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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宫婢不顾森严宫规, 飞也似的奔来请人,她们跪在车辇轱辘前:“奴婢拜见太女, 陛下病危,请太女速去一见。”
元康帝对着自己的嫡女向来是亲近宠爱的,对外征战俘获来的奇珍异宝, 也大多是进了东宫里。
苏容婳幼时,每逢雷雨之夜, 元康帝总要放下政事,坐着步辇去看她, 在轰鸣的雷声中陪在床侧, 常常到雨疏声寂时她睡下,元康帝方走。
父女二人之间的关系亲厚,从未生过间隙。除了,择人入宫时因隋轻衣起的龌蹉。
所以明明知道昨晚是父皇设局骗了自己, 坐在步辇上的苏容婳的心, 还是突然就由愤怒转为了慌乱。
皇帝的逝去称作驾崩, 可这一刻, 元康帝就算只作为她的父亲,她也的的确确的感到了如山陵在眼前崩塌般的震惊。
殿前戒备森严,御林军紧守门户,行行列列, 黑衣黑甲的立在晨风中。
她由流光搀扶着下了步辇, 一路匆匆, 走过守这些执刀甲士。方才跪在辇前的宫婢们也紧随在她身后, 最前面的那位大着胆子道:“殿下,陛下等了您一夜,但一直不许奴婢去传您。”
苏容婳脚步未停,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出口的那人。
那宫婢自觉失言,也不跟上去了,原地跪了下去,头与地贴得很紧。
跨入殿门,太医们跪成一团,宫人们卷起西暖阁的帘子,请苏容婳进去。
院首在地上端着一碗将温不热的参汤,见苏容婳赶来,就连忙带着自己的针箱退下,不愿插手皇家秘辛。
吴皇后是一名男性地坤,选入宫中数十年,有些见识和胆量。即便将与所爱之人永别,他也没有哭得花容失色,这时压下了心中难以言喻的悲痛,从床边站起,对苏容婳道:“好孩子,你终于来了,去看看你父皇吧。朝中重臣,本宫已经下了懿旨,让他们秘密入宫了。”
命内阁和六部的长官入宫,无疑是见证皇权和皇位的传承更迭。若是旁人即将坐上这万人之上、定人生死的位置,恐怕早就心魂摇曳,按捺不住面上的喜悦了。
而苏容婳却将吴皇后的话抛在一旁,她的宽袖抚着裙摆,最后全拖到了地上,层层绸缎叠将起来,同抖如筛子的瘦削肩头一起,像风中稚嫩的雏菊。
元康帝听到苏容婳的脚步声后,忍着欲裂的头痛,奋力睁眼去看趴在床边的雏菊。
“父皇,您的病不是已经大好了吗?”
“容,容婳,”元康帝扯着嘴唇,眼睛直直的瞧她。
“莫怪父皇……心狠。”
“儿臣……”苏容婳知他指的是昨夜,兴师问罪的心早就没了,但她欲言又止。
元康帝的面色更加红润了,外人不把脉是瞧不出什么端倪的,只有他自己才感知到如同将肉从自己身上片下来的痛苦。
在这个时候,常人都会主动寻死求一解脱。可元康帝并不,他为了等待苏容婳,生生撑了一夜。
他的颈上寝衣的领口,覆贴在身上被褥里侧,都被汗水打湿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出来。
苏容婳见了,恐他不舒服,就要为元康帝换一套衣被,却被他虚弱但坚定的制止了。
“此时无用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父皇,容婳都听您的。”苏容婳抓住被下元康帝肿僵如树根的大手,宽厚的手掌并不能带给她安全和温暖了,反而使她有了一丝恐惧,这个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马上就要离她远去。
“蒲若斐的……事,不是父皇为难你,”元康帝卸下了尽数皇帝的威严,望向苏容婳的眼里全是温情和怜爱:“父皇知道……你想要什么,也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可是啊……现在为时过早,世家盛而皇权太薄……”
“父皇,儿臣都知道,您别再说话了,”苏容婳抹去眼眶里凝起的眼泪,想坚强的面对一切,却仍泣不成声。
尽得宠爱的她从未有过一日像这般狼狈,小时想吃的糕点她会如愿吃到,想要的奴婢属官她也会得到,元康帝总是能觉察到她隐藏在沉静面孔下的喜好与厌恶,而不会让她流下一滴泪水。
“父皇为你铺路……在你拿到真正的实权后,无论隋轻衣还是谁……父皇在黄泉下都答应……可如果你没有……别说他们,就是你,你也不会坐安稳这个皇位……”
“父皇,容婳知错了……”
“好孩子,错不在你……是父皇心太狠,”元康帝手脚已动不得了,只好努力偏头去看自己弥留之际还在乎着的女儿。只是苏容婳的脸埋在他的掌心里,他只能瞧到她那鸦羽般乌黑的发髻和髻上小小的一根碧玉钗。
