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 biquge2345.com,更新快,无弹窗!
鹤栖寒很想见到沈浊。沈浊一直没来找他,或许就像红衾说的那样,沈浊对他的感情已经生分了。但鹤栖寒还是想和他见一面。要和徒弟见面,这个想法像是小鹿湿润的舌头在舌忝着他,温暖又酥麻。
可这事急不来,红衾他们与如今魔界的大势力不死不休,鹤栖寒一举一动都可能被迟阑拿来大做文章。他这个护法在魔修们心里地位不低,偏偏如今名不副实,贸然现身怕是要出事。
鹤栖寒在不争屿闷了好多天,除了去放了那个跟着沈浊一起来的小魔修,再也没露过面,怕是不争屿里没有比他更不争的人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侍从因为红衾的命令不敢进来,把东西放在了外面。
鹤栖寒推门,发现地上放了个带着绒毯的托盘。红丝绒的毯子上,摆了一颗深紫色的匿形珠。鹤栖寒心跳猛地快了一拍,又化成暖洋洋的欣喜。
匿形珠以颜色区分品质,颜色越深品相越好,也越珍贵。这颗匿形珠色泽如同成熟的桑葚,若非红衾送来一颗,怕是要碰到天大的机缘才能遇到。
鹤栖寒轻笑了声,忍着痛将经脉之中的灵力转换为魔气,在不争屿外附了道自己的魔气,守护之意不言自明。
周遭有魔尊的探子,感知到这道魔气后倒吸一口凉气:“是护法?”
小探子不解:“护法不是闭关很久了吗,怎么在帮那群余孽?”
大探子:“你懂什么,护法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让那些准备偷袭的先别轻举妄动,把消息传回去再说。”
鹤栖寒隐约感觉到魔修在交谈,但没理会。
但愿他的态度能帮到红衾他们。
鹤栖寒最后看了一眼不争屿,身形消失在天地之间。
迷雾谷中开满了娇艳欲滴的花,大片大片油绿的嫩草,被踩下后便溅出鲜香的汁液。鹤栖寒解开了身上所有的封印,让神识重新敏锐起来,追寻者沈浊的气息,却来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
生机勃勃,却令人恐惧。
一袭白衣的仙人,在这些过分旺盛的花草眼中仿佛猎物。花瓣犹如有着生命,亲昵地亲着鹤栖寒的足底,被植物吸吮的滋味隔着鞋底也令人浑身生寒。
鹤栖寒走到湖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只瞟了一眼,便忍不住出手将湖中景色打散。
湖面之上,只是那些植物对他热切了些。湖水的影子中,花草却不住缠绕吮吸着他身体各处,逼迫他打开身子迎接。
衣裳被绞碎,散了一池,倒影中的鹤栖寒连呼吸都被掌控,自然无力问津。
池外,鹤栖寒身上剑气一凛,绞碎了身周所有植株。植物们瑟瑟发抖地避开,发出簌簌的不满声。
他皱着眉头想要寻找沈浊,可他走了一圈,发觉这阵难破。
不是破不了,而是这阵由心头血所化,若是破阵,必定会牵连到沈浊。
鹤栖寒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植株。
植株挥舞得更欢了,迫不及待地想尝尝他的味道。
“心头血造的幻阵……”鹤栖寒轻笑一声,“勾连着主人的意愿啊。好徒弟,好的不学,坏的学精了。”
鹤栖寒闭关前让沈浊背的那些功法中,便有将主人的意愿投射到幻阵中的魔修法门。
早就知道沈浊有长歪的趋势,但是没想到能歪到连护身法阵都能想到那事上。
算了。鹤栖寒安慰自己:好歹算是攻心法,也算他用得精。
这个阵法若是捉到外人,会送到主人面前。最快的方法,就是让它们送自己过去。鹤栖寒看着那些简直想将他生吞活剥的草木藤蔓,最终敛起了周身剑气,一步步走了过去。
宽大的草叶裹住他的脚腕,喜滋滋地亲了一口。
鹤栖寒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开了刃的尖刀:“敢往乱七八糟的地方钻,我就烧了你们。”
草叶瑟瑟发抖地退后了片刻,鹤栖寒轻轻舒了口气。
下一瞬,无数藤蔓花朵从鹤栖寒身边迸开,蠕动着将他紧紧捆缚,而后消失在原地。
迷雾谷深处的山洞里,烛火闪着盈盈的光。
男人唇色苍白,双目紧闭,功法在体内运转,弥补因失去精血而损失的修为。
师尊吸走的血里满是精气,沈浊精气亏损,才选择到迷雾谷闭关修养片刻。
他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魔气,身子忽然绷紧。
识海里传出一个带着喜悦的声音:“栖寒来了,这次应该有意识。”
沈浊猛然睁开双眼,一时分不清身处真实还是自己在臆想。但很快,他便吐息回神,顺手把跃跃欲试的林微茫封印了回去。
气得林微茫在识海里大骂了他三百声畜生。
烛火掩映,拉扯出的影子中,仙人与草木的黑影纠缠不清。
鹤栖寒被草叶缠了一身,刚刚被阵法传送过来,落地时没站稳,一个踉跄单膝跪地,轻轻喘息。
察觉膝下触感不对,他想站起身,藤蔓却忽然兴奋,精神饱满地缠着他的脚腕,在衣裳的遮掩下,瞬间绕着身子窜上他的下巴,胆大妄为地蹭着他的唇瓣,逼迫仙人仰起头来,喉结轻轻颤动。
沈浊刚想起身,便被人忽然推倒在地,此时盯着鹤栖寒精致的喉结,早已忘记了要起身。
鹤栖寒:“……”
鹤栖寒眉宇之间萦绕着淡淡的杀气,指尖捏着滑不溜秋的藤蔓,毫不留情地放了把火将它焚化。
对上沈浊还有些空蒙的眼神,鹤栖寒冷冷道:“做这等污秽阵法出来,你也想尝尝我的火?”
