,现在外面情况不比早些时候了,公爷可是一员虎将,陛下倚重的很。”
“公公用兵如神,定能扭转乾坤的,”苏夭夭进了小院,不在意道:“你们不必跟了,忙自己的去吧。”
众人躬身应下,纷纷散了。
到了上屋门口,苏夭夭对跟在身边小婢女道:“你也跟了我一天了,这里不用你,去休息吧。”
小婢女柔弱的像一根雏菊,想的也很简单,当下谢过苏夭夭后,就欢喜的去了。
在桃林呆了一日,她也积了一身汗。
蒲若斐在枕间摸出锋锐的飞刀,就听到屋门的人语响,她警觉的回身站立,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盈盈走进屋的苏夭夭。
“世女在我这屋里,可是稀客呀,”苏夭夭腰身一扭,步到世女面前:“怎么,世女找夭夭,是想通了吗?”
自成亲后,蒲若斐对她敬而远之,一直宿在偏房,还从没有踏进主屋一步呢。两人见面寥寥,用饭都聚不到一起去。
蒲若斐将飞刀丢出来,不理会她抛来的媚眼:“齐六是你杀的吧。”
“是又如何,”苏夭夭早就见到她将飞刀摸出了枕函,这时一点不惊讶:“帮世女杀了的心头患,难道还要怪夭夭。”
“他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杀他。”
苏夭夭好笑的轻哼:“对我不薄?那世女说说,他对我怎么样个不薄,怎么样个厚待?”
“乱军之中,兵荒马乱,难道不是他护着你?”
“护着我?”苏夭夭笑她:“世女想错了,在乱世中,夭夭凭哪个都能活下来,不,夭夭自己就可以存活,他对于夭夭来说,又算是什么呢。”
蒲若斐抱着胳膊,吁了一口气看她,眼里尽是复杂。
“他们父子是将夭夭从那泥潭里赎了出来,但在齐王府,跟困住人的泥潭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换了个宅子,换了块牌匾。”
“你为什么不逃?”
果然是养在钟鸣鼎食之家,没受过冷暖世情的折磨,考虑事情的位置,还是那么不贴实际。
苏夭夭轻笑,仿佛在笑世女不谙世事的无知:“他可是齐王,陛下的亲叔叔,夭夭一介草民,无权无势的又能跑到哪里去?再说,他的恩仇夭夭都没报完,就这么跑了,夭夭也不甘心呀。”
蒲若斐紧问她:“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与世女何干。”
“我可不是因同情齐六和这泰州府上下才问你的。”
“你的心里,难不成还真只装着陛下?”
蒲若斐道:“是与不是,你问出了也无用。”
“那我要做的事,”苏夭夭语气坚定:“也不是世女能干涉询问的。”
蒲若斐反倒笑:“你我井水河水,两不相干,倒也好,只是苏姑娘,佛道他从不渡人,只有人自己才能渡自己。”
“世女是想教我处世之道?可惜了,世女,夭夭不信佛,也不想解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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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在一个安静的夜里,虎啸般的响箭划破天空,也惊醒了泰州府城头站哨士兵香甜的梦。
像泼盆大雨,长箭被射出完美的弧度,落上了墙头,一如当时临淄城的情形,只是攻守、强弱方完全换过了位置。
招募的新兵被赶到城墙上守城,他们有的刚冒了头就被射死,余下的人缩在护体里瑟瑟发抖,被鞭子抽打也不肯再进一步。
所幸泰州不似临淄的城墙低矮,它高大结实,外城被抹的光滑,连个踏脚的地方也没有。
乾军只能起梯楼攻城,行动便慢了些,不过他们此行是有备而来,这会面对易守难攻的泰州府,明将军就命人将杀手锏给推出来。
齐宫乱做一团,宫婢宫监卷着细软偷逃,嫔妃们则是闹着上吊,或去找伪帝,请他给自己一条生路。
伪帝暴躁如雷,遇到这些人就全命人推出去砍了,他自己也没想到,明将军的大军会来的这么快。
大敌当前,敌众我寡。城上的守军还能守一夜的,但伪帝一刻也不想多待,越早的逃跑代表着越早的安全。
城里是有两千清一色的齐人天乾的,是他从齐地带出来的精锐,这时能派上用场,护着他东门突围,跑到渤海之滨,他的其它城池还没有沦陷,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聚完人马,伪帝想到了一个人,勒住逃跑的马头道:“快,着人将蒲若斐给朕绑来!”
他问骑在队伍里的蒲四维:“她去哪了?你亲自去找她来。”
队里出了十几名骑兵,要跟着蒲四维,监视着他,防止他逃跑或者故意放蒲若斐离开。
“轰轰轰。”
马儿躁动不安,都长嘶不止。
“什么声音?”
“是火·炮,乾军带了火·炮来攻城了。”
齐王抽刀,杀了回答他的那个颤抖声音的人,自己却也焦躁不安:“快,给朕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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