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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个不答应!”
方琉拍着桌子站起来, 横眉冷对蒲若斐:“世女,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乌云她什么都不懂,万一被这禅院里的明府人给发现了——你这是在害她!”
三人原本围着一张八仙桌, 方琉站起来,乌云也跟着站起来,对上她的眼:“我要留在这,不用你来操心。”
方琉立马软了口气, 与她低声商量道:“乌云, 我明白你是要向陛下报恩,但是你已经打探出他们起事的日期,我也帮你递给了陛下。其他的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你这样下去只会暴露自己。”
乌云跨过长凳,背对着桌子坐了,显然不想听方琉的话。她的心绪更是复杂,鼻头也红了,在高挺洁白的鼻梁上,如同雪山上的红宝石。
“你,唉, 祖宗怎么才能让你走?”
蒲若斐道:“要走也是容易的。”
“真的?”
方琉不相信她, 紧紧盯着蒲若斐, 要听她还怎么说。
见她紧绷着脸, 蒲若斐笑, 慢慢道:“我与陛下商议过, 漠北人不重礼仪,若是想要乌云,可不论她成没成亲。若乌云肯帮这个忙,我就劝陛下来日明家事败时,假称乌云死于战乱,将她还给你。”
“你在胁迫乌云!”方琉何等聪明,当即听出了蒲若斐的言外之意,落拳将木桌打得震天响。
“方琉,我是自愿的为陛下做事,你要是还想劝我回去,那你就先离开这!”
方琉咬着牙,看了看口蜜腹剑的蒲若斐,再瞧瞧眸子里蒙着一层水亮的乌云,忍了许久才道:“乌云,你怎么还这么傻,她在利用你。”
接着,她又向蒲若斐说道:“世女,你与陛下都对我方琉有大恩,按理说我不该如此,但是乌云久在这里住恐怕会引起明夫人怀疑,更何况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做好这种勾当。”
她立于中间的犹豫不决自然是映在了蒲若斐的眼中,就摊开明道:“这个你大可放心,乌云在此处住着不过是掩人耳目,其他自有东厂的人去做了。“
这段日子乌云将活泼好动的性子全压住了,整日沉默寡言的,竟一个字都没有同她说过,方琉不解,迟疑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蒲若斐起身,在窄小的屋里踱了一圈:“你踩一踩这方地面。”
方琉依言跺了几脚,脸上浮现出惊异的神色,她跳了一下:“下面难道是空的?!”
黄土夯实的地面,表面些许起伏像起伏的山丘,上面被踩踏得已经灰暗了,若是拿刀去劈,轻易溅不出一点泥土。
可现在走上去却不是这般滋味了,表面松松垮垮,跺一脚能震起一片灰。
蒲若斐解释道:“下面被挖空了,可以说,除了这间屋子的地下,整座禅院都被挖空了,挖过了城墙一直到宫墙边。”
“这,这都是明府挖的?”方琉好似三岁幼童遇到了惊雷,虽到不得做啼哭之态,也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东厂不比他们,从禅院外侧向这里挖,时间急又怕被人发现,这才请乌云姑娘名正言顺的搬到禅院去住,要不然明府人恐怕连这块地也要挖开。”蒲若斐倒是面上风平浪静的,万事不惊:“地下的暗道纵横百变,地上的暗哨也十分厉害,东厂的人只能混入他们,通过地下自己挖的暗道递消息给乌云。二月初一的起事,也是他们潜入地道打探出来的功劳。”
缄默不语的乌云这时也站起来了,像是证明般从床下拖出了一只木箱子,用钥匙打开后里面是一堆不甚新的黑衣黑巾。
蒲若斐指着那些东西道:“黑衣黑巾黑甲便是明府人在地道里穿的,这些放在这都是以备东厂的不时之需。”
方琉双目微睁,即便是从戎马沙场上捡了一条命回来的人,也是此刻才反应过来:“你们说,明府人二月初一要从地道派兵入城造反,禅院便是他们的入口?”
“不错,”蒲若斐进一步道:“安国寺的住持自然也是与他们狼狈为奸的了,你还记得我们自齐回京遇到的圆通大师?”
方琉重重点头,她现在还能回想起饿成皮包着骨头的圆通,只为了替疫区的百姓将灾情上达天听,留着一口气也要挪回京里。
“记得,他前段日子自缢,也是与明府人有关?”
蒲若斐的话如农人破冰取水的锤头,将冰冻的疑惑全解开,她道:“那日发现圆通大师圆寂我在场,听小沙弥说他屋里供奉的一尊佛像是舅舅送与他的,后来我便让蒲德去查,却发现圆通与明府的交情不是那么浅——你知道,就连这禅院也是明府捐银子盖的。我想圆通大师之所以出京去江西行省为荒灾的百姓诵经,便是看不惯住持与明府的勾当,想去那饥荒之地自行了断。他到了江西发现了瘟疫,拼命回京后发觉这件事成为党.争的靶子,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圆通不能揭发于他有恩的明府,又对不起自己皈依的佛祖,只能自尽谢罪了。”
方琉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的故事如此曲折,兜兜转转的搭上许多人。究其源头,还是一向她不对付的天潢贵胄,便不禁骂道:“无赖世家,草菅人命,竟然没有一个良善之辈!”
