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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一个月之后,咸阳。
魏盛把信使领进门时，吕不韦正与嬴子楚商议事务。
嬴子楚见魏盛把帛书送过来，还说是邯郸来的,顿时了。他即可起身：“那先生,就先行回去了。”
吕不韦摆了摆手：“毋须避讳,说不得还有捎给的吩咐和信件。”
旁人家的夫人若是来信,定是满篇体己思念,这样的书信确要避讳外人。
但吕不韦知道，孟隗的书信肯定没那柔情蜜意。
果不其,他展开帛书,第一章帛书的内容依旧简单至极，仅三个大字：春平侯。
吕不韦微微挑眉，心领神会。
这就是要他想办给春平侯找不自在的意思。吕不韦的心思电转：赵国太子春平侯，生『性』刚直、做事认真，几乎是个年轻一的平原君。这样的人,日后要是放回邯郸，成为赵王，肯定是个麻烦。
而下在邯郸的赵偃……
小肚鸡肠、偏听偏信,完全是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
二人谁成为赵王对秦更有利，这不是摆的事情？
下春平侯在咸阳为质,是个很好的机会。
“记得，前阵子秦廷有人上奏,说春平侯在咸阳,与其他各国使臣、商队,走动频繁，是？”吕不韦问。
“确如此。”子楚回答。
吕不韦把帛书展示给嬴子楚看：“可派人散布谣言，说春平侯准备背弃赵国,出逃咸阳，到他国避难。”
这日子，虽有风言风语说公子子楚是吕不韦扶持的傀儡，但他并非真是个任人摆布的傻子。赵维桢的三个大字摆在前，嬴子楚略微一想，也是迅速想其关键。
嬴子楚不免一惊：“孟隗夫人真的是好光！”
说完，他又忍俊不禁地看向吕不韦：“先生，与孟隗夫人书信来往，谈的都是这般正事？”
吕不韦笑了几声。
他与嬴子楚是师生关系不假，二人年龄相近，更似挚友。因而嬴子楚这般揶揄，吕不韦也不生气。
若非吕不韦主动去信提醒，估计她都懒得搭理他。既是来信了，证吕不韦的提醒确起到了用处。
而之后几张帛书……
吕不韦翻开后面的帛书一看，和上次的马具一样，是一张图纸。
图纸上画了一种吕不韦从未见过的耕犁，赵维桢配字说已制作验过，改良后的耕犁比原来的耕地效率提升倍余不止。
之前的马具图纸在先，吕不韦这次倒不是很惊讶。
“魏盛。”
“在！”
“拿着夫人的图纸，把耕犁送到木匠那打造。”吕不韦吩咐：“先小批量试验一下，若是有效，再回来禀报。”
魏盛郑重接过图纸：“是。”
图纸拿走，余下的最后一张帛书展示在二人面前。
吕不韦一看，顿时失笑，把帛书递给嬴子楚。
“这是要交给王上的。”他说。
嬴子楚接过图纸一看，上面拙劣的字迹势必出自年幼孩童。
是政儿的字啊。
当父亲的，不禁『露』出笑容。几个月过去了，嬴政的字迹虽仍是歪歪扭扭，但用笔力已经看出控制的痕迹。
而当嬴子楚看清嬴政写的内容后，他的笑容蓦僵硬在原地。
帛书上嬴政的“家信”依旧很短，寥寥数语，天真烂漫。
[祝太爷爷征东周君顺利。]
而——
“孟隗夫人怎已知道这件事？！”嬴子楚震惊抬头。
这件事，仅仅在秦廷刚刚开始议论，不过三四天的功夫。而这封信，是近一个月之前写的了！
吕不韦倒是不惊讶。
“这不难猜。”他解释道：“不日之前，秦军花了三个月，就把赵国打的溃不成军。如此一来，其他各国肯定会怕，势必会找个头联合攻打秦国。王上也是推测，会有人去说服东周君做表率，才决定先制人。”
嬴子楚心服口服：“孟隗夫人在是太厉害了。”
难猜倒是不难猜，但她竟想到这一层面，吕不韦也是心惊叹一下。
他对赵维桢的印象……几乎都没留下什印象。
吕不韦娶她过门不到一日，就匆忙分别。如今近两年过去了，留在记忆的不多。他就记得赵维桢是个标准的北地姑娘，生得端庄正派，一双睛亮澄澈，带上泪花时还有楚楚可怜。
以及，临别前那一脚踹的他在回想起来，后腰还有点隐隐作痛。
嬴子楚见他沉默不语，笑道：“先生可是后悔没把夫人一起接过来了？”
吕不韦摇了摇头。
“不后悔。”他温声道：“她有她的打算，容不得私下安排。”
