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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世女想要解救这满城的百姓,”周廉喘着粗气, 微微笑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蒲若斐抬头, 从她肩上望到的是,几匹快马在齐军大营和这里的往来,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她做一个决断。
一直追随在她左右的人, 把性命全都交付在她手里,是存活还是去输得一塌糊涂, 就在这刹那间见真章。
周廉抬起胳膊,慢慢滑动指尖, 去指着禁锢着自己喘息的手, 继续道:“世女若能把这块主动截断,廉敢用自己的信誉担保, 保临淄……咳咳一城百姓的性命无虞。”
蒲若斐随着她的指尖, 看到自己因接骨不当而畸形的断指。
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
这是陛下专为她作的诗,陛下曾戏道,所幸蒲若斐是个富贵闲人, 她的这双手手只适合弄琴作画, 用饭也只能用象牙箸,使其它的材质只怕会毁了这双玉手。
在战火的洗礼下, 蒲若斐的手不复从前, 虽不至于粗糙如磨砂, 但食指伤痕的丑陋、骨节弯曲处的痂疤纵横, 都是她无法正视的痛。
云泥之别, 大抵就是如此吧。
正如月前还是锦绣温柔乡里的贵小姐,月后就成了着南冠的阶下囚。
“你的话,同山上的野干无甚区别,”蒲若斐退后一步,松开她:“蒲某多方谋划,已耗尽心血,对得起朝廷百姓,余下的听天由命,某再无二言。”
“好,好咳咳咳,”周廉的脸一点点由红转白,她仍拍掌笑:“大王就喜欢世女这种爽利人,我这就带世女见大王。”
她得到的是一声冷哼。
周廉咳后大步流星,只管走在前。
蒲若斐的后衣襟却被拉了下,方琉乱瞟四周,带刀甲士无数,她小声道:“世女,咱们先别着急走,周廉的态度奇怪,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说好了不杀士兵,就飞出刽子手将士兵杀的一干二净,她当时就吓呆了。这回骗世女入齐营,该不会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他们。
“都到了这种地步,我们丢的不过是自己的性命罢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蒲若斐站向身后几人,与他们贴的很近,以同音回她:“再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见了齐王,难道就没有转机?到时你们自保即可,什么事就都结束了。”
言罢,她端着步子,右手甩开宽大的礼服袍袖,然后置于腰前带间,先动身了。
世家大族子弟的风范,在蒲若斐这举手投足间尽显无遗。蒲德是见惯了,不过她见识过的,大都是蒲若斐在赴宴时的清贵雅姿,这般的从容赴死,从容的去刺杀,姿容举止如常,世女的心境是否还是如一呢?
毕竟在齐军大营等待她的,不是击钟鼎食的金迷纸醉,而极有可能是千刀万剐的酷刑。
方琉也悟出些什么,想去再拉世女,却被蒲德拽住。
“世女决意好的事,谁也变更不了。”
方琉焦急的就差蹦起来了:“世女待你们不薄,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了,难道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就眼睁睁的看世女去赴死?”连阻一阻都不肯吗!
“属下视死如归,根本不是方大人口中的人,若真到了那一步,属下只能以命相报,”蒲德向方琉行礼:“今日后属下去了,还请方大人照看些世女。”
说罢,蒲德也昂首阔步的赶上去,超过很多人,走在世女的三步后,腰挺的很直。
主仆俩一模一样,都不听别人劝说。
方琉一愣神,方回味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原来她也打定了主意,要先一步代世女刺杀齐王。
齐王要是真被蒲姑娘杀了,大营里的那些齐军将领,也绝对饶不过世女呀,那蒲姑娘想到这没有。方琉心都成了一摊浆糊,转来转去的,总转不出一个两全之策。
算了,敌强我弱,朝不保夕,哪里还有与命运讨价还价的机会。
方琉想,还是伺机而动吧。
从临淄城走到齐军大营也颇有段距离,周廉特意站住等着,与蒲若斐并肩。
道路皆战场,堆积的尸体被连日的强光照射,开始生出一窝窝白蛆,流出的血脓在地成滩,也散发着让人不得不掩鼻的恶臭。
粉肉红血白骨,惨不忍睹。
“世女这几日,在城中可曾会过一名女刺客?”
