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婪褛背着萧宝镜离开皇宫，朝城北方向走。</P>
萧宝镜不解：“你要文运做什么呀？”</P>
“吃呀。”</P>
“那种东西怎么吃呀？”</P>
“就像引气入体那样吃呀。大补。”</P>
萧宝镜撑着脸陷入沉思。</P>
想了半晌，她还是想象不出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究竟要怎么吃进身体里。</P>
城北的闻道学宫只剩一半，在此教书的夫子和学生也只剩下一半，有的回家修缮房屋，有的回了南唐，因此只剩寥寥几个人还留在这里。</P>
婪褛要去吞食文运，把货篓放在檐下，让大骷髅和小骷髅盯着萧宝镜。</P>
“别想逃跑……”</P>
少年绣满饿字的白色道袍垂曳如水，腰间挂着橘木梆子，唇红齿白下巴尖俏，蔫儿坏地抬了抬指甲锋利的双手。</P>
指尖的红丝线若隐若现。</P>
萧宝镜被红丝线牵引着往前踉跄了两步，径直栽进少年的怀里。</P>
少年垂首，薄唇紧贴着少女白嫩的耳珠，气息灼热而危险：“否则，我就吃了你！”</P>
威胁完，才扬长而去。</P>
大骷髅一手提着小骷髅，一手握着彩绘折扇，目送主人远去，想了想，迟钝地递给萧宝镜那把折扇，似是邀请她玩耍。</P>
萧宝镜没接。</P>
她双手按在脑袋旁，看空气里渐渐消失的红丝线。</P>
明明是卖货郎缝补的丝线，可是朝渊和婪褛也能使用。</P>
他们的面容如此相似……</P>
他们是同一个人吗？</P>
如果说是人格分裂，可他们又能同时出现在一个时空里，这并不符合人格分裂的特征。</P>
都说厉害的降妖师搬山倒海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如果说是卖货郎术法了得，分裂出了无数个自己，可是为什么这些“自己”之间会有竞争意识？</P>
他们究竟在争什么？</P>
除了这两种可能，萧宝镜还想到了另一种可能。</P>
卖货郎，不是什么降妖师，而是厉害的大妖。</P>
厉害到能够同时拥有无数个身体的大妖。</P>
纷至沓来的念头另萧宝镜脑袋生疼。</P>
她摇了摇头，决意在找到卖货郎之前，先不考虑这些事。</P>
她问骷髅：“我可以四处走走吗？反正有你跟着我，我是逃不掉的。”</P>
骷髅犹豫片刻，点了点头。</P>
萧宝镜在闻道学宫溜达起来。</P>
正值深春，因为少人打理的缘故，学宫里杂草丛生鸟鸣凄凄，经萧潜一手修缮起来的楼阁殿宇重又荒芜废弃。</P>
萧宝镜踏进宝殿，殿内堆积着学生们精心抄写的经史子集。</P>
只是如今无人翻阅，只有衣鱼穿行其中，啃食纸页为生。</P>
虽然说“案头见蠹鱼，犹胜凡俦侣”，可是萧宝镜看着这些好好的书卷被衣鱼啃食破损，仍旧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怜悯。</P>
大骷髅架往地面铺了一张丝帛，抬手请萧宝镜坐。</P>
萧宝镜跪坐在书案前。</P>
深春的光影透过海棠花窗照进来，无数尘埃在光圈里飞舞，少女桃花粉的裙裾铺散在地，双髻系带垂落在胸前，春光里的雪嫩小脸娇艳如花。</P>
她微微倾下身，吹了吹书案上的灰尘。</P>
“好大的灰呀！”</P>
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传来。</P>
萧宝镜吓了一跳，连忙撑着书案倾身望去。</P>
