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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斐想去赴宴?”
蒲若斐道:“帖子来时, 父侯将我与二哥一同叫到射场,不许我们无故推脱不去。”
蒲陈氏称病多日, 对侯府的大小事务撒手不管,而蒲四维却对后院的不宁视而不见,干脆就宿在了衙门值班房里。
出了蒲若斌挑唆隋轻衣害人的事, 蒲老太君听说后,就干脆命蒲若雯上手管家, 自己不顾老迈, 日日为她压阵。
眼见着蒲若雯将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蒲陈氏就开始慌了,她不怕自己从蒲若雯手里收不回大权, 她是怕蒲老太君与她作梗,从此不许她管家。
于是就日日去老太君的慈安堂里请安, 还亲手调羹汤给老太君享用。
回回送去也不见老太君表态, 蒲陈氏就从蒲若雯那里入手,或好言相劝,或威逼利诱,催她放权还给自己……
明湘知道蒲若斐处境的尴尬, 也清楚侯府如今是怎样一副鸡飞狗跳的情形。她甘愿与蒲若斐站在一起,即便今后的路会多出许多坎坷, 她想只要两情相悦,那她便没有什么怨言。
更何况, 她的母家强大, 一旦成婚, 蒲侯府的人便不敢对她和若斐再下绊子,倘若她自己受不得府里的龌龊,尽可以借明府之力,两人出京,不管俗世,游山玩水去。
蒲若斐哪里会想到明湘的心思,她问道:“湘妹妹来这里做什么?若斐听说这隋轻衣幼时曾在安国寺修行,所以寺里能包庇他也不足为奇。等衙门里的人将他抓捕回牢,湘妹再来拜佛也不迟。”
“在府中无事,想来相国寺走走罢了,”明湘垂眸,将掌心的卦纸收入广袖。
“湘妹妹是乘轿来的,还是坐马车?”
“坐轿。”
她出来匆忙,只对母亲说自己要亲去挑成亲的胭脂,就带了芸香乘着两抬小轿出了府门,连个侍卫都不曾有。
蒲若斐道:“只怕你我分开后,隋轻衣会尾随你而行,轿夫不可信,就让若斐送你回府吧。”
“不会耽误若斐的事吗?”
蒲若斐笑了,她的声音轻轻痒痒的,拂过明湘的发梢耳际:“我能有什么事,从前无事,现在更无事。湘妹就算想让我陪你去挑金银首饰,胭脂水粉,我也能陪的。”
明湘亦笑,她不再推辞,就与蒲若斐一同踩着圆石路,出了安国寺。
轿子被明府的下人稳稳抬起,轿子是细竹制的,十分轻便,明湘更是轻如无物,因此轿夫走得又稳又快。
翠色的轿帘由小指粗的竹子编成,从竹板与竹板之间的缝隙里,可以看到骑着高马的蒲若斐护在轿侧。
看到她安详柔和的侧脸,看到她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在缰绳上摩挲,看到她纤细细嫩的手指埋进马蓬松的鬓毛。
这是一个能让她心安的人呀,明湘似乎可以想到日后她们举案齐眉的知心知意了。
明湘又展开了那张上上签解卦的黄纸,在透过竹帘射进来的日光里,将它一点一点的撕碎,她想,她应不再需要这些由上天、由他人定下的姻缘前路。
她已经找到了能让自己心心念念,牵挂于心的那个人。
轿夫善解人意,在芸香一而再再而三的眼色里,果真在长安街头停住,蒲若斐将马与轿子都交于轿夫,两人颇有兴致的,如普通人家的天乾地坤一般,逛起了铺子。
先是到画坊里请师父画下两封扇面,后又去扇铺挑了一架紫檀木的扇骨,蒲若斐与主人家约好,扇面一画好就送来粘合。
至于两人定的另一张美人画扇面,则让画坊师父画好后送到朱雀坊明郡公府,明湘笑与蒲若斐说,她要在素绢上绣成美人图,做成腰圆纨扇,柄要象牙或湘妃竹。