如今证，当时赵维桢选择留下来，也是对的。
吕不韦一点也不担心赵维桢会出情况。虽他们夫妻二人交流不多，相识时间也不长，但吕不韦一想到赵维桢，就是有种棋逢对手、心灵相通的知己感。
娶维桢为妻，尊重她的决定，吕不韦一点也不后悔。
而同时同刻，远在邯郸的吕家酒肆——
“孟隗夫人。”
一位齐国使臣，既是赵维桢前夫田英的好友，也是酒肆常客，鬼鬼祟祟地凑到赵维桢面前。
齐国使臣压低声音：“想问那『药』酒……吕不韦喝过后，好了？”
赵维桢：？
她从柜台前抬头，茫看了使臣半晌。
使臣：“说，『药』酒，咳咳嗯。”说完，齐国使臣指了指酒肆的招牌。
哦，哦！！
她猛回过神来：『药』酒打的是“促使壮（）阳”的招牌，看来这为齐国使臣是有难言之隐啊。
不过，这和吕不韦有什关系？
赵维桢困『惑』了一会儿，而后恍大悟：“谁说吕不韦要用这个了？！”
齐国使臣：“夫人不是说是吕不韦在蜀地花重金购置的『药』方。”
赵维桢：“……”
完了。
她当时胡扯时可完全没想到这茬！
『药』酒卖了两个多月，这私下谣言得传成什样了啊！
“他买『药』酒配方，是为了贩售，不是为了自己喝。”赵维桢不忍直视地澄清道：“若他真有……那方面的问题，怎会拿出来公开、拿出来卖？这不是自行揭短吗？”
这……
齐国使臣一想，是这个道理啊！
赵维桢刚想再说点什纠正谣言——虽她一点也不在乎吕不韦的名声，但要真传出去，丢的可是她的人！
而她还没开口，掌柜就匆忙赶了过来。
“夫人！”
掌柜一脸紧张，凑到赵维桢耳畔：“屋内那桌客人，有未及冠的少年人想要买蒸酒喝。”
赵维桢一翻：“不卖。若是他胡搅蛮缠，就找人赶出去。”
掌柜死命摇头：“这、这个可不敢啊！”
赵维桢：“谁啊就不敢？”
不会是赵偃那个熊孩子又派人来了吧？
赵维桢送走齐国使臣，拎起衣角就往内屋走。她跨过门槛，循着掌柜指的方向一看——
屋子角落的长案，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一名少年，一名老者。
老者年有七旬，头雪，但仍梳得整齐，在后脑扎成一个武人髻。他肩宽臂长，虽着布衫，但伸出来端着酒器的手却透『露』着十足力量。
是名上了年纪，却仍矍铄健美的武者。
在邯郸，没人不认识这个人。
赵维桢顿时恍——怪不得掌柜不敢。
“酒肆今日真是长脸了。”她摆出笑容，盈盈前去，对着长案边喝酒的武者行了一个礼：“老将军赏光到访，怎也不同说一声？”
这位老者，正是赫赫有名的赵国大将廉颇。
到今年廉颇已经七十二岁了，但赵维桢看着老爷子这个状态，捏死个她大概也就需要一手。
“孟隗夫人！”
廉颇抬头，看见赵维桢朗声大笑，连忙还礼。
“抬举某了，夫人。”廉颇爽朗道：“某晓得夫人为何而来，不为难。这位小兄弟还未及冠，不在酒肆买酒。那来买酒，赠与他喝，就不违背酒肆规矩了吧？”
这老爷子……
赵维桢脸上的笑容不免真切了一切。
知她为秦『妇』，这位赵国忠臣却也不横眉立目，仅凭这份胸襟气度，就很招惹人敬佩了。
况且，这可是廉颇哎！
如果是二十一世纪，赵维桢肯定要拉着老爷子连签名带合影。
但在就算了。
言语之间，赵维桢不免带上几分来自后辈的亲近之意，嗔怪道：“不违背自是不违背，但老将军就不买回府，请这位小将军喝？看不着，店的伙计也不会为难。”
她一句“小将军”，让坐在廉颇对面的少年怔了怔。
赵维桢见状又飞速瞥了一。
这少年郎生得俊朗英气，虽则皮肤晒的黝黑，但衣着干净，用料大方。他同样一身武人装扮，看起来比蒙毅大一两岁，身形却结许多。他又与廉颇坐在一起，肯定不是一般人。
所以赵维桢才敢直接叫他“小将军”。
廉颇听闻，又见赵维桢暗自打量少年，豪爽地对着少年招了招手。
“那可不行，今日带小兄弟来，就是为了尝尝吕家酒肆的酒菜，这烤鸡带回府上就不好吃咯。”廉颇说完，看向少年：“来，李牧小兄弟，这位就是之前说过的孟隗夫人！”
赵维桢：“……”
谁？
李牧？？？
那位李牧在，赵国存，李牧死，赵国亡的李牧？
合着两代赵国传奇大将，到她这儿来联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