他眼角染了红晕,说话时声音还有一丝颤栗,浑身湿漉漉的,连语气仿佛也湿润。沈浊心如擂鼓,及时反应过来此时鹤栖寒应当有神智,求生欲爆发:“我错了,你把我冰住吧。”
最好冰得牢点,别让他挺剑了。刚见面就挺剑,有点丢人的。
师尊根本不知道,不是他做了个污秽的阵法,而是因为闯进去的人是师尊,反映他心意的阵法才会如此失态。
鹤栖寒一抬手,迷雾谷中便多了一座瘫坐在地的冰雕。
他一拂袖,那些没被燃尽的植物便顶得衣裳出了一个个鼓包,湿漉漉的仿佛活物。鹤栖寒感觉极其怪异,黏液沾了一身,不如洗洗。他从须弥戒里掏出屏风,顺手在沈浊的山洞里挖了个池子,将一块块温玉填进去。
没多久,沈浊的闭关地中央多了个暖意氤氲的浴池。
沈浊心情复杂,原来师尊自己过的是这种奢华日子:“和我过的那几年……苦了师尊了。”
一件件衣裳被挂在屏风上,鹤栖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后悔了?”
“后悔了,”沈浊的目光追随着屏风上鹤栖寒的身影,简直想将屏风盯穿,“早知如此,赌什么气,直接跟师尊一起回寒衣阁多好。”
鹤栖寒轻笑一声,身影从屏风上消失,只留下一声浅浅的喟叹。
沈浊什么都看不见,却仿佛能看见温水漫过鹤栖寒的身子,冲散了他身上的黏液。有些黏液贴住了肌肤便不容易下来,被细细地稀释了,而后慢慢揭下,在肌肤上染上红晕。
沈浊喉头微动,挥散不好的想法:“师尊,许久不见了。”
他在试探。
前几次那个意识不清的师尊,究竟有没有留在他的记忆里。
沈浊了解鹤栖寒,这样一个在情爱上干净如同一片白纸的人,即便有一点意识,恐怕都不肯上前来亲自求自己把他染黑。
鹤栖寒轻轻叹了口气:“确实很久。我闭关到现在多少年了?”
果然不记得。沈浊一时庆幸,一时难过,随口道:“将近百年。”
“我还以为你会报一个很清楚的数字。”鹤栖寒把头埋进了水里,闷了一会儿才出来,“只算我有意识的时间,有八十九年整了。恭喜我多活了八十九年吧,虽然可能没有第九十年了。”
沈浊喉咙发涩:“不会的……”
因为他是师尊的药。
可是他不能说。
师尊明明知道该怎么从他身上抽取寿命,却宁愿闭死关也不告诉他。若非此次师尊忽然控制不住自己跑出来,还不知道要瞒他到什么时候。
“你倒是确定。”鹤栖寒闭上眼睛,没再反驳他,“魔界让他们自己打去,你随我去妖界,找找抑制瘴毒的法子。檀木镇里的瘴毒,你怕是控制不住了吧。”
沈浊闷闷道:“魔尊私自放出来对付皇族残党的,我哪有心思管。”
鹤栖寒:“但迟早能反噬到你身上,迟早而已。你随我去妖界,把他们的少主叫出来,我和他有些交情……”
“师尊!”沈浊的声音带了些怒,却只有胆量冲着鹤栖寒喊一声,再多的一个字也凶不起来了。他合上眸子,轻轻道:“我想你了。”
“你连入关的时候都没和我说,我从万象镜里出去,发现你不在,你知道……我好怕。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已经没办法了,你在里面准备得充分不充分,会不会有问题……我守了你一百多年,换来的就是你凭空消失。我又来魔界找你,想着在魔尊这里扎根能让你出去得方便些……”沈浊的声音越来越小,分明是久别重逢,怎么总是在说些悲伤的话,“我不说了,我一个字也不提了。可我想你了,师尊。”
鹤栖寒沉默了很久:“我来之前已经窥破天机,看见了三个月后的死劫,你以后会有很多日子看不见我。”他轻轻勾了勾苍白的唇角,“你要习惯。”
“师尊……”
“别这么难过,你不是已经有相伴的人了么?今后没有师尊在身边,你也不会孤单。”鹤栖寒想起沈浊的脸色,自嘲道,“都肾精不足了,你们很恩爱吧。”
沈浊愣了一下,那“肾精不足”仔仔细细在他脑海中回响。
沈浊要委屈死了:到底是谁吸了他的血,把他搞得肾精不足啊!
