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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镜气愤：“腿长了不起吗？！”</P>
“就是了不起呀。”商病酒撩起半截道袍，“喏，我的腿有这么长。”</P>
他伸手把棺材板放到旁边，让萧宝镜看他的腿。</P>
少年穿着牙白中裤，腿部肌肉线条紧绷，委身在这只小小的箱笼里显得十分委屈。</P>
两人在箱笼里对面而坐，他靠得那样近，仿佛萧宝镜是被他用长腿紧紧圈在怀里。</P>
狭小密闭的空间里，萧宝镜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乱跳。</P>
她面红耳赤，不敢多看：“好了，我知道你腿很长行了吧！”</P>
也不知雾眠帝姬还在不在生气。</P>
她想着，悄悄抬起一条缝隙。</P>
猝不及防对上雾眠帝姬冷冰冰的眸子。</P>
萧宝镜哑然片刻，讪讪掀开箱笼，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打你的……”</P>
话音刚落，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P>
举目四望，破庙积着厚厚一层雪，就连那尊坍塌的神像都凝结成冰了！</P>
雾眠帝姬没有搭理她的道歉，只红着眼睛抬起宽袖，用袖口缓缓指向一个方向。</P>
萧宝镜：什么意思啊？</P>
她求救地望向商病酒，少年揣着手笑意温温，摆明了没有要掺和进来的意思。</P>
“那个……”萧宝镜挠了挠头，想起雾眠帝姬黑洞洞的没有舌头的嘴，干脆翻出箱笼，从货篓里找到笔墨纸砚，“如果你无法开口说话，那就把想说的话写下来吧？”</P>
她殷勤地铺纸研墨，恭敬地递给雾眠帝姬一支狼毫笔。</P>
雾眠帝姬却没有伸手去接。</P>
萧宝镜眼巴巴地看着她：“帝姬姐姐？”</P>
雾眠帝姬沉默地抬了抬宽袖。</P>
她没有手。</P>
只一瞬，长袖重新垂落，遮住了不堪入目的伤口。</P>
雾眠帝姬背转过身，用袖口虚虚托举那面青铜双鱼铜镜，安静地梳妆打扮。</P>
帝姬的侧影优雅高贵，好似一副展开的工笔仕女图。</P>
破庙里还在落着簌簌细雪。</P>
萧宝镜呆呆看着她的背影。</P>
她口不能言。</P>
她手不能写。</P>
可她明明是高贵的帝姬，是纪丞相的夫人，是为湘水郡祈求风调雨顺的神使。</P>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P>
似乎是察觉到萧宝镜惊愕的目光，雾眠帝姬侧身回眸，又冲她抬起宽袖，用袖口定定指着一个方向。</P>
萧宝镜：她不懂啊！</P>
她真的看不懂啊！</P>
商病酒揣着手，笑容灿烂：“是纪家祖宅的方向。”</P>
“你怎么知道？”</P>
“湘水城依水而建，纪家祖宅就在所有水系交汇的中心点，占据着最高的地势。刚进城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呀。”</P>
“那……”萧宝镜狐疑地望向雾眠帝姬，“那她是想让咱们送她回家？”</P>
听见“回家”两个字，雾眠帝姬浑身一颤，眼眶更红。</P>
萧宝镜试探：“帝姬姐姐，你想回家？”</P>
雾眠帝姬重重点头。</P>
萧宝镜立刻望向商病酒，杏眼晶亮：“卖货郎，咱们明天就去纪府吧？对了，咱们不认识纪家的人，也不知道他们肯不肯让咱们进去……”</P>
“怎么不认识？”商病酒似笑非笑，“你不是认识你的纪公子吗？”</P>
萧宝镜瞪着他。</P>
这厮语气怪怪的。</P>
她脆声：“什么叫‘我的纪公子’？我和他又不熟。”</P>
“不熟还夸人家厉害。”</P>
“他每年端午都能赢一只鸭子，怎么不厉害了？”</P>
“呵，赢一只鸭子也算厉害？”</P>