隔着高高的书卷，对面跪坐着一位容貌端庄秀丽的年轻妇人，抱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儿，也正惊慌失措地看向她。</P>
萧宝镜惊喜：“太子妃？！”</P>
母女俩大约在这里藏了许久，看起来灰头土脸的。</P>
“你是……萧姑娘？”妇人认出了萧宝镜，这才卸下一身防备，“我那日在学宫见过你，后来听夫君说，萧妹妹和商术士帮了夫君许多，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对了，萧妹妹唤我雪萤就好。”</P>
萧宝镜大大方方的：“雪萤姐姐！”</P>
她又轻轻戳了戳卢雪萤怀里的小粉团子。</P>
小女孩儿笑容羞羞，红着脸蛋往母亲怀里钻，一派玉雪可爱。</P>
卢雪萤温柔地抚了抚小女孩儿的发辫：“她叫萧鼎天，小名平安。”</P>
萧宝镜呆了呆：“这名字可真够霸气的！”</P>
“是四妹妹取的。”卢雪萤也笑了起来，柔柔地望向怀里的小女孩儿，“四妹妹说，‘鼎’为传国重器，古有‘问鼎中原’之语，一向用来象征一个王朝的权力。‘天’字代表至高无上和公正无私，是权威和法则的象征。四妹妹对小平安……寄予了厚望。”</P>
萧宝镜挠挠头。</P>
没想到萧南嘉那种可怕的女人，竟然还会细心给小侄女取名字！</P>
“只是……”卢雪萤笑得无奈，“历朝历代没有女子登基的道理，小平安恐怕要辜负她的期望了。”</P>
萧宝镜：怎么没有！</P>
萧南嘉不就打算谋朝篡位嘛！</P>
合着萧南嘉这是把小平安选做她的继承人了！</P>
卢雪萤亲了亲小平安的脸蛋：“父皇早已知晓，夫君与我不打算再生第二个孩子。是以，将来南唐的继承人大约会是皇姑母的子嗣。听闻皇姑母怀的是神之子，天神的孩子，必定能治理好国家。”</P>
萧宝镜想起萧玉楼腹中子嗣，算算日子，已经七个月了。</P>
再想堕胎，应当更加困难了吧？</P>
卖货郎忙他自己的事，到现在也没能完成和萧玉楼的交易。</P>
所有的事情都乱糟糟的没个头绪。</P>
萧宝镜扯扯发髻，想想都烦。</P>
“对了，”她回过神，拣重要的事情说，“雪萤姐姐你躲在这里，大约还不知道回到南唐的办法吧？在子夜时分，趁着月亮倒映在水里，你跳进去就能返回南唐了！你要抓紧时间，最好今夜就走，因为顾宋王朝也许很快就再也见不到月亮了！”</P>
卢雪萤怔了怔，连忙点头：“多谢萧妹妹告知，我记下了。”</P>
左右现在还没到子夜，卢雪萤又提议道：“我领你四处逛逛吧。”</P>
学宫是萧潜一手修缮，卢雪萤母女常住这里，因此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P>
参观了半座藏书楼，萧宝镜对学宫的藏书量叹为观止。</P>
卢雪萤牵着小平安，笑道：“这不算什么。在闻道学宫被烧毁之前，藏书量是现在的十倍，几乎囊括了从古至今所有的经史子集、诗词歌赋、民间杂说、金石壁画，只可惜，在那场大火中全部付之一炬……”</P>
萧宝镜道：“我听卖货郎提起过那场火，说是顾宋后期，有人在学宫恶意纵火，烧死了许多人呢。自那以后，学宫一蹶不振，直到太子前年春日上奏天子，才重启闻道学宫。也不知是谁那么缺德，竟然在学宫里面纵火！”</P>
卢雪萤垂下眼皮，轻轻颤栗，小声道：“是个很可怕的男人，生得干枯瘦小、满眼凶光……”</P>
萧宝镜倚靠在书架上，往指尖缠绕嫩粉系带，歪了歪头。</P>
雪萤姐姐这副表情，仿佛见过那个纵火犯似的。</P>
可她是南唐的太子妃，她怎么可能见过顾宋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