蒲若斐道,若要选湘妃竹,需得软红泥踏青时候,蹑着青鞋用才好。
“你说的这哪里是团扇,分明是手杖。”
蒲若斐对着明湘难得的撒娇笑而不语,本也不应再语,湘妃竹与明湘相映,再顺着话说下去,未免太过轻浮。
于是就与她再去挑了一副耳垂饰着的明月珰,这对耳珰是蒲若斐一眼瞧中的,色泽温润,极适性子温和朗朗的明湘,就买了来送给了她。
其他货物纵是再如何昂贵珍奇,在见过沧海难为水的这两人眼里也是不过而已了。
逛街只是图个新鲜,京里的繁华不是深居绣房的明湘和刚抵京城的蒲若斐从前能深切感知到的,于是两人一家一家的踱过去,或谈些奇闻异事,或就着架子上的货物也能说几句。
这两人心情都淡淡的,并没有未成婚前见面的羞涩,一是淡如水的性子使然,二便是她们似乎都预料到了自己的今后,虽然不会有小户人家操心柴米油盐的繁琐平常,但一定是举案齐眉的相知相守。
繁华的长街一眼无边,不过当身娇体弱的地坤双足微感酸痛时,蒲若斐就敏锐的觉察到了,并送她回了明府。
明湘心悦于她的体贴,暗想着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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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公不作美,上午天是阴沉着的,还发着闷,在府里伺候的下人无一例外都热出了一身汗。
下午依旧是闷着的阴沉,不过稍微有了几分凉意,因为申时一到,铜钱大小的雨点就劈了下来,出其不意的淋得路上的行人一身湿。
这般好天气,懒在榻上读书最好了。
若榻边还放着一盏刚从冰鉴里取出了的里木渴水和一小盘冰酪,就更似神仙了。
可是蒲若斐已经接了宫里的帖子,就不得不去赴赏花宴,天知道这雨水一打,还有什么花值得去赏玩。
侯府的两顶轿子停在宫门口处时,天已经完全黑暗下来了,宫监殷勤的来回给世家宾客挑灯打伞,几乎没有一人身上不是湿漉漉的。
明瓦的宫灯如长夜里的星辰,在迅猛的大雨里缓缓流动,放眼望去,倒有一股梦幻迷离之感。
蒲若斌先下了他的马车,眼亮的找到了自己的狐朋狗友,一转身带着伺候自己的宫监,隐入了大雨里。
等蒲若斐下车后,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好在蒲若斐也无要依仗他的事,就随着宫监的指引,步行过乾宫前的广场。
所有的世家子都涌入了几座偏殿,在那里,有宫人为他们备好的白袜木屐和宽袍。
他们在用屏风隔开的隔间里换下了湿漉漉的衣裳,拿巾布笨手笨脚的绞尽长发,抹干泛着潮的肌肤,最后换上宽爽的白袍子。
世家子不仅熟读经书,还常于骑射,几乎没有体态臃肿者,所有的人都体态匀称,穿上同一制式的白袍,都十分合身。
蒲若斐跟着低眉顺眼带路的宫监也到了一处偏殿,她不知那些人去了哪里,但她确确实实被领去一处热汤池,痛痛快快的泡了小半个时辰。
殿外雷声乍起,蒲若斐倚在池壁上,像白玉碗里的白玉元宵。雾腾腾的池里撒着花瓣,有些热,又有些香,薰得她几欲入睡。
而后,外面的宫人轻轻见铜漏滴得差不多了,就轻轻唤她:“世女,该赴宴了。”
手指揩去眉上凝起的汗珠,蒲若斐清醒了些,用手舀着池里澄澈的水,激起一朵朵水花,不经意的问外面侍候的人:“我泡了几时了,没有耽搁入宴吧。”
外面的人道:“世女放心,这还不到一柱香时呢。”
“其他府的公子小姐可都好了?”