还有颈子边一丝不苟的白领,和微微有些屈起的杏黄褙子褶。
元康帝自感自己的脖颈在虎头玉枕上渐渐发硬,喉头的痰也积郁起来,便知自己的时间不多,望着跪在床侧单薄的女儿,既欣慰又忧心忡忡。
欣慰吾家有女已长成,今后的路可放手她自己去走,又担忧一国之事全压在她的肩头,日后的生活必定枯燥无味,使她没有少女该有的喜悦和乐趣。
父皇既觉隋轻衣配不上你,又想把他给你;既想把最好的人给你,又想让你亦心悦她。
世间哪有双全法,父皇最后能为你做的不多,将蒲若斐给你,让明湘主动放手,你借侯府的势力去夺回皇权。然后,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
孩子,今后的路很长,你一个人慢慢走。
元康帝眼睛突的发直,喘息本粗,胸脯又剧烈起伏起来,发硬的手死死捏住苏容婳细嫩的指头,捏出了紫红的痕迹。
他喉咙里响着痰声,苏容婳玉容犹有残痕,这时附耳去听元康帝口中模糊的话。
“照顾好,你父后……”
重臣们皆垂首,他们临时换上的乌纱帽的帽翼都被露水打湿,脚步匆匆忙忙,走成两列,踏入了乾元殿。
白底皂靴的声音如鼓点,一声接着一声的传入了内殿,让一颗心全挂在元康帝身上的吴太后心惊肉跳,也让躺在榻上的人彻底放下了心。
蒲若斐一路走来,遇着她托着盘子或它物的的宫婢宫监都不约而同的垂下头,像是装作见不到她。
路还是昨夜的长廊,只是廊柱上别的红明瓦灯全给摘了,更没了璀璨的星空,和如墨深沉的夜,昨晚那道绮丽的朱红长廊,好似只剩下了梦的倒影。
没人给她带路,她以往又从未入过宫,蒲若斐就只能凭着昨晚留下的印象顺着长廊向前走,希望能从这方偏僻的宫角走出去。
突然,前方宫殿的重山檐上接连冒起了三团白烟,接着三起震耳的炮声响起。
本就在吃人的深宫里,如履薄冰的蒲若斐着实被吓了一跳,她被炮声打乱了思绪,却不成想,原要擦肩过的一队宫婢突然全跪了下来。
她们头埋在地上,肩头耸动,低低的哭泣着。
发上别着的一只小小的银步摇也跟着身子在颤抖,蒲若斐盯着她们头上的雪白的绒花瞧,直到一声声宫监的传声才把她唤醒。
“陛下驾崩——”
“陛下驾崩——”
“陛下驾崩——”
嘶哑的嗓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渐渐飘远了,可身边的哭声却渐渐明显呜咽了起来。
蒲若斐急切的想要找到苏容婳,想要将所有事都向她质问个清楚,自己不能糊涂的将此篇掀过,这位皇太女的心思不好猜,可总得将眼前蒙的一层雾驱开。但经过苦苦思索了一清晨后,她敢肯定,昨晚两人迷乱下的交·媾都非本意而为。
人算不如天算,一夜过去,陛下却又突然驾崩了,很难说这事不是陛下临死前的圣意,那苏容婳又知道多少呢?
是她想借此利用自己,还是陛下一手操纵,替她铺下自己的这条路。
只是无论这对父女的意图如何,蒲若斐都感到自己的身上背负上了重重的担子,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苏容婳不会对她轻易放手,而她也不会轻易地就逃开这里。
炮烟既飘上天,蒲若斐也就有了方向,她暗猜,陛下的驾崩是大事,朝中大臣自然要入宫听遗诏辅佐新君,其中蒲侯爷自然不会不来,那自己便可以跟着他出宫回府。
宫中不知谁是在为新君焚香祈福,还是给大行皇帝送灵,淡淡的檀香气散入蒲若斐的鼻子,她打了个喷嚏,脚步突然就又停住。
自己怎么就忘了湘妹那里!
蒲若斐懊恼的想拍自己脑袋,今早湘妹不知由何人指点,找到阁子闯了进来,将屋内看的个一清二楚,而自己本是与她定了婚事的呀。
蒲若斐顿时有些厌厌,她不知如何面对与自己有恩的表妹,也难再去寻苏容婳了。
便在原地踟蹰,入神的想出府后该如何面对湘妹,亦或拿什么来弥补她。
不料冷不丁响起的一道声音让她方寸大乱:“世女,您叫奴婢好找。”
“流光姑娘?”
蒲若斐认出了站在四五小宫婢前的大宫婢,她是太女身边的红人,前些日子还跟着自己去过太虚观。
流光盈盈一拜:“太女命奴婢送世女回府,请世女随奴婢来。”
“你要送我出宫?”
“正是。”
皇宫大内,此刻竟容她来去自如,真有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触,蒲若斐多问一句:“那么,太女可好?”
流光笑容不变,莲步微移,走近她附身过去低声威胁道:“太女说往事做销,世女若与旁人提起,可要小心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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