“赢一只鸭子怎么不算厉害？帝姬姐姐，你来评评理，你说纪山川每年都能赢龙舟赛，抱一只大肥鸭子回家，算不算厉害？”</P>
雾眠帝姬为难地看了看萧宝镜，又看了看商病酒。</P>
半晌，她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有了好主意。</P>
她优雅地抬起袖管，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P>
就连周围飘落的雪花，也变成了爱心形状。</P>
萧宝镜：“……”</P>
破庙里冷，少年的掌心显得格外温热。</P>
她只贪了两秒的温暖，就脸颊浮红，迅速抽回小手，嘴上道：“这人怪讨厌的，我才不要和他握手言和呢。”</P>
破庙里的雪下了一宿。</P>
萧宝镜抱着棺材板，拢着厚实的被褥睡在箱笼里，直到日上三竿才睡眼惺忪地爬起来。</P>
商病酒已经收拾好了货篓。</P>
萧宝镜系好盘扣和衣带，确保缝合在身上的红丝线没露在外面，才把棺材板往箱笼里面放。</P>
商病酒似笑非笑：“小公主的东西，凭什么让我拿着？”</P>
“你——”</P>
萧宝镜语噎。</P>
她知晓卖货郎还在为昨夜的事情置气，可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她的东西凭什么让他拿呢？</P>
“小公主要是承认纪山川不厉害，我就替你拿。”</P>
萧宝镜咬牙。</P>
这人的心眼子，简直比针尖儿还小！</P>
她干脆自个儿抱起棺材板：“我自己干娘，自己抱着，不要你管！”</P>
她说的时候很是潇洒。</P>
然而走出破庙，渐渐就有些后悔了。</P>
雾眠帝姬隐去了身形，轻飘飘地坐在棺材板上。</P>
她没有重量，不曾给萧宝镜增添负担，只是有她在的地方就会不停下雪，导致萧宝镜走在大街上，四周都是春夏之交的艳阳天，就只有她一个人头上在下雪！</P>
四周路过的百姓忍不住回望这一奇观。</P>
“五月飘雪，稀罕啊！”</P>
“小姑娘必是受了莫大的冤屈！”</P>
萧宝镜：“……”</P>
萧宝镜小小声地商量：“那个，帝姬姐姐，你能不能去卖货郎头上坐着呀？”</P>
雾眠帝姬听而不闻。</P>
她依旧坐在棺材板上，举着双鱼铜镜，用袖口卷起螺子黛，优雅描眉。</P>
萧宝镜几乎能想象出她的心理活动。</P>
她可是先帝最疼爱的亲妹妹，贵为帝姬，从来都是她命令旁人，旁人岂能命令她？</P>
叫她挪个位置？</P>
那是以下犯上刁民行径！</P>
刁民萧宝镜欲哭无泪。</P>
终于来到纪府后门，因为纪丞相辞官归乡的缘故，纪家祖宅热热闹闹的。</P>
萧宝镜请人向纪山川通报了姓名，府里的下人还算和气，很快就领着她进去了。</P>
两人踏进内宅，却见纪山川正和铃红僵持在院子里。</P>
铃红别过脸：“以后你当你的纪家公子，我撑我的船，你别找我了！”</P>
孙阿娘站在旁边，劝道：“纪丞相不是答应了山川，让咱们跟着他一起住进纪府吗？铃红啊，咱们一家人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呀？”</P>
“阿娘！”铃红拽着她的手，想把她拉走，“他姓纪，你姓孙，咱们怎么能是一家人？他和那个姓纪的黑脸丞相才是一家人呢！咱们回梧桐桥去，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哪配住这样好的大宅子？”</P>
纪山川快步上前拦住她，眼里的哀伤几乎快要溢出来：“铃红，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说这种话，是存心让我难过吗？！”</P>
商病酒揣着手，倾身凑到萧宝镜耳畔：“你的纪公子，和他的小青梅吵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