鹤栖寒平生没说过这么酸的话,耳尖红透了,慌不择路地扔下一句:“我明日再来找你。”
身形便消失不见。
直到回到不争屿,他耳边还回响着那句酸溜溜又可怜的揣度,失魂落魄地碰见了红衾。
红衾朝着他笑:“怎么回来了?留下一抹气息庇佑不争屿就走了,我还以为你的魂都被徒弟勾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刚才动用了一下灵力,然后……”鹤栖寒全身湿漉漉的,像是在雨天迷路的小鹿,眸光空茫得倒影不出对面人的身影,“我很难过。”
“沈浊当真是个白眼狼?”红衾怒了,安慰他,“我们过几日便与迟阑开战,把他的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你想要什么徒弟都能找到,何必苦守他一个——”
鹤栖寒回了回神,像是才看清面前的红衾,轻轻笑了:“没那么严重,让长公主操心了。只是……虽然我不懂,但是我大约是,单方面失恋了吧。”
红衾气得直接骂了句脏话,而后努力地掰回自己破碎的温婉:“没事、没事,多少人抢着当你道侣,是他没眼光……”
鹤栖寒总觉得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像是谁家的姐姐在劝被心上人抛弃的小妹。他轻轻摇头:“没事,反正我本来就命不久矣,他能放下挺好的。不说他了,你们准备好怎么对付迟阑了么?”
另一边,沈浊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找鹤栖寒解释清楚。
但他犹豫也没用,因为冰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化。
林微茫在识海里劝他:“别去啦,你又不能和他解释清楚。你养好身体多喂几次血,等他情况稳定下来再说吧。”
沈浊:“……嗯。”
道理都懂,但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回想,那时候的师尊好像被什么击溃了一样。沈浊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鹤栖寒。
他是不是做错了……
林微茫旁观者清,本着情敌的操守犹豫了半天,终究看不下去沈浊消沉,凉凉道:“你光想着他说你肾精不足,就没听见他后半句话有多酸吗?沈徒弟,你再看不出来他对你的心意,我就算还是个鬼魂也要去抢他了,免得他跟着你受罪。”
沈浊的识海霎时间炸了,思绪纷飞。
师尊吃醋,因为他和旁人有肌肤之亲……师尊对他,是他以为的那种在意吗?
沈浊不敢确信,说不准师尊只是生气,没有别的意思呢?
林微茫:当场气死,并主动把自己封印了。
再见吧傻好友,再见吧傻好友的蠢徒弟。
冰一点点化了,沈浊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想去找鹤栖寒,编个理由混过去。
不然若是师尊真的对他是那种在意,经过这件事,再面对他,怕是连害羞得话都不愿意说了。
沈浊还没出去,迷雾谷的传送阵便亮了。
他已经撤了迷雾谷的幻阵,于是鹤栖寒安好地来到沈浊面前。
惊喜又惊吓。
沈浊呼吸一滞:“师尊,你怎么又回来了?”
鹤栖寒垂头不语,走近了沈浊,仰头轻轻贴上他的唇,生疏地往里蹭。
或许是清醒时受了太大的刺激,失去意识后,鹤栖寒仍急切地想确认沈浊属于自己。
沈浊看出他的状况,却偏着头躲开,让鹤栖寒很不开心,狠狠捏住沈浊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沈浊又好笑又气,但鹤栖寒眼里全是执着与悲伤,他便再也笑不起来,也生不起气。
他认命了:“能不留下痕迹么?”
鹤栖寒眼中隐隐有了怒意,显然不答应。纤细的手腕别住沈浊的手,作势要往上咬。
沈浊赶紧把人搂在怀里,在鹤栖寒耳边咬牙切齿:“别!你吸了一次我就肾精有亏了,再来一次你生怕自己明天来的时候看不出端倪吗!”
鹤栖寒发脾气地挣动了几下,挣脱不开,便默默垂着头。
沈浊的胸口不一会儿便湿了,鹤栖寒全身发冷,冰凉的眼泪蹭在沈浊胸口,像是一直流入了他的心里,挑动心底那根弦不断颤动。
“……除了精血,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的。”鹤栖寒声音轻轻的,动作坚定地推开了沈浊,而后俯下身去,伸手去抓沈浊的腰封。
沈浊哪敢让他胡作非为,赶紧把人抱了起来。鹤栖寒猛然升高,扯着沈浊的腰封,轻轻眨了下眼睛,不解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浊。
“你这个身子,走几步都要咳血,怎么能颠簸……你想什么呢。”
鹤栖寒清醒的时候就不甚明白那种事,失去意识更是只觉得沈浊无理取闹,他轻轻张口,却不知为何羞耻得说不出话来,只有唇瓣翕动。
沈浊的视线描摹着他的唇线,湿润的唇瓣微凉,无比生动,他很难不想到另一层含义。
他心动了……不可能的。
他心慌了。
因为他剑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浊:如果我有罪,会有天道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