蒲若斐目视前方,答得极快:“不曾。”
周廉道:“大王最宠爱此女,若是世女及早献出来,这满城的百姓,都会因此而活下来,世女要好好考虑清楚。”
“你我的契约本就是不害百姓的性命,这时又跟我要什么人。”
周廉打开折扇,给自己轻轻摇着:“廉与世女签订的契约,与齐王何干?自然,齐王要寻自己的义女,其生死也与廉无关。廉只是多问一句,世女不知也就罢了。”
她讲得风轻云淡,扇摇得云淡风轻。
冠冕堂皇的不知廉耻,真令蒲若斐始料未及,她想,周早文如何生养了这么个衣冠禽兽出来。
“周大人多问一句,也是这女刺客的本事,不过归究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地坤而已,”蒲若斐咬牙做无意状神色,话里却有意味讥道:“齐王英雄盖世,怎么又儿女情长起来,以一城性命做换,亲生儿女,怕也不过如此吧。”
“哈哈哈,”周廉朗笑,她不会听不出蒲若斐对齐王的不满,她道:“廉只怕世女着了此女的道,受了她的蛊惑,把持不住的把她给藏了起来,不许他人来分香,毕竟大王都没那么霸道呢!呵呵呵。”
蒲若斐登时就明白过来,自觉人格受到侮辱,径直明着讥讽她:“周大人错了,若斐可不没有与他人共妻的习惯。”
共妻?周廉想到,尚明德不是还留在乾京吗,给明清那个废物做相公,飞鸽传信除了传来乾京密报,还传回他怀孕的消息。
明清强迫了她的人,她的人还因此而怀上了明清的孩子,虽然她清楚,这会是必然的,明清就算是为了欺辱尚明德,也会去碰他的,可周廉的心中还是有一簇无名火上冒。
她咬牙切齿的想,世女难道知道自己与他是有私情的?
周廉青着脸,瞬间拔刀而出,她苦练多年弹刀出鞘,已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刺杀暗杀时从未败绩,只要敌方反应稍慢,便会被她一招贯穿心脉。
可这时,手无寸铁的蒲若斐出手比她还快,过腕的广袖就是最好的武器,衣由丝帛织就,柔韧有度,她人后撤,手间玄袖卷出,便是以柔克刚。
电光石火一眨眼,蒲若斐袍袖撕烂,可手中却稳稳当当握了一把鱼肠短剑。
剑刃,此刻停在它的主人,周廉的脖子边。
齐军哗啦全围了上去,蒲若斐的腰边、肩边全是寒光四射的刀剑。
周廉镇定自若,夸道:“超品,果然名不虚传。”
蒲若斐笑,她无畏无惧了:“周大人,你可别给若斐说,共妻,是你的逆鳞。”
“世女想多了,廉无妻无子,它怎么会是我的逆鳞,”周廉谈笑风生,像是在觥筹交错的席上饮酒,而不是在剑进一寸她就与世阴阳永隔的战场搏命。
“像世女这种用情至深的,才会深切的体会共妻之痛,”周廉道:“隋轻衣隋大人,夜夜值宿在宫中没有轮休,难道世女就不想知道,他在宫里到底做些什么?”
她扇开自己的折扇,暗银扇檐在刀刃边上跳舞:“陛下为何会看中你,无职无司一纨绔,不考进士不参军。京中贵女眼界可高,不思进取者还受人耻笑,那陛下她到底要的是你的心,还是你的人。”
周廉一收折扇,眼底探究意味更浓厚了,她笑:“世女,在面对陛下时,你可否会感到力不从心?”
面对周廉的挑衅,蒲若斐生生压下了鱼肠剑愤怒的颤抖,她收剑,冷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周大人流连花丛,自然也以为旁人都是这样的。”
吴夭夭被她的暗卫绑在临淄粮仓的暗窖里,蒲若斐知此女来头定不会简单,本着拿她当做筹码的念头,将她深深藏了。
现在看来,那番周折也算是没走错。
“人不在若斐这,若斐也没有这般意向。”蒲若斐道:“周大人身上着赤色,可不要以为天下人都穿红衣。”
周廉就知蒲若斐不会讲她与陛下的床第私事来反驳,逞口舌之快是痛快,但散漏房事的细节也是愚不可及的,她俘获的这个人,还是有些心思的。
蒲若斐将剑扔在远处地上,这才让周围的士兵退去。她压下恶气,放空心思,一心去想如何刺杀齐王,给刀下冤魂们报仇,加快这场战事的进程。
周廉带人入营,将他们分开看管,蒲德和方琉都上了枷锁,拖着二十斤的铁球,被赶到帐子里。
只有蒲若斐没有上枷,周廉似笑非笑的吩咐看守校官,要他好好照料世女,好了有赏。
小校道:“可是大人,还没给世女上枷呢,会不会不妥?”
“有何不妥?她是大王请来的客人,不是犯人!”周廉道:“更何况,小小的木枷,你还想困住超品?”
小校谄媚道:“超品又如何,周大人还不是手到擒来了。”
“都是要亏大王的洪福。”
周廉又笑骂了他句什么,就拍着他的肩膀说事。
蒲若斐只听不语,闻周廉向校官交代了几句后,向这边走来。
“营里刚传来消息,明日,有人要来见世女了,大王明日也会接见你们。”
周廉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世女是想继续挂南冠,还是想享受荣华富贵,都取决于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