蒲若斐面色沉了下去,像暴风雨将来的前夜,只是她默不作声的修为极高,没有将怒火发泄出来。
她的祖祖辈辈都是朝堂重臣,国之高爵,如今任由一介草民在面前骂人,着实是从未有过先例。
方琉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于孟浪,但更不好开口道歉,话是藏在心里的话,可方琉对世家出身的蒲若斐是极为叹服的。不到弱冠的年纪,便能将这一切都筹谋得深远,一环接着一环,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又心肠如铁,且不说自己与她有共患难的交情,她要拿起用来会掐着自己短处逼迫,便是有血缘的亲族,她也照样拉下马……
如果世家覆灭了,世女背后的倚仗没了,从天上摔倒地上,陛下还能待世女如初吗?
方琉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是什么苦都吃过的,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但唯独想象不出世女褴褛破衣低贱的模样。
蒲若斐一点都没有分心给方琉的胡思乱想,她讲完这些也有些口干舌燥,看茶杯还干净就为自己斟了一碗茶,放在手中握着:“其他的我也难以透露,只要东厂打探出明府在下面埋伏了多少人马甲胄,乌云便可以随你回府。”
她不给人留反驳的机会,接着道:“你应不应都无济于事,不如看乌云的意思。”
乌云自然道:“我愿意留下来,直到东厂事毕。”
事情便一锤定音了,方琉有心也无力挽回,她是在看着心爱的人身处险境,可世女身上的压力却更重。她只能祈求上苍,愿乌云平安无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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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乌云,方琉匆匆赶去衙门点卯。蒲若斐倒没有那么急,禅院寂静无人,冷清的很,于是她闲庭漫步,一直走到了光明院外。
据说院名俱是明夫人起的,蒲若斐也不刻意去探究这名字的深意,对守在门口的小厮吩咐道:“去替我禀告夫人,外甥女若斐求见。”
四五个小厮对望着,不知道给不给她通禀呢,只听身后一声门推,是有人出来了。
“若斐?”
五级的方石台阶上,半腿高的门槛后,正是被婢子嬷嬷护在其中的明湘。她的肤白如雪,被算不得温柔的春风一吹,染上了几抹绯红。朱唇上抿了口脂,一双漂亮的细眉更被细心画过,盈盈的笑意轻松。
张家父子被定罪入狱了,明湘对自己的容貌愈发在意起来,若从前是十分细致,那今日此时便是二十分也不止。
蒲若斐见她气色很好,便道:“湘妹也是来看望舅母的?我还没见她老人家一面,你倒要走了。”
明湘一怔,旋即答道:“父亲班师回京,母亲却有了心神不安之状,昨夜我便来了,侍奉了一晚。今早回府打点家务,以便接母亲回去修养。”
“清姐姐一走,府中若有个得力人,也好替你分担些。”
明湘道:“交于旁人到底没有自己经手放心,院外天寒,若斐若不嫌弃便进屋细谈,还暖和些。”
“那便相扰了。”
明湘抿嘴笑笑,让蒲若斐先行。
两人便一同又走到了明夫人住的上房,房内烧了炭盆,外面又挂了厚毛毡挡风御寒,倒是不冷。
明夫人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早就将素静的佛堂装饰得富丽堂皇,蒲若斐下意识以为进了明府里的花厅
蒲若斐向明夫人问安后,从袖中取出书画圣手伪制的书信,奉在明夫人面前:“清姐姐此时应是到了江西,有了我的手令,粮食和人都平安无虞。”
明夫人拆开看了,信中只是报了平安,但有这几个字她的心就放下来了,将信给了明湘看。
他们明府的心,到了今日的地步是世家皆知,怎么也瞒不住蒲若斐的,索性拿了运粮的事,来拖她下水。
其他的事莫说蒲若斐,明府将蒲四维也瞒在鼓里,若蒲若斐临阵倒戈,一点把柄是抓不到的。陛下还忌惮着明府的兵权,更不会听一人之言来断明府这半个胳臂。
再说了,蒲若斐的根系在世家,没有背叛世家的理由。
明夫人想到这,更没有什么顾虑的了,笑着看蒲若斐与明湘闲谈。
蒲若斐剥了几颗松子,问道:“街上的冰霜还未全化,湘妹急匆匆想要回府,是有什么着急的家事吗?”
明湘朱唇轻启,又有些难以启齿:“家事是有的,只是——”她望了一眼旁边侍立的嬷嬷。
蒲若斐也看向那位老嬷嬷,老嬷嬷道:“昨夜风大,尚公子的孩子冻坏了,今早人就发了疯,抱着孩子的尸首喊什么‘我全说了’、‘言而无信’什么的疯话。奴婢也劝我家小姐别去惹晦气,我家小姐不听,这不遇到世女,才回屋来了。”
“许久不在京中,尚公子竟然生了。”
明府许多机密之事是尚明德透露于她的,作为回报,蒲若斐记起自己当时应允他要养大他的孩子,没想到出京回京这月余时候,不经意间一条生命就又走了。
她衣襟内侧,泛起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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