外面的人呼吸声明显一顿,道:“回世女,奴婢们按着时辰伺候人,实在不知道其他殿怎么样。”
殿里又闷又热,蒲若斐也不愿再待下去了,她在偏殿中央顶上夜明珠下的明亮,出水走上汤池的玉阶。
锦凳上的蜀锦白袍仿佛是为蒲若斐量身裁制的,可却无人进殿为她更衣。
蒲若斐暗猜,他们是怕有人奸·污宫婢,秽·乱宫廷,世家闹将出来不好收场,所以才干脆不留人在殿里伺候。
穿戴整齐后,蒲若斐用三尺长的白锦带为自己绾好了垂在腰间的青丝,见仪容并无不妥之处后才推门出殿。
“请世女随奴婢来。”
“有劳公公。”
蒲若斐不识路,也看不清除宫灯照耀之地外的景致,只觉风也萧萧,雨也潇潇,不知名的树上刚生出的叶子沙沙响。
他们一路只在长廊里走,倒也没受什么风雨侵淫,每五步都挂着一盏红烛明瓦灯,将脚下的路都照亮了。
只是蒲若斐生疑:“怎么走的这般久?”
前面带路的两名宫婢躬着身,还在前头走着:“世女不知,宫中的路就是这般长的。”
“那怎么其他世家子不在这条路上走?”
宫婢早有应对,回道:“您和明府的小姐都是走这条路的,只是明二小姐可能还未出浴,是故世女以为无人。”
蒲若斐问:“为何是我和她?”
“这个奴婢也不知,世女您见了陛下就知道了。”
“陛下要见我?”
“正是。”
蒲若斐便不开口了,她生平第一次惴惴不安,一阵阵恐惧袭上心头,总感觉廊外漆黑的夜像蹲了一只巨大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冲进长廊将他们吃掉。
不过她又想,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没有能拖累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蒲若斐一路走去,竟跟着宫婢走到了树木掩映后的阁楼,透过五角琉璃窗,里面见不到一丝灯火的明亮。
“世女请,陛下就在里面,等着见您呢。”
宫婢没有打消她疑虑的打算,反而提着唯一的两点光明,齐齐后撤了步子,独撇下蒲若斐一人。
蒲若斐进退两难,可又总不能一直待在反着春寒的廊里,这里四处漏风,被热汤池泡出的温汗都凉了下来。她下定决心,就去柱上取了一盏灯握在手里,小心的推开门。
门内是一股浓郁的梅花香,门外是狂风暴雨,门内是如置深渊的沉寂,门外是如车马辘辘过时的大作雷声。
她跨过了那道坎,用宫灯探着路:“臣蒲若斐,参见陛下。”
整座殿内只有一盏烛台,昏昏暗暗的流着红泪,微弱的烛光近乎于无,只能见到几点小虫在周遭飞舞。
没有人回应,蒲若斐不是胆小之人,但这时的寒毛也立起来了。她环顾四周,见里面的陈设普通,向前还有一扇云母屏风,就依礼脱了宫里准备的靴袜,白袜踏上清凉洁净的地砖。这时殿内的黑暗在她眸里还是模糊的一团,就听到身后的殿门猛然合上,将蒲若斐吓了一跳。
勾人的梅香似乎钻进了她的五脏六腑里,媚进了她的骨髓。
蒲若斐快走几步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牛饮尽,才稍稍疏解了身上的燥意。
这暗来的梅香,真就好似最致命的春·药。
蒲若斐又像是回到了汤池里了,脑袋里和着一团浆糊似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将她包着、围着。她将宫灯随手放在茶壶旁,一步一步走进屏风。
屏风里更是一盏灯烛都不见。
蒲若斐却更像是跌入了深渊,被无尽的温柔抚摸着,挑·逗着,让她徘徊不去,让她流连忘返。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门板的开合声,榻上独睡人的眼皮上也开始蒙上了一层光。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突然停住,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光芒也越来越刺眼了,让疲惫的少年人不得不挣开双目,